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裘嘉带着两个小妹妹去奶茶店吃冰淇淋了,三个人坐在沙发上吹着空调挖着冰淇淋球,好不惬意。

    原来裘嘉不是韩晴晴的亲表哥,但他和韩晴晴的亲表哥关系很好,小时候时常带着韩晴晴这个跟屁虫一起玩,韩晴晴就连带着叫嘉表哥叫习惯了,裘嘉也不在意。

    纪长宁默默吃着自己的香草味冰淇淋,目光百无聊赖地看向窗外,忽然,她的眼神凝了凝。

    隔着透明的橱窗,纪长宁看见喻砚从街对面走过,身边跟着的赫然是表白失败的白婧雪。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着话,因为距离较远,纪长宁看不清两人的神情。

    不过她也不想看了,纪长宁淡淡地收回目光,吃完了最后一口冰淇淋,起身向兄妹俩告别。

    “晴晴,我先回家了哦。”

    韩晴晴明显还没玩够,依依不舍地朝纪长宁挥了挥手,裘嘉则是起身结账去了。

    周六一早,纪长宁就被妈妈从床上强行捞了起来,洗漱吃过早饭,然后塞进了副驾驶。

    罗敏静探身帮昏昏欲睡的女儿扣好安全带,然后开着车出了车库。

    今天她要带孩子回去看望外婆,她母亲最近身体不好,医生说时日无多了,能多陪陪她最好,罗敏静现在每个周末都带着纪长宁回娘家。

    她知道娘家大嫂不待见她,但大嫂没有女儿,一向喜欢乖巧可爱的纪长宁,不过相比起不着调的丈夫,大嫂可能看她还顺眼一点。

    罗敏静比哥哥罗忠永小10岁,是父母的老来女,大嫂嫁进来时,罗敏静才上高中,罗父去得早,罗母身体又不大好,罗敏静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住在大哥大嫂家,直到去读大学。

    那时候大嫂对她很好,像对亲妹妹一样无微不至,但罗敏静在大学期间结识了丈夫纪远,很快坠入爱河,无心学业,又为了婆婆一句想她早点入纪家门,就退学结婚生子,从那以后,大嫂对她便淡淡的。

    现在想起当年的事,罗敏静仍然会有一瞬茫然,后悔吗?她当然是后悔的,如果当年她没有为了结婚当家庭主妇而放弃学业,那她现在可能正坐在办公室里上班,而不是为了柴米油盐烦恼,围着孩子和丈夫忙碌,亦或是陷入婆婆偏心的牛角尖里出不来。

    但看到身边女儿可爱的睡颜,罗敏静低落的心情又恢复了平静。

    她也不是事事都不顺心,至少她有个可心懂事的女儿。

    她的婚姻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多灾多难,曾经有近十年时间,他们一家三口幸福安宁,其乐融融,纪长宁也正是她和丈夫爱情的结晶。

    不过现在想到纪远,罗敏静只有满心的厌烦。

    在他们关系恶化的最初,只有十来岁的纪长宁懵懵懂懂,看着父母吵架甚至动手,躲在一旁不敢吭声,甚至连哭都是无声地流泪。

    罗敏静发现她的时候是半夜了,她终于冷静下来想起很久没看见女儿,在桌子下面找到她的时候,却发现纪长宁已经发烧昏厥了,额头烫得吓人。

    那是罗敏静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差点失去至亲之痛,她顾不上和丈夫有什么矛盾,抱起孩子就去了医院,好在孩子没事,否则,那一次她就会和纪远离婚。

    但是从那以后,纪长宁也发现了爸妈关系不好,他们再也不会一起带她去游乐园,都是妈妈一个人带她去。

    爸爸也忘了他答应过纪长宁教她练字。

    有一天罗敏静在女儿的书桌上发现了字帖,她翻开一看,上面密密麻麻临摹着各种字体的“家”字。

    罗敏静泣不成声。

    之后数年间,罗敏静忍气吞声维持着家里表面的平静,纪远似乎也有所察觉她的示弱,渐渐开始回归家庭。

    就在去年,罗敏静怀孕了,纪远大喜过望,念叨着这胎一定能一举得男。

    罗敏静虽然不喜欢他这么重男轻女,但也没有和他计较。

    事情坏就坏在有天回纪家聚餐的时候,纪长宁的小堂弟竟然在一起玩的时候嘲笑纪长宁马上就会变成爹不疼妈不爱的孩子,等她妈妈生了弟弟,就不要她了。

    纪长宁当时就发飙了,拿苍蝇拍狠狠地揍了堂弟的屁股,事情也因此闹大了。

    纪家这个小堂弟一直是纪奶奶的心头宠,她怎么可能容忍一个赔钱货欺负自己的金孙,于是他们要求纪长宁当场给堂弟道歉。

    倔强的纪长宁当然不肯,纪奶奶气得要动手打她,罗敏静又护着女儿,场面一片混乱,也不知道谁推了谁,谁又碰了谁,总之罗敏静摔倒了,怀了四个月的孩子没了,流掉的是个成了型的男胎。

    罗敏静出院后,纪长宁满心愧疚地告诉了妈妈她揍小堂弟的事情原委,在她心里,是因为她不懂事才害得妈妈流产,从那以后,她逐渐懂事省心起来,没了性格里的几分娇纵,但同时也没了天真活泼。

    听完女儿的话,罗敏静一时庆幸自己清醒过来,一时又有些思念流产的孩子,与丈夫的关系也已经降到冰点。

    不久以后,当罗敏静得知丈夫出轨的消息时,竟也不觉得意外,她安心地上着班,安心地照顾着女儿的饮食起居,内心前所未有地安定。

    罗敏静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在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以后,她会保护好自己唯一的孩子。

    罗舅舅家住在郊区,平时开车一个小时的路程,若是堵车就得花更长的时间,虽然住的不算远,但罗敏静不常带纪长宁过来串门。

    纪长宁有两个表哥,大的那个已经去读大学了,小表哥正在读高三,不过他是在离郊区更近的私立学校就读。

    靖阳这个地界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师资力量尚可。

    外婆八十多岁了,一身年轻时累出来的沉疴旧疾,常年医院和家里两头跑,折腾到现在,她也累了,只想好好和家人一起度过这人生最后的时光。

    纪长宁进了舅舅家,立刻跑进外婆的房间去看她,罗敏静落在后面,向大嫂询问着母亲的情况,罗舅舅出去买菜还没回来,纪长宁的小表哥还在补习班,要晚饭时分才会回家。

    看到女儿和外孙女来看自己,罗外婆总算有了些精神,难得能坐起身吃一些东西。

    吃过了饭,罗大嫂开口留小姑子母女住下,罗敏静没有拒绝,她也想多陪陪母亲。

    母女俩就在罗家度过了这个周末,周一上学时罗敏静送纪长宁回学校,车子快开到校门口的时候,纪长宁透过车窗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

    喻砚和裘嘉正并肩往学校里走,裘嘉有点纳闷地嘀咕:“纪长宁今天怎么没坐公交上学啊?请假了么?”

    喻砚疑惑挑眉:“你在说谁?”

    裘嘉没心没肺地朝他笑:“就是那个每天靠着你睡觉的小学妹啊,本来我还等着看她今天让你变乌龟王八蛋呢,可惜了,啧啧。”

    “你怎么知道她名字?”

    “这就说来话长了,我朋友的表妹是小学妹的同桌,周五那天你被校花堵住表白她俩刚好围观了全程,你溜了之后我就带她俩去吃冰淇淋了,就这么认识的。”

    喻砚沉默了一瞬,原来是公交上那个西柚女孩。

    “看不出来你挺会交朋友。”他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然后加快脚步往教学楼走。

    裘嘉在后面追着大叫:“老喻你真的是在夸我吗?为什么听起来怪怪的?”

    喻砚嘴角微勾,没有理他。

    纪长宁瞥了眼打打闹闹的两个男孩子,按下按钮关上了车窗。罗敏静看到问:“怎么了?觉得冷?”

    纪长宁歪着头说:“外面太吵了。”

    靖阳一中的高一是没有晚自习的,纪长宁每天晚上去苏老师的培训班练舞两小时,周末则是每天下午,不过最近她周末要去看外婆,都没有来。

    苏慕一边教导年纪小的孩子们练基本功,一边思索着对纪长宁的安排。

    她从小练习,底子打得很好,苏慕现在能教给她的东西不多了,如果想要继续走这条路,苏慕其实更建议纪长宁报考专业的学校去系统学习古典舞。

    正好最近苏慕的老友在海城中专任教,有意举办冬季集训营,她是正儿八经的舞蹈老师,教学质量远比苏慕的要高,时间定在寒假,也不会影响纪长宁学习文化课,苏慕想问问纪长宁的意思。

    晚上七点,纪长宁准时来教室练习,但苏慕老师不在,只留了张字条说有事晚点过来。

    纪长宁也不太在意,穿着平时的训练服,细腰长腿,端的是一副好身材。体型匀称,身上没有一丝赘肉,天生学舞蹈的好料子。

    又过了半个小时苏慕才姗姗来迟,还带来了海城中专的林老师,两人在教室外面悄悄看了半天,林雨欣不住点头,表示满意。

    苏慕也为纪长宁高兴。

    而后两人走进去和纪长宁交谈了一番,纪长宁当然很高兴能有这种提升自己的机会,立刻表示会回家去和父母商量,不过,集训营学费要一万五,纪长宁不知道家里能否拿得出这笔钱。

    如果不能的话,纪长宁觉得就这样在舞室练习去参加艺考也很好,她会努力的,不需要再给妈妈增添负担。

    走在回家路上的时候纪长宁还开心地哼着歌,小挎包在肩头晃来晃去,昭示着主人的好心情。

    可这种好心情在推开家门听到父母争吵声的那一刻荡然无存。

    罗敏静和纪远在主卧里关着门歇斯底里地吵架,也因此没有听到纪长宁回家时的开门声。

    她不想偷听,但奈何妈妈的声音太大了。

    纪长宁清楚地听到妈妈质问爸爸:“纪远,你还有没有良心?你把家里的钱拿出去给那个女人和她儿子花?你有为这个家,为宁宁想过吗!”

    “她学舞蹈的学费怎么办?艺考集训的费用怎么办?上大学的学费怎么办?你想逼死我们母女吗?”

    “就算我跟你感情不和,难道宁宁不是你亲生的吗?你给外人的孩子花钱也没想起来给自己女儿买一件衣服吗?”

    “你已经多久没回家了?多久没和宁宁说过话了?有你这样当爸爸的吗?”

    当妈妈这些质问的话说完后,纪长宁没有再听到爸爸反驳的声音。

    也许,他是感到心虚,觉得愧疚了吧。

    但纪长宁心里没什么波动,她像往常一样放下挎包,把训练服拿出来放进洗衣机里,倒进洗衣液,点下启动按钮。45分钟后,她要再把训练服拿出来晾在阳台上。

    生活处处是意外,但人活着,就必须好好生活下去,这是妈妈教给她的。

    主卧里的两人似乎是听到了洗衣机轰隆隆的声音,终于安静下来。

    片刻后,罗敏静红肿着眼睛打开房门走出来,若无其事地问坐在沙发上的女儿:“回来了?饿了吗?妈妈给你煮宵夜?”

    纪长宁看着她憔悴的模样,想问她有没有受委屈,但似乎完全没有开口的必要,这些年来妈妈无时无刻不在委屈中度过。

    于是纪长宁站起来抱住了罗敏静,在她耳边小声问:“妈妈,你想不想离婚?我跟着你。我以后少花钱,不看课外书,也不吃零食。我......不想学舞蹈了。”

    罗敏静吓得一把拉开她,大声数落道:“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

    纪长宁不知道她是说让她离婚这个想法傻,还是不学舞蹈这个念头傻,但在纪长宁心里,这些东西远不如妈妈重要。

    这时候纪远终于整理好了自己,从主卧走了出来,清了清嗓子,有些尴尬地看向母女俩:“有拖鞋吗?”

    纪长宁注意到,爸爸的鬓角和脖颈上都有鲜红的抓痕,不过她假装没看到,扬起笑脸问纪远:“爸爸,你在外面辛苦了,吃饭了吗?妈妈煮面你吃不吃?”

    纪远和罗敏静都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纪远愣了一下立刻接起女儿的话茬:“吃,吃,也好久没尝到你妈妈的手艺了,怪想的。”

    罗敏静冷笑一声,看在女儿的面子上没和他计较,转身去厨房煮面了。

    纪长宁给纪远找了一双合适的拖鞋,他从前的衣服鞋子日用品早就被妈妈给打包扔回纪家了,当时把奶奶气得够呛。

    严格来说,现在这套婚房只是罗敏静和纪长宁的家,如果罗敏静不让他进来,他就真的进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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