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恩如大仇。
这句话，程舒遥今天终于认了。
司法局调解室，洪亮的女音乍然而起。
“一百万。”
潘雅扬言就索要一百万的巨额赔偿。
站在她旁边的两个民警立即皱眉，呵斥道：“麻烦你搞搞清楚，你母亲这个不属于工伤，还一百万，你在想什么？”话音刚落就朝坐在对面的程舒遥投去窥察的目光。
程舒遥没吭声，偏大的卡其色皮衣慵懒地套在肩上，微垂着头静静看着桌面。
潘雅最看不惯的就是她这副嘴脸，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将自己立成一个处事不惊的优雅大小姐，反而她这个大喊大叫一贯泼妇样的才是‘施暴者’。
“什么叫我在想什么？我妈妈在她工厂出的事，现在人已经走了，我还有两个弟弟要养，一百万很多吗？”潘雅瞪着民警，又说：“谁让她不给我妈妈买保险？这难道不是她应该的吗？”
民警强忍着怒火，“那你为什么连一年四百二十元的农保都不给你母亲买？”
潘雅起身，继续据理力争：“警察就这样为人民服务的？麻烦你们搞搞清楚，我才是受害者！如今躺在殡仪馆的是我妈妈，不是她妈妈，也不是你们的妈妈。”
听到这句话，众人都敛去眼底的异色。
毕竟，死者为大。
一直沉默的程舒遥缓缓抬头，眸色如常：“那就麻烦您起诉我，我们到时候法庭上见。”
昔日挚友，最后的结局竟是一纸诉状。
说完拿起包，起身离开。
听到法庭二字，潘雅顿时面容失色，大步就追上去，气急到双眼瞬间充血，恶狠狠道：“行，你要这样，我就让老头继续去你工厂和门店还有小区闹。”
“你信不信，明天他就吊死在你的厂里。”潘雅盯着她，双手死死攥着程舒遥的皓腕，力道大的像是要扼碎她的腕骨。
她就不信了，不信从程舒遥这套不出钱。
要是打官司，她只能拿到一个五万元的丧葬费，顶个屁用，还不够她跟小姐妹们潇洒一晚的费用。
程舒遥微微皱眉，推开她的手，“那你不止是弑母，更是杀父。你没了双亲可以，因为你本身就与孤儿无异，可是你不要忘了，你还有两个刚上高中的弟弟。”
说到这，一向冷静的程舒遥忽而一笑，“也是，你心里连生你养你的人都没有，又怎会有他们？不觉得他们是个拖累，没扔出去就算好的了。”
潘雅眯了眯眼睛，“程舒遥，你的良心不会痛吗？你晚上能睡得着吗？不怕梦见我妈妈索你命吗？”
程舒遥依旧平静地望着她，神色冰冷的无任何感情。
对视几秒便坐进车发动引擎离开。
桐城的天气向来变化的快，上午出门还是风和日丽，不到日落就是狂风暴雨。
她刚拿驾照不到半个月，第一次在这样的雨天开车，还是泥泞路，轮胎已经完全陷进去，溅起一米多高的水花，生怕地面上有个坑再栽进去了。
想到这，为了自身安全着想，只能找个便利店门口，把车停下，坐在里面闭目养神。
等雨小了，路上的水退下去再走也不迟。
最近糟糕的事太多了，一个接着一个，像是被下了咒一样。
半睡半醒间，突地车身猛地剧烈晃了一下，程舒遥被惊醒，陡然睁眼。
什么东西撞她车上了？
程舒遥立刻把手机扔到副驾，打开门，“搞什么啊？”
只见一条狗，就那样撞死在了车屁股上，头都撞裂了，脖子上的项圈也撞飞了，落在车顶上，正汩汩往外流血，车身也被撞出一个坑。
“……”草。
她是又气又无语，钻进副驾掏出手机打算报警。
谁家的狗谁来赔。
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最近估计是撞邪了，总是跟这种事打交道，得找个时间去道观破一破身上的灾。
程舒遥气的胸口疼，电话还没拨出去，手机差点就被迎面冲来的蓬头垢面的人给撞掉。
还顾不得她暴躁出声，眼底那只满身是血的狗就被那人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
他低着的头看不清脸，双肩不断抖动着，到最后就那样抱着狗嚎啕大哭。
程舒遥退后两步，不想沾染血腥，质问道：“这狗是你养的？”
男孩倏地抬头，低垂浓密的乌发遮住了他的双眼，露在外的下半张脸沾满泥渍。
唯独被泪水浸过的地方隐约可见白皙的肤色，嘴角抽搐着，呜呜咽咽说了一大堆，唯一的咬字清晰，就是不断念叨着的旺财二字。
疯狗和傻子，这是程舒遥第一反应。
果真他妈是倒大霉，气不过的她猛地踹了一脚树，拉开车门准备离开。
不料，那只沾着粘稠血液的手突然抓住快要关上的车门。
程舒遥回头，怒骂：“你他妈要干什么？”
男孩怒瞪她，手上的力度丝毫未减，似是在说：是你撞死了它，你不能走。
程舒遥只觉得可笑，“我车停在这快一个小时了，你赖我撞死的它？你怎么不想想是它撞了我的车，还撞出一个洞？你知道我这车多少钱吗？你知道这个洞补一下又要多少钱吗？”
跟个神经病死疯子有什么好说的。
没让他赔偿就是好事，这个社会谁愿意做圣母，做观音菩萨？可又有谁愿意没事找事？
程舒遥继续拉上门，却还是敌不过他单手的力气。
就这样与他僵持了足足一分钟，男孩突然放手，双眼怔怔地望着怀中小狗的尾巴处。
程舒遥趁机要关门，就见他从狗的后腿处摸到一个小型针筒。
大爷的！
狗贩子干的。
早就听说这一地带狗贩子猖獗，有时候连人带狗一起打。
程舒遥下意识看向方圆几里就这一家的便利店，周遭都没有监控。
这地方又偏僻，除了几个小村庄和一片田地就没有其他，那些人现在想必是在哪盯着呢。
这个时候早走才是最重要的。
程舒遥一脚踹上他小腿，高跟鞋尖锐的鞋头顶了进去，男孩吃痛，手上的力度松了松，她趁这个机会拉上车门，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果不其然，她车刚开走，后视镜里就涌上来四个人，将男孩四面围住。
程舒遥松口气，可握方向盘的手却逐渐泛白。
这种傻子，都是天生的犟种，估计打死都不会把那狗交出去。
肯定要受点皮肉之苦了，再怎么说他们也不敢闹出人命，毕竟现在也是法治社会。
可是一个傻子，看他那邋遢的样子，连双鞋都没有，就算打死了扔旁边的沟里，又有谁会在乎，替他追究抱不平？
想到这，程舒遥暗自咬牙，猛踩刹车，竟鬼使神差地调转车头原路返回。
“我他妈肯定是脑子坏了！”程舒遥咒骂着。
救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要真是见死不救，想来也不会睡好觉的。
果真，这死傻子就是蹲在路上，死死抱着那条狗，全身包括整张脸都被鲜血覆盖包裹着，任由那四个狗贩子对他拳打脚踢，硬是一声不吭。
程舒遥继续猛踩油门，疯狂按着车喇叭。
近远光灯不断交替，那四个狗贩子捂着眼左右逃窜，生怕程舒遥刹不住车撞死他们，可男孩依旧没有抬头也没有挪动一下，只是更加抱紧了怀中的狗。
敢情这是抱着殉死的心态了。
为一条狗去死，不是神经病还是什么？
其中一个狗贩子绊住了脚摔倒在地，就那样被车胎轧过了腿，痛的嘶叫出声。
车身停下，程舒遥降下车窗，顾不得那么多，大喊道：“傻子，上车！”
男孩不为所动，像是没听到一样。
程舒遥狠狠拍方向盘，迅速撩了额前的头发，语气加重：“带着你的狗，上车！”
男孩抬头，对上她森寒冰冷的目光。
程舒遥看清了他的眼睛，漆黑如墨。
他突然起身，紧紧抱着狗，迅速地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与此同时程舒遥也发动汽车，锁上车门加速驶离。
这句话，程舒遥今天终于认了。
司法局调解室，洪亮的女音乍然而起。
“一百万。”
潘雅扬言就索要一百万的巨额赔偿。
站在她旁边的两个民警立即皱眉，呵斥道：“麻烦你搞搞清楚，你母亲这个不属于工伤，还一百万，你在想什么？”话音刚落就朝坐在对面的程舒遥投去窥察的目光。
程舒遥没吭声，偏大的卡其色皮衣慵懒地套在肩上，微垂着头静静看着桌面。
潘雅最看不惯的就是她这副嘴脸，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将自己立成一个处事不惊的优雅大小姐，反而她这个大喊大叫一贯泼妇样的才是‘施暴者’。
“什么叫我在想什么？我妈妈在她工厂出的事，现在人已经走了，我还有两个弟弟要养，一百万很多吗？”潘雅瞪着民警，又说：“谁让她不给我妈妈买保险？这难道不是她应该的吗？”
民警强忍着怒火，“那你为什么连一年四百二十元的农保都不给你母亲买？”
潘雅起身，继续据理力争：“警察就这样为人民服务的？麻烦你们搞搞清楚，我才是受害者！如今躺在殡仪馆的是我妈妈，不是她妈妈，也不是你们的妈妈。”
听到这句话，众人都敛去眼底的异色。
毕竟，死者为大。
一直沉默的程舒遥缓缓抬头，眸色如常：“那就麻烦您起诉我，我们到时候法庭上见。”
昔日挚友，最后的结局竟是一纸诉状。
说完拿起包，起身离开。
听到法庭二字，潘雅顿时面容失色，大步就追上去，气急到双眼瞬间充血，恶狠狠道：“行，你要这样，我就让老头继续去你工厂和门店还有小区闹。”
“你信不信，明天他就吊死在你的厂里。”潘雅盯着她，双手死死攥着程舒遥的皓腕，力道大的像是要扼碎她的腕骨。
她就不信了，不信从程舒遥这套不出钱。
要是打官司，她只能拿到一个五万元的丧葬费，顶个屁用，还不够她跟小姐妹们潇洒一晚的费用。
程舒遥微微皱眉，推开她的手，“那你不止是弑母，更是杀父。你没了双亲可以，因为你本身就与孤儿无异，可是你不要忘了，你还有两个刚上高中的弟弟。”
说到这，一向冷静的程舒遥忽而一笑，“也是，你心里连生你养你的人都没有，又怎会有他们？不觉得他们是个拖累，没扔出去就算好的了。”
潘雅眯了眯眼睛，“程舒遥，你的良心不会痛吗？你晚上能睡得着吗？不怕梦见我妈妈索你命吗？”
程舒遥依旧平静地望着她，神色冰冷的无任何感情。
对视几秒便坐进车发动引擎离开。
桐城的天气向来变化的快，上午出门还是风和日丽，不到日落就是狂风暴雨。
她刚拿驾照不到半个月，第一次在这样的雨天开车，还是泥泞路，轮胎已经完全陷进去，溅起一米多高的水花，生怕地面上有个坑再栽进去了。
想到这，为了自身安全着想，只能找个便利店门口，把车停下，坐在里面闭目养神。
等雨小了，路上的水退下去再走也不迟。
最近糟糕的事太多了，一个接着一个，像是被下了咒一样。
半睡半醒间，突地车身猛地剧烈晃了一下，程舒遥被惊醒，陡然睁眼。
什么东西撞她车上了？
程舒遥立刻把手机扔到副驾，打开门，“搞什么啊？”
只见一条狗，就那样撞死在了车屁股上，头都撞裂了，脖子上的项圈也撞飞了，落在车顶上，正汩汩往外流血，车身也被撞出一个坑。
“……”草。
她是又气又无语，钻进副驾掏出手机打算报警。
谁家的狗谁来赔。
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最近估计是撞邪了，总是跟这种事打交道，得找个时间去道观破一破身上的灾。
程舒遥气的胸口疼，电话还没拨出去，手机差点就被迎面冲来的蓬头垢面的人给撞掉。
还顾不得她暴躁出声，眼底那只满身是血的狗就被那人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
他低着的头看不清脸，双肩不断抖动着，到最后就那样抱着狗嚎啕大哭。
程舒遥退后两步，不想沾染血腥，质问道：“这狗是你养的？”
男孩倏地抬头，低垂浓密的乌发遮住了他的双眼，露在外的下半张脸沾满泥渍。
唯独被泪水浸过的地方隐约可见白皙的肤色，嘴角抽搐着，呜呜咽咽说了一大堆，唯一的咬字清晰，就是不断念叨着的旺财二字。
疯狗和傻子，这是程舒遥第一反应。
果真他妈是倒大霉，气不过的她猛地踹了一脚树，拉开车门准备离开。
不料，那只沾着粘稠血液的手突然抓住快要关上的车门。
程舒遥回头，怒骂：“你他妈要干什么？”
男孩怒瞪她，手上的力度丝毫未减，似是在说：是你撞死了它，你不能走。
程舒遥只觉得可笑，“我车停在这快一个小时了，你赖我撞死的它？你怎么不想想是它撞了我的车，还撞出一个洞？你知道我这车多少钱吗？你知道这个洞补一下又要多少钱吗？”
跟个神经病死疯子有什么好说的。
没让他赔偿就是好事，这个社会谁愿意做圣母，做观音菩萨？可又有谁愿意没事找事？
程舒遥继续拉上门，却还是敌不过他单手的力气。
就这样与他僵持了足足一分钟，男孩突然放手，双眼怔怔地望着怀中小狗的尾巴处。
程舒遥趁机要关门，就见他从狗的后腿处摸到一个小型针筒。
大爷的！
狗贩子干的。
早就听说这一地带狗贩子猖獗，有时候连人带狗一起打。
程舒遥下意识看向方圆几里就这一家的便利店，周遭都没有监控。
这地方又偏僻，除了几个小村庄和一片田地就没有其他，那些人现在想必是在哪盯着呢。
这个时候早走才是最重要的。
程舒遥一脚踹上他小腿，高跟鞋尖锐的鞋头顶了进去，男孩吃痛，手上的力度松了松，她趁这个机会拉上车门，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果不其然，她车刚开走，后视镜里就涌上来四个人，将男孩四面围住。
程舒遥松口气，可握方向盘的手却逐渐泛白。
这种傻子，都是天生的犟种，估计打死都不会把那狗交出去。
肯定要受点皮肉之苦了，再怎么说他们也不敢闹出人命，毕竟现在也是法治社会。
可是一个傻子，看他那邋遢的样子，连双鞋都没有，就算打死了扔旁边的沟里，又有谁会在乎，替他追究抱不平？
想到这，程舒遥暗自咬牙，猛踩刹车，竟鬼使神差地调转车头原路返回。
“我他妈肯定是脑子坏了！”程舒遥咒骂着。
救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要真是见死不救，想来也不会睡好觉的。
果真，这死傻子就是蹲在路上，死死抱着那条狗，全身包括整张脸都被鲜血覆盖包裹着，任由那四个狗贩子对他拳打脚踢，硬是一声不吭。
程舒遥继续猛踩油门，疯狂按着车喇叭。
近远光灯不断交替，那四个狗贩子捂着眼左右逃窜，生怕程舒遥刹不住车撞死他们，可男孩依旧没有抬头也没有挪动一下，只是更加抱紧了怀中的狗。
敢情这是抱着殉死的心态了。
为一条狗去死，不是神经病还是什么？
其中一个狗贩子绊住了脚摔倒在地，就那样被车胎轧过了腿，痛的嘶叫出声。
车身停下，程舒遥降下车窗，顾不得那么多，大喊道：“傻子，上车！”
男孩不为所动，像是没听到一样。
程舒遥狠狠拍方向盘，迅速撩了额前的头发，语气加重：“带着你的狗，上车！”
男孩抬头，对上她森寒冰冷的目光。
程舒遥看清了他的眼睛，漆黑如墨。
他突然起身，紧紧抱着狗，迅速地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与此同时程舒遥也发动汽车，锁上车门加速驶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