被陈朗耽误了不少功夫,乔元一行人紧赶慢赶,终是在入夜前将古崖村的田间地头都插满了黄板。

    黄板按例两天换一次,下次就不需要乔元再跟着过来了,她带来的这一批人已经可以游刃有余地应对此间情况。

    大旱过后又逢蚜害,各家各户过的都很是拮据,陈镇怀让人备了些寻常的人家的力气饭。大家勉强吃了个饱,也就回到了石湾村。

    刚至村口,就见乔伯石已经候在了这儿。

    车队停了下来,里正奇道:“伯石,你怎的在这儿,可是村里出什么事了?”

    乔伯石对里正行了一礼,“村里一切正常,夜路难行,我是来接里正回去的。”

    他这话一出,就有人跟着赞道:“伯石对里正当真是纯孝。”

    “那是自然,但凡里正有事,伯石都是第一个来的。”

    “伯石将村里的大小事务管的井井有条,如今又有元姐儿带我们制黄板赚钱,这日子过的是越来越有盼头了。”

    “正是呢,说起来元姐儿今日可真给我们石湾村长脸,那陈朗后面别提有多客气了。”

    今日去古崖村里正没让他跟着,乔伯石等在这儿,本就存了些想让人瞧见的心思。

    他立于一旁正听得众人夸赞,却不料大家口风一变,竟是夸起乔元来了。乔伯石面色一沉,没想到风头被乔元夺了去,他的脸上有些不太好看。好在天色已晚,众人光顾着说话,也无人注意到这点子细节。

    乔元打从一开始就在盯着乔伯石看,他的神色变化被她尽收眼底。嘴角露出些许笑意,乔元继续默不作声地看乔伯石表演。

    乔伯石偏头重新调整了心绪,这才笑着说道:“说的是哪里话,这本就是我该做的。”

    将载着里正的牛车牵好,他又道:“大家今日辛苦,就由我送里正回去罢。”

    里正闻言,心头快慰道:“那便劳烦伯石将我送回家中,今日劳烦大家了,就早些散了罢。”

    “是。”

    乔伯石转而看向乔元,“元姐儿,今日同里正出门当真是麻烦你了,明日还是由我来罢。”

    这是生怕她抢了他在里正面前的好呢。

    乔元不戳破他,点头道:“那便辛苦伯石叔了。”

    乔伯石又向众人一礼,“先告辞了。”

    说罢,便牵着牛车而去。

    人群中,零星听得几句夸赞乔伯石当真良善的言语,众人也四散归家去了。

    今日行人众多,乔元本以为应该看不到乔长平,不料进了村,他还是等在老地方。

    兄妹俩相携回到家中,周素照例给她温着饭食,豆大的烛火在黑夜里闪烁,透着橘黄色的光芒,照着小小的屋子很是温馨。

    乔元在古崖村已经用过饭了,但看周素一脸殷切,她不好拒绝,便又接过来吃了几口。好在周素准备的是些好克化的东西,吃下去也不算负担。

    趁着乔元吃饭的功夫,周素从屋内拿出一张红纸,笑道:“元姐儿今日回来晚,娘有一桩喜事说与你听呢。”

    乔元喝着汤水道:“阿娘,是什么喜事?”

    周素道:“你可还记得你的秀表姐?”

    乔元在脑子里思索一番,似是有些记忆。

    “她怎的了?”

    周素笑的很是开怀,“早前你姨妈来信说,你秀表姐正和一户人家相看,现如今,两家人定下来了,说是三天后成亲,叫我们一家子都去观礼呢。”

    “这倒是件喜事,怪不得阿娘这么高兴。”乔元将碗底的汤汁喝干净。

    周素将红纸放好,看着乔元,“如今你秀表姐有了着落,阿娘就在想,我家元姐儿也这般大了,且不知会嫁入哪家呢。”

    乔元面色僵了僵,道:“不急,我还小。”

    周素好脾气道:“你再小,明年也要及笄,是时候开始相看了。不过不论如何,谁娶了我家元姐儿,就是谁家有顶顶福气。”

    乔元略有些无奈,周素对她的爱真的满的都快溢出来了。

    她从小就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从来没感受过这样的母爱,周素对她的爱令她无以为报,那她也就只能尽力对她好些,再好些。

    第二日鸡鸣十分,乔家人便起了床。

    现下蚜害好了不少,乔长平便没去制黄板,他跟着乔满山重新回到地里。两人在地里头种些合时宜的鲜蔬瓜果,等到了夏天,拉到集市上也能卖出不少钱。

    乔伯石昨晚揽了送黄板的活,乔元便多出了些空闲时间,她照例先去地里转上一圈,看看蚜害的情况,然后再去制黄板的地方。

    石湾村的黄板制作已经步入正轨,有了一开始定下的条例,就算乔元不在,黄板每日的产量也尤为可观。

    日头渐渐升起,今日乔元落得自在,便窝在人群里帮着将黄布订到木片上。

    忽的,有人急急忙忙跑了进来,大喊道:“元姐儿可在?”

    乔元抬头,是住她家隔壁的王婶,她直起身道:“我在这儿,婶子这是怎么了?”

    王婶忙上前拉着她的手道:“快些,你快回家去,你家出事了!”

    闻言,乔元心头‘咯噔’一下。

    今晨他们几个都出来了,周素本想跟着她一道来制黄板,可乔元体谅她辛苦,便叫她只呆在家里休息便是。

    ……

    乔元脑中登时一团乱麻,她顾不得什么,拔腿就跑。

    留王婶自顾在后头喊道:“元姐儿,你慢些跑仔细摔着,已经有人去喊你爹回家了。”

    一路喘着粗气,乔元抄近道跑回家。

    还没进家门,就听得屋内碗碟碎裂的声音。

    顺手抄上院子里的木棒,乔元气势汹汹地冲进了屋里。

    日头高起,屋内的光线比外头暗上一大截,乔元微眯了眯眼,才适应了屋里的亮度。

    待她看清屋内的一切,一时间手上的青筋接连爆起,怒火中烧。

    原本经由周素精心布置的小家,此时被砸的七零八落。桌椅板凳都被踢翻,柜子里的碗筷也被砸在了地上。便是叛军入城,也大抵就是这样了。

    来不及管这些东西,乔元粗略扫了一眼找不到周素,便往接着里屋走去。

    里屋也被翻了个底朝天,周素和乔满山的衣物都被翻了出来。衣服上被踩满脚印,脏乱不堪。

    在里屋也没看到人,乔元正想往外走,便见周素陪嫁箱子前的帘布动了动。

    不清楚后头是谁,乔元心头有些紧张。她双手握紧木棒,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壮胆,在默数三二一后,猛的上前掀开帘子,却见躲在帘后的不是别人,正是周素。

    周素窝在陪嫁箱子的角落里,一侧脸颊红肿,正低头默默流着眼泪。

    见是她来,周素顾不得掩住红肿的脸颊,忙道:“元姐儿,你快走,去找你爹,千万别回来。”

    “阿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乔元急忙放下木棍,蹲到周素面前。

    此刻乔元心头满是怒气,她阿娘是这么好的一个人,是谁打了她又是谁把家里砸成这副模样。

    她耐着性子道:“阿娘别怕,我来时没见到家里有人,贼人应是走了。”

    周素却不再言语,只一个劲儿的推她走。

    两人的推搡的动静有些大,不多时,就见从外头进来衣衫破败的一男一女。

    女人比周素高上许多,破败的衣衫更显得她身材臃肿,脸颊上的两坨肥肉随着她的动作,抖动地很是明显。

    男人却是高瘦,他的衣服和裤腿短出一大截,想是偷拿了谁家不合身的衣服。乔元仔细打量着对方,莫名觉得他的眉宇之间有些像乔满山。

    吴玉梅啐了身旁的男人一口,道:“我就说听得有人说话,原来是你家这死丫头回来了。”

    乔元从地上直起身,重新拿起木棍挡在周素面前,开口冰冷道:“你们是谁?”

    吴玉梅看向她,同身旁的男人笑道:“这是岁数大了,连自己的亲大伯和大伯娘都不认识了。”

    乔元道:“我可没见过有谁人的大伯和大伯娘,冲到弟弟家打人的。”

    吴玉梅被她一呛,怒气‘噌’一下就涌了上来,她立马冲到乔元面前道:“死丫头,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同我叫嚣,今日就是你爹来了,他也只有跪下认错的份。”

    说罢,她将右手高高抬起,就想扇乔元一巴掌。坐在地上的周素看到这一幕,疯似地冲了上来将吴玉梅推开,她自己也因为力的相互作用摔倒在地。

    乔元接周素不及,只能眼睁睁见她摔倒在地,她忙上前扶起周素,“阿娘,你觉得怎么样,可是有哪里不舒服,你等着,我马上去叫郎中来。”

    周素摆摆手,“元姐儿,先别管这些,这里有阿娘,你快出去。”

    吴玉梅被周素推了一下,同样摔倒在地,她在地上呻吟好几声,这才骂道:“乔满仓,你是死人吗?就这样见着我被人欺负!?”

    乔满仓这才回过神来,他蹲下忙扶起吴玉梅,悄声道:“你同孩子置什么气,别忘了我们今日来的目的。”

    吴玉梅刀似的剜了他一眼,“她周素的孩子我还教训不得了?”

    说罢,她起身,趁着乔元回身在同周素说话的功夫,捡起地上的棍子就往乔元脑袋上砸。

    “下作娼妇生的贱种,就让你伯娘我教教你什么是规矩。”

    乔元只觉得天灵盖上‘嗡’的一下,一阵剧痛袭来,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她脚步踉跄,直接半跪在地上。

    突发的变故让周素一时间失了言语,眼看吴玉梅还想再打一下,她没有犹豫半分,便扑到乔元身后想帮她挡着吴玉梅的棍子。

    “别打了,别打了。”

    耳朵短暂性的失聪,乔元整个人像是浸在水里一般,听不清几人的言语。脑袋上有些凉意,她抬手一模,红色的血液沾满了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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