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雨裹挟着寒意，淅淅沥沥，打在树上本就所剩无几的树叶上。天空低沉，密厚的云层呈现出忧伤的铅灰色。
再望了眼天边的乌云，杭璇收了伞，和林煦走进民政局旁的咖啡店。
今天白露和陈尧约好了签离婚协议，而后离婚。
刚走进店，杭璇就看到两位主人公已在一张靠窗的桌边落座，神情淡漠，曾经的浓情蜜意早已烟消云散。
“你的律师呢？”
“就签个离婚协议而已，不用这么麻烦，”陈尧扯了扯嘴角，向后靠着椅背，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桌面，“上次传来的电子版，我已经给我律师看过了，没什么问题，除非你临时又在协议上做了什么手脚。”
林煦不理会陈尧的调侃，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两份协议递给两人。
“这就是昨天发给你们的最终定稿，你们可以再看一遍，没什么问题就签字吧。”
杭璇从包里拿出两支黑色中性笔，分别放至两人手边。
“杭助理是吧？”
杭璇刚把笔放下，陈尧忽然开口叫住了她。
杭璇一脸茫然，看了林煦一眼才回应道：“是的，您有什么事吗？”
陈尧拿起笔，摘下笔帽，将笔夹在指间，淡淡一笑：“品味不错，那块表很好。”
杭璇顺着陈尧的视线落在左手腕的表盘上，而后拉了拉袖子遮住，干笑道：“谢谢，我不懂表，只是看着好看。”
“看来杭助理家境不错，几十万的表看着好看就买了。”
陈尧的笑意味不明，杭璇莫名心慌。
“这是我助理的个人隐私，你无权过问。”林煦转头看向陈尧，目光中透着警告。
“你要签就快签，少扯些有的没的。”白露迅速在协议上签字，而后将协议递给陈尧。
“急什么，”陈尧哼了一声，不紧不慢翻着协议，“林大律师都说了可以再看一遍。”
在两份协议上都签好字后，陈尧将笔递还给杭璇：“杭助理，你的笔。”
杭璇正要伸手接过，却发现林煦快她一步。
签好协议，四人走出咖啡店，打算走向不远处的民政局。
屋檐下，林煦望着细密的雨丝，提议道：“还下雨，你要不在车里等吧？我去陪他们离婚就好。”
“没事，不是有伞吗？”杭璇抖了抖雨伞上的水，“而且你去陪着，万一又和上次一样打起来了怎么办？”
林煦无奈一笑：“不会了……”
今天下雨，民政局大厅内没多少人，二人很快领了号去办理离婚登记，杭璇和林煦在大厅里坐着等候。
杭璇靠着扶手，托着脸看向不远处在机器前领号的小情侣，仅仅是取号这么一个简单的事，二人都能做得像有趣的事一样嬉笑打闹，浑身上下洋溢着喜气。
这就是爱情吗？
“在想什么？”
杭璇微微一笑，并没有转头。
“在想爱情。”
“是在期待爱情？”
“算不上期待，”杭璇摇摇头，目光追随刚才那对情侣，开起了玩笑，“不是有句话嘛，智者不入爱河，寡王一路硕博，为了学术只好牺牲一下爱情了。”
身旁的人没有反应，杭璇这才转头看向林煦，发现他也看着刚刚那对情侣。
“林律师期待爱情吗？”
杭璇偏头，盯着林煦清俊的面孔，他嘴角的伤痕已经愈合了，只剩下一些隐隐的淤青未散，仔细看，好像眼下和额角还能看出一点受伤的痕迹。
“期待。”
“诶？”
还在仔细描摹林煦伤痕的杭璇一愣，她就是随口一问，怎么林煦就回答得这么直白，还这么认真的语气。
“有这么惊讶吗？”
杭璇不好意思一笑：“因为林律师看起来不像是会期待爱情的人，上次你奶奶不是说了吗？你还从没谈过女朋友呢。”
“是啊，不过，”林煦从出门的情侣身上收回目光，低头对上杭璇的视线，“我现在开始对爱情有期待了。”
男人的低语拨动着杭璇的心弦，耳畔沙沙的雨声清晰起来，同样增强存在感的，还有骤然增强的心跳声。门口的脚步声令杭璇回神，有那么一瞬间，她要以为他满心满眼都是自己了。
“是因为白露姐姐吗？”
等杭璇意识到，她已经说出了口，连忙补救：“我乱说的，林律师你不用回答。”
怎么就问出口了呢？杭璇心下懊恼。她还记得上次陈尧说的，林煦和白露之间有故事，虽然林煦之后解释了并不是因为白露才出手，但他没有说明他们的过往。
她不想窥探别人的隐私，但这也足够表明二人之间关系匪浅。
“你想哪儿去了？”
出乎杭璇意料，林煦不但没有介意，反而笑着否定了她的想法。
“我和白露就是同学关系，以前是，以后也会是。”
那是因为什么？
杭璇心里止不住想，但她这次控制住了，没有说出口。
“现在还不是时候，以后再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杭璇被林煦绕得云里雾里，以为他在介意之前自己的鲁莽，“林律师你不用管我，刚刚真的是乱说的……”
林煦笑笑，不再继续和杭璇纠缠，转而问道：“不是期待，那你刚刚在想什么呢？”
杭璇没有马上回答，转身望向门口，神情落寞。
“我在想，一对情侣，如果决定步入婚姻，那时他们一定非常相爱，可是同样地，一对夫妻，一旦决定离婚，这时候对对方的失望一定也非常真。随着时间，爱意消磨，甚至由爱生恨。人是会变的，就像白露姐他们，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一定很幸福，那时候大概连林律师你都不会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吧？”
“所以说，矢志不渝的爱情终究是凤毛麟角，过于虚无缥缈。”
“那还是有的，就比如你爷爷奶奶，和我爷爷奶奶，他们感情都很好。”
“也是，”杭璇低头一笑，“这么说来还是要有些期待的。”
说话间，白露和陈尧二人已经办完了离婚走出。
见林煦和杭璇看过来，白露立马一笑，掩盖恹恹的神情，陈尧则是瞥了他们一眼，而后自顾自离去。
“久等了。”
“白露姐。”杭璇拉过白露的手，紧紧握住。
白露冲她摇摇头：“我没事，我们走吧。”
白露拉着杭璇往外走，林煦迈步跟上。
“雨停了。”
白露望着天，虽然仍是乌云密布，阴沉的天空却比之前显得轻盈。
“我车停这了，就不陪你们过去了，”白露在民政局门口停下，“我还得去接圆圆下课。”
“你和圆圆之后打算怎么办？”杭璇问道。
“陈尧给的还算多，也给了两套房子，我已经把我爸妈接过来了，让他们帮着照料，我嘛，”白露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打算把老本行捡起来，当年那么辛苦过的法考，可不能就这么浪费了。”
“想进律所的话，需要帮忙尽管和我说。”
“你放心，我会的，谢谢你这段时间这么帮我，”白露笑着道谢，“不过工作的事，我想先自己努力一下。”
“对了，”白露拍了拍杭璇手背，“林煦是不是没和你说？当年我是追过林煦，但是被他拒绝了，你是不知道他当时多么冷血无情，害我伤心了好一阵。要是他同意了，后面还有陈尧什么事啊？”
是这样？
杭璇闻言看向林煦，对方不自在一咳。
“我这个被拒的都没不好意思，你害羞什么？追女孩的时候可要勇敢点。”白露轻勾嘴角，似有所指，拉开车门向二人告别，一路绝尘。
“白露姐，好像换了一个人……”望着远去的车影，杭璇喃喃。
“其实，这才是她本来的性格。”林煦感慨，而后走近门口的垃圾桶，从包里取出先前陈尧签字用的笔抛入垃圾桶。
“虽然我也讨厌他，但笔是无辜的。”杭璇嘟囔。
“律所里多的是，不差这一支。”林煦招呼杭璇往先前的咖啡店走去，“走吧，送你回去。”
“可以吗？”杭璇抬起手腕查看时间，“还没到下班时间。”
“当然可以，这点特权——”
话没说完，林煦迅速将杭璇拉入怀中，侧身为她抵挡汽车带起的水花。
冷冽的松香钻入鼻腔，好像还有琥珀的味道，杭璇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呆呆听着耳边不属于自己的心跳，透过层层布料，一下一下，在她耳边回响，回响。
*
陈尧一把推开门，而后一脚揣上，重重在沙发上坐下，一挥手，桌上茶具尽数落下，跌在厚重的地毯上，发出几声闷响。
她还真是找了个好律师……
陈尧紧握拳头击打了一下桌面，可恶，她吃准了自己不敢针对林煦。
几秒后，陈尧拳头慢慢松开，轻哼一声：“是不敢动你，但也不能让你过得太舒服，你害我离婚，那我也礼尚往来吧。”
陈尧起身，拿起地毯上的一个杯子，走到酒柜旁开了瓶威士忌。
他今天看得清楚，进门前，林煦很自然地接过杭璇的伞，和自己的伞一起收好放进门口的伞筐。
再加上上次……如果只是上下级，关系是不是太亲密了？
想起林煦警告意味十足的眼神，陈尧笑了。
或许能看一场好戏。
再望了眼天边的乌云，杭璇收了伞，和林煦走进民政局旁的咖啡店。
今天白露和陈尧约好了签离婚协议，而后离婚。
刚走进店，杭璇就看到两位主人公已在一张靠窗的桌边落座，神情淡漠，曾经的浓情蜜意早已烟消云散。
“你的律师呢？”
“就签个离婚协议而已，不用这么麻烦，”陈尧扯了扯嘴角，向后靠着椅背，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桌面，“上次传来的电子版，我已经给我律师看过了，没什么问题，除非你临时又在协议上做了什么手脚。”
林煦不理会陈尧的调侃，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两份协议递给两人。
“这就是昨天发给你们的最终定稿，你们可以再看一遍，没什么问题就签字吧。”
杭璇从包里拿出两支黑色中性笔，分别放至两人手边。
“杭助理是吧？”
杭璇刚把笔放下，陈尧忽然开口叫住了她。
杭璇一脸茫然，看了林煦一眼才回应道：“是的，您有什么事吗？”
陈尧拿起笔，摘下笔帽，将笔夹在指间，淡淡一笑：“品味不错，那块表很好。”
杭璇顺着陈尧的视线落在左手腕的表盘上，而后拉了拉袖子遮住，干笑道：“谢谢，我不懂表，只是看着好看。”
“看来杭助理家境不错，几十万的表看着好看就买了。”
陈尧的笑意味不明，杭璇莫名心慌。
“这是我助理的个人隐私，你无权过问。”林煦转头看向陈尧，目光中透着警告。
“你要签就快签，少扯些有的没的。”白露迅速在协议上签字，而后将协议递给陈尧。
“急什么，”陈尧哼了一声，不紧不慢翻着协议，“林大律师都说了可以再看一遍。”
在两份协议上都签好字后，陈尧将笔递还给杭璇：“杭助理，你的笔。”
杭璇正要伸手接过，却发现林煦快她一步。
签好协议，四人走出咖啡店，打算走向不远处的民政局。
屋檐下，林煦望着细密的雨丝，提议道：“还下雨，你要不在车里等吧？我去陪他们离婚就好。”
“没事，不是有伞吗？”杭璇抖了抖雨伞上的水，“而且你去陪着，万一又和上次一样打起来了怎么办？”
林煦无奈一笑：“不会了……”
今天下雨，民政局大厅内没多少人，二人很快领了号去办理离婚登记，杭璇和林煦在大厅里坐着等候。
杭璇靠着扶手，托着脸看向不远处在机器前领号的小情侣，仅仅是取号这么一个简单的事，二人都能做得像有趣的事一样嬉笑打闹，浑身上下洋溢着喜气。
这就是爱情吗？
“在想什么？”
杭璇微微一笑，并没有转头。
“在想爱情。”
“是在期待爱情？”
“算不上期待，”杭璇摇摇头，目光追随刚才那对情侣，开起了玩笑，“不是有句话嘛，智者不入爱河，寡王一路硕博，为了学术只好牺牲一下爱情了。”
身旁的人没有反应，杭璇这才转头看向林煦，发现他也看着刚刚那对情侣。
“林律师期待爱情吗？”
杭璇偏头，盯着林煦清俊的面孔，他嘴角的伤痕已经愈合了，只剩下一些隐隐的淤青未散，仔细看，好像眼下和额角还能看出一点受伤的痕迹。
“期待。”
“诶？”
还在仔细描摹林煦伤痕的杭璇一愣，她就是随口一问，怎么林煦就回答得这么直白，还这么认真的语气。
“有这么惊讶吗？”
杭璇不好意思一笑：“因为林律师看起来不像是会期待爱情的人，上次你奶奶不是说了吗？你还从没谈过女朋友呢。”
“是啊，不过，”林煦从出门的情侣身上收回目光，低头对上杭璇的视线，“我现在开始对爱情有期待了。”
男人的低语拨动着杭璇的心弦，耳畔沙沙的雨声清晰起来，同样增强存在感的，还有骤然增强的心跳声。门口的脚步声令杭璇回神，有那么一瞬间，她要以为他满心满眼都是自己了。
“是因为白露姐姐吗？”
等杭璇意识到，她已经说出了口，连忙补救：“我乱说的，林律师你不用回答。”
怎么就问出口了呢？杭璇心下懊恼。她还记得上次陈尧说的，林煦和白露之间有故事，虽然林煦之后解释了并不是因为白露才出手，但他没有说明他们的过往。
她不想窥探别人的隐私，但这也足够表明二人之间关系匪浅。
“你想哪儿去了？”
出乎杭璇意料，林煦不但没有介意，反而笑着否定了她的想法。
“我和白露就是同学关系，以前是，以后也会是。”
那是因为什么？
杭璇心里止不住想，但她这次控制住了，没有说出口。
“现在还不是时候，以后再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杭璇被林煦绕得云里雾里，以为他在介意之前自己的鲁莽，“林律师你不用管我，刚刚真的是乱说的……”
林煦笑笑，不再继续和杭璇纠缠，转而问道：“不是期待，那你刚刚在想什么呢？”
杭璇没有马上回答，转身望向门口，神情落寞。
“我在想，一对情侣，如果决定步入婚姻，那时他们一定非常相爱，可是同样地，一对夫妻，一旦决定离婚，这时候对对方的失望一定也非常真。随着时间，爱意消磨，甚至由爱生恨。人是会变的，就像白露姐他们，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一定很幸福，那时候大概连林律师你都不会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吧？”
“所以说，矢志不渝的爱情终究是凤毛麟角，过于虚无缥缈。”
“那还是有的，就比如你爷爷奶奶，和我爷爷奶奶，他们感情都很好。”
“也是，”杭璇低头一笑，“这么说来还是要有些期待的。”
说话间，白露和陈尧二人已经办完了离婚走出。
见林煦和杭璇看过来，白露立马一笑，掩盖恹恹的神情，陈尧则是瞥了他们一眼，而后自顾自离去。
“久等了。”
“白露姐。”杭璇拉过白露的手，紧紧握住。
白露冲她摇摇头：“我没事，我们走吧。”
白露拉着杭璇往外走，林煦迈步跟上。
“雨停了。”
白露望着天，虽然仍是乌云密布，阴沉的天空却比之前显得轻盈。
“我车停这了，就不陪你们过去了，”白露在民政局门口停下，“我还得去接圆圆下课。”
“你和圆圆之后打算怎么办？”杭璇问道。
“陈尧给的还算多，也给了两套房子，我已经把我爸妈接过来了，让他们帮着照料，我嘛，”白露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打算把老本行捡起来，当年那么辛苦过的法考，可不能就这么浪费了。”
“想进律所的话，需要帮忙尽管和我说。”
“你放心，我会的，谢谢你这段时间这么帮我，”白露笑着道谢，“不过工作的事，我想先自己努力一下。”
“对了，”白露拍了拍杭璇手背，“林煦是不是没和你说？当年我是追过林煦，但是被他拒绝了，你是不知道他当时多么冷血无情，害我伤心了好一阵。要是他同意了，后面还有陈尧什么事啊？”
是这样？
杭璇闻言看向林煦，对方不自在一咳。
“我这个被拒的都没不好意思，你害羞什么？追女孩的时候可要勇敢点。”白露轻勾嘴角，似有所指，拉开车门向二人告别，一路绝尘。
“白露姐，好像换了一个人……”望着远去的车影，杭璇喃喃。
“其实，这才是她本来的性格。”林煦感慨，而后走近门口的垃圾桶，从包里取出先前陈尧签字用的笔抛入垃圾桶。
“虽然我也讨厌他，但笔是无辜的。”杭璇嘟囔。
“律所里多的是，不差这一支。”林煦招呼杭璇往先前的咖啡店走去，“走吧，送你回去。”
“可以吗？”杭璇抬起手腕查看时间，“还没到下班时间。”
“当然可以，这点特权——”
话没说完，林煦迅速将杭璇拉入怀中，侧身为她抵挡汽车带起的水花。
冷冽的松香钻入鼻腔，好像还有琥珀的味道，杭璇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呆呆听着耳边不属于自己的心跳，透过层层布料，一下一下，在她耳边回响，回响。
*
陈尧一把推开门，而后一脚揣上，重重在沙发上坐下，一挥手，桌上茶具尽数落下，跌在厚重的地毯上，发出几声闷响。
她还真是找了个好律师……
陈尧紧握拳头击打了一下桌面，可恶，她吃准了自己不敢针对林煦。
几秒后，陈尧拳头慢慢松开，轻哼一声：“是不敢动你，但也不能让你过得太舒服，你害我离婚，那我也礼尚往来吧。”
陈尧起身，拿起地毯上的一个杯子，走到酒柜旁开了瓶威士忌。
他今天看得清楚，进门前，林煦很自然地接过杭璇的伞，和自己的伞一起收好放进门口的伞筐。
再加上上次……如果只是上下级，关系是不是太亲密了？
想起林煦警告意味十足的眼神，陈尧笑了。
或许能看一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