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和城城外一片白茫茫的,连绵群山像是穿上了一身长长的白衣,一直蔓延到远处,被扫净白雪的官道则如衣裳上黑灰色的衣带,其上奔波赶路的人则是带子上的花纹。

    比武招亲后客栈一行人又在城中玩了五日,逛遍玩遍了乌和城后决定于今日返航。

    众人牵着马通过关隘,走出城门。白榆回头看一眼,想起秦盈,问道:“秦小姐会不会追过来。”

    虽然这几日秦家除去送来谢礼外再没来找他们,但秦盈当日那副样子还是让人担忧。要是她追到客栈去,那再想让人回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白姐姐,你有所不知,秦小姐这几日都在城里寻千里少侠,许是已经放弃伏玉姐姐了。”盛元冉道。

    白榆闻言惊诧:“千里?那日救人的侠客?”

    为了让自己的谎言真一些,白榆真真切切地在床上躺了几天,最后两天才装作拖着病体起来游玩,昨夜身体才好全,是以她对这几日城中的事也不太了解。

    盛元冉点头,薛明辉道:“正是,依我之见,秦小姐定是觉得那什么千里要比伏玉好,打算选他当夫婿。”

    白榆无言以对,没想到秦盈这么快就变心了。

    不过……她那天连脸都没露出来,秦盈在喜欢什么???

    “该走了。”江崇出声提醒。

    白榆收回目光,检查一遍马鞍,就要翻身上去时听见伏玉的声音。

    “有人来了。”她淡声道。

    几人不约而同停下,回头看去。只见城门处一灰袍男子牵着马朝他们走来。

    “何少侠?”薛明辉有些奇怪。

    等他走到面前,江崇问他:“何公子可是有什么要事?”

    何一铭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朝伏玉看了眼,垂下眼,道:“我听说你们要离开了,特来相送。”

    听到这话,薛明辉一头雾水,他记得他们好像不是很熟吧。

    盛元冉也呆呆地看向白榆。

    白榆安抚地看她一眼,打量起何一铭,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竟然都能下床骑马了,实在是让人震惊。

    “伏公子,当日是我冒犯了,望你不要计较此事。”他突然后退一步,朝伏玉端端正正抱拳。

    江崇若有所思。

    伏玉没动,由他动作过后一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的样子,淡然道:“何公子,虽然不明白你说的什么,但若是与我有关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

    何一铭脸上一丝血色也无,扯了扯嘴角道:“是我失礼在先,叫阁下为难了。”

    盛元冉不明所以地拉了拉白榆衣角,小声道:“他怎么突然变了?”

    她还记得之前每次见面何一铭都是恶狠狠地看着他们呢。

    虽然何一铭如今功力尽失,但也不至于听不见盛元冉的话,不过他面色不改,倒是后知后觉的盛元冉有些羞愧,默默藏到白榆身后。

    江崇没管他们之间的眉眼官司,见何一铭的马背上还有行囊,场面似的问:“何公子是要离开乌和城?”

    何一铭苦涩一笑,道:“正是。我如今与废人无异,实在是无颜在秦家度日,惹人耻笑。”

    “公子何必妄自菲薄,秦家断不会这般看待公子的。”江崇安慰他,只是语气毫无波澜,与平日说价时别无二致。

    何一铭并不在意,比起那些怜悯的语气目光他还是更愿意听江崇这种的。

    他自顾自接着说:“我会去寻神医谷的人,修好我这一身筋脉……”

    神医谷医术天下第一,据闻有生死人而肉白骨之能,哪怕是半只脚踩进奈何桥的人都能拉回来。

    何一铭醒来后秦家为他请遍了城中名医,但无一人对他这身筋脉有办法,若是筋脉还能修复,唯一的可能只有神医谷了。

    “然后再回秦家?”江崇打断他。

    何一铭沉默不言。

    “何公子,既然都决定离开了,又何必再回来。”江崇劝他,声音较之前多了几分感情。

    “我修筋脉,就是为了回秦家。”他干巴巴道。

    “要是找不到呢”薛明辉问。

    虽然神医谷所在之处天下人皆知,但那里危机重重,一株不起眼的野草都可能含有剧毒,普通人根本不能安然走进去,只能在外面靠运气等神医。

    不过当世神医喜爱出门采药,时常不在谷中,可能等了几年都等不到人。

    “总有办法的。”何一铭弱弱道。

    “公子若是真心要修筋脉,不如先去太乙宗试试。”江崇建议他,若传言为真,那么靠太乙宗联系上神医谷显然比他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找靠谱多了。

    “多谢。”何一铭拱手郑重道。

    客栈一行人便都翻身上马,临行前薛明辉像是想起什么般回过头,朝他抱拳:“何少侠,江湖路远,有缘再见。”

    其他人便也礼貌性地回头致意。

    而后,五匹骏马疾驰而走,很快变成了茫茫天地间的几个小点,何一铭在原地抱拳,而后上马朝另一处离开。

    *

    从乌和城回来后,转眼就到了除夕夜。盛元冉裁了红纸,薛明辉在上面写对联,白榆和于老在准备年夜饭,晓先生则是在那剪福字和窗花。

    至于江崇和伏玉,一人去准备供奉用的东西了,另一个则是去找人了。

    衣料店与百草堂都只有两个人,经过商议后客栈几人打算把他们叫来一起过了。

    “梅大夫和端木掌柜都不在,我们自然应该替他俩多照顾照顾家中小辈。”于老道。

    众人都觉有理,便安排伏玉去请人。

    没一会,伏玉带着苏木、杜衡二人来了。

    薛明辉往后面张望,问:“怎么不见柳姑娘和端木公子?”

    伏玉:“他们稍后就来。”

    “你可有去问过曲班主他们?”江崇问她。

    伏玉点头:“问了的,曲班主说班内人多,就不来打扰了,说明日再来拜访。”

    江崇放心了,让她陪着二人坐一会。

    苏木闻言摆摆手:“江先生你太客气了,我们哪里需要人陪。白榆在哪?”

    江崇:“在后院。”

    听完,苏木就脚步轻快地往里面走。

    她一离开,薛明辉就觉得不适应,搜寻后果见杜衡冷冰冰地看着他,他立即拿起写好的对联,道:“伏玉,我们去把这贴了吧。”

    江崇看了眼薛明辉匆忙的背影,对杜衡道:“杜大夫自便就好。”

    杜衡点头,他便拿着香火纸钱去供桌了。

    后院。

    “白榆!”苏木猛地拍在白榆肩上。

    “苏姐姐!”盛元冉惊喜道。

    她裁好红纸后就来了后院帮忙。

    苏木朝她挥挥手:“小盛妹妹。”

    白榆起身,把位置让给她:“既然你来了,那你就把这些菜洗了吧。”

    苏木:“我可是客人。”

    白榆脚步一顿,回首看她,语气佯装恭维:“那就劳烦苏客人了~”

    然后迅速占了灶火前的位置。

    于老笑着摇了摇头:“你这丫头。”

    等灶上蒸起鱼,柳思言二人也来了,她一来就轻车熟路地进后院,苏木把她拉去帮忙。

    “你把人丢在外面会不会不太好?”苏木问她。

    端木楚来了后很少出门,与镇上众人只能说是脸熟。

    柳思言浑不在意:“没事,没我在他只会感觉更好。”

    苏木觉得自己就是多嘴,但在闭口之前她还想再问一句:“端木掌柜什么时候回来?”

    “开春后。”苏木起身,把备好的菜端进屋,出来时身后跟了白榆。

    白榆先看了眼剩下的菜,叹气,一副失望的模样:“苏客人,你这也太慢了。”

    苏木不服气,正欲同她理论就被赶出去。

    “您二位快出去吧,别在这添乱了。”白榆推着她和柳思言,还抽空对盛元冉道,“小盛,你陪一陪她们,这里就交给我和于老了。”

    “好。”盛元冉乖巧道,拉着二人离开。

    白榆将余下的东西收整了,然后又回去帮着于老做完最后一点事,最后才出去,顺便叫走了盛元冉。

    她二人都需要换身衣裳。

    再下来大堂,桌上已经摆满了菜肴,众人都穿着喜庆的新衣,就连爱穿素衣的端木楚今日都穿了件红色的外袍,这样看去,便和端木雪更像了,不过仍缺了几分气质。

    等于老回来,便可以开宴了。

    宴中听见外面的烟花爆竹声,薛明辉有些按耐不住,双眼明亮地道:“吃完饭后咱们去逛逛吧。”

    清溪镇历来有过年板庙会的习俗,虽不及乌和城盛大热闹,但也别有一番趣味。

    众人都无异议。

    游过庙会,再把四人分别送回去后回到客栈,然后坐在大堂守夜。

    晓先生给几人讲故事打发时间,白榆拿了瓜子茶水点心来。守到破晓,吃过于老煮的面和鸡蛋后各自回去休息。

    再起来已经中午了,白榆下楼时于老已经热好菜,薛明辉和江崇在帮着端过来。

    开饭前曲星河带着齐冶来了,手里拿着几个红色的钱袋分给众人,对盛元冉道:“这是给你们准备的压胜钱。”

    白榆颠了颠,感慨道:“真没想到这个年纪了还有压胜钱收。”

    她不露痕迹地看了眼盛元冉,这回可是沾到光了。

    几人谢过,于老也给曲班主和他的几个徒弟准备了几份。

    曲星河替徒弟们谢过,而后带着齐冶离开。

    白榆扭头兴奋地看向于老。

    她刚才都看见了,于老袖中还有几分,一看就是给他们准备的。

    于老乐呵呵地给众人派发。晓先生事先没准备,见状便在身上到处翻翻,找出几块玉佩给众人。

    “白姐姐,这是江先生给的。”一个精致的香囊突然出现在眼前,白榆抬眼,发现江崇正在拿给其他人。盛元冉还在一边等着,她回神接过朝她笑笑。

    这是什么?年终奖!

    她打开香囊,里面是几张银票,还有一枚玉印,上面隐约可见一个“江”字。

    盛元冉也奇怪的拿着那枚玉印看,薛明辉已经在问了:“你给我们你家族徽干什么?”

    江崇:“怕你们离家出走后流离失所,有这个好歹有个投奔的地方。”

    众人:……

    “小江,我知道你是关心大家,不过还是不要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了。”于老道。

    江崇浅笑:“我知道了,于老。”

    白榆扯扯嘴角,转对盛元冉道:“我记得你就要十八岁了。”

    “嗯。”盛元冉点头。

    虽然生辰没到,但年过了,说她十八也没错了。

    “学得如何了?”她压低声音。

    盛元冉不知怎么说,只道:“应当还算可以。”

    白榆见状心中有些忧虑。

    当年吹雪派林钧虽然未能和她过招,但她也是见过他与别人动手的,若盛元冉进益不够,那是决敌不过的。

    何况也一直未收到飞星派的消息,只怕吹雪派还是会来此处,到时免不了要打一场。

    虽然还有别的法子,但最好还是盛元冉自己将其打败,这样他们就算日后再不甘,出手时也会有些顾虑。

    纵使不想看见吹雪派的人,但天不遂人意,新年之后客栈迎来的第一位客人便是吹雪派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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