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风娱公司化妆间后台。

    水泥地坚硬而冰冷,殷瓴弓着背跪在地上,仿佛被人抽走了魂魄一般。

    后台的温度调得很低,她只觉眼角有泪渗出,刚抬手一擦,一个巴掌便随即落下,“啪”的一声在整个房间里回荡。

    殷瓴整个人都懵了,脸颊却滚烫滚烫的。

    “今天彩排的时候你压到我的裙子了,知道吗,殷瓴?还有,你算什么东西,竟敢跟我抢C位!”

    殷瓴缓缓抬头,视线从围在自己身边的团员们一一划过,最终停留在了舒榆那盛气凌人的脸,她不想再看,也不敢再看,再次低下头,在这窒息的氛围里保持沉默。

    “舒榆,算了吧,等会儿出去了不好看,媒体又该乱写了。”旁边的时圆圆开始劝舒榆。

    “经纪人都不管,让她退团她又不退,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殷瓴听到这尖刻的话语,还没缓过神,就被一股大力从身后猛地推了一把。

    那股大力从她的身子被撞得猛地向前倾去,膝盖在坚硬的水泥地上摩擦出一阵疼痛。她双手慌乱地撑在地上,试图稳住身形,狼狈不堪。泪眼模糊中抬眼望去,发现推她的竟是她一直照顾着的忙内孟妍。

    那一瞬间,殷瓴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她感觉自己就像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

    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痛苦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泪水再也不受控制,如决堤的洪水般簌簌地流了下来,打湿了她苍白的面庞,身体微微颤抖着,仿佛是置身于冰窖之中,被寒冷和孤独包围。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传来,接着门被打开了。

    团员涌了过来,将殷瓴的视线和身形完全遮挡,她的眼前一片昏暗。

    “哦?我以为彩排结束了,没人。”一个陌生男生的声音响起。

    “牧常老师,我们还在整东西。”时圆圆在一旁解释。

    有那么一会没有说话,殷瓴以为他要离开了,可脚步声又停了下来。

    “我记得你们这个团好像是四个人吧。”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牧常老师,殷铃蹲着在找东西呢!”舒榆那甜美的声音公式化地响起,随即把跪着的殷铃扶起。还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道:“别乱说话啊!”

    殷瓴跪的太久,腿都麻了,起来的时候人都是软的,无力的支撑在舒榆旁边。她偷偷看了眼进来的那人,便立刻低下头去,生怕被人看到自己肿了一块的脸。

    是牧常,风娱最当红的艺人,虽然是同公司的,殷瓴平常也很少遇见,可望不可及。

    “你们打她了?”殷瓴明显感受到牧常的眼光打量一番后,似乎有些生气。

    “你跟我去找云姐。”殷瓴低着头看着牧常的脚往前迈了一步。

    “殷瓴你说,你是不是在找东西。”舒榆声音明显带着威胁的意味。

    “殷瓴,走吧!”牧常又往前了一步。

    “对不起……我是在找东西,对不起。”殷瓴眼眶含泪,仍拒绝了他的好意。

    殷瓴没看见他的表情,一直盯着他渐渐后退的脚步,直至他走出门口。

    后面好像听见舒榆接了个电话,其余都听不见了。再后来舒榆和队员都走了,只留她一人。

    ……

    最后殷瓴毫无生气地站在顶楼的台阶上,发丝被风吹起,有些凌乱,那身看起来有些可笑的打歌服也被风轻带起。她张开双臂,似是准备随风消逝在这世间……

    “殷瓴,别做傻事。”殷瓴似乎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喊她。但来不及了,她已跳下。

    阴铃望着在空中慢慢消散的殷瓴,而她自己身体碎片却逐渐地重新聚合、重塑。

    殷瓴已经死了,现在只有阴铃。

    阴铃继承了身体,也继承了人间殷瓴所有痛苦的回忆。

    职业爱豆,没有求生欲,对人世已看淡。

    而阴铃也是因为意外再回人间的。

    她本是地府阴曹司的公职保洁员,负责地府大小地区重要部门的保洁工作,非物质和物质的垃圾都她的管辖范围之内。

    阴曹司除了她就城隍爷最大,也是一人之下,万鬼之下了,好不威风,日益霸道起来。

    年末大扫除之际她在忘川河边跟拘鬼役黑白无常闹了矛盾,忘川河之前是在她的管辖之地,黑白无常却说区域划分有误,让她离开去别处打扫。

    阴铃平日霸王作风哪受得了这委屈可不作罢,当即就跟无常推搡了起来,自己不小心一脚踩空掉入忘川河。

    是城隍爷救了她,找回了她被吹散的虚影,跟她说:“阴铃,你人间还有一具躯壳,也是你的命数,她时日已经无多了,你且去找回她的身体来世才能再入地府公干,千万不能自尽,要寿终才能回来。”

    而如今的阴铃蹲在顶楼,只觉得浑身都疼,膝盖疼得厉害,脸也肿得难受,记忆中的殷铃性格和她大不一样,在娱乐圈才会走到这一步。因为阴铃早期还没入编保洁的时候,还当过差役,在人间也赶过潮流追过星,只是活的时间越长,越发无聊,阴铃也就不再追求虚无的东西了。

    阴铃花了一点时间熟悉殷瓴的现况,团内肯定是不能呆了,需要和那个经济人谈判。

    阴铃凭着殷瓴的记忆和习惯,躲避人群,下楼去更衣间换了衣服,穿好原本自己的私服,带好鸭舌帽,又戴上口罩遮住半边肿的老高的脸,拿起手机拨出那个熟悉的号码,没一会就通了。

    “云姐,我有话要说。”阴铃准备摊牌。

    “记得找我了,牧常跟我说了,你过来吧,我在录影观众席。”手机里压低着声音在说话。

    阴铃在观众席的前排很快找到了她,此时席间只有一些工作人员在走动,舞台前传来准备道具的搬运声响。阴铃弯着腰快速小跑过去,坐在云姐旁边的位子上,膝盖因这一动作被拉扯,疼得她“嘶”了一声,嘴角也不自觉地抽了抽,旁边的云姐瞥了她一眼。

    “你怎么打算的?”云姐看着前面,语气平和。

    “我要退圈。”阴铃一股脑把想法全说了,殷瓴做爱豆根本挣不到钱,还不如做老本行干保洁。一想起殷瓴的卡里余额,她的膝盖就更痛了。

    “不可能,我培养你们这么久了,你签给我十年,现在要违约,你赔不起。”云姐言语笃定。

    “云姐,团里你几乎不管我,我的粉丝也无人经营,我现在是被团员殴打,如果你不答应我,我会跟记者爆料风娱支持霸凌。”说完,阴铃拿下半边口罩给云姐看。她现在一穷二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相信公司有给她挽回的余地。

    这时,灯突然亮了,道具不知什么时候摆好了。舞台中间一束光打下来,阴铃戴好口罩,视线被吸引过去,只见舞台升降台中间渐渐升起一个人影。

    那人身材欣长,身着休闲装,白色T恤在灯光下仿佛有被镀了金边,格外显眼,微微抬手,修长的手指握住话筒中部,肩膀随音乐的前奏开始轻轻晃动,随后歌声便从他的唇间流淌而出。

    在阴铃眼里,那人的短发好像被地府冥火舔舐的乱草,根根带着不羁的气息,眉毛修长浓密像被惊扰的暗河荡起的波纹。

    随着音乐的变化,高挺的鼻梁下嘴唇先是惊讶地微微张开,而后像是被一股莫名的烦恼牵扯,嘴角紧抿起来。他的面庞带着青春独有的朝气,肌肤细腻,在惊讶和怒气的交织下泛起的红晕,宛如那终年不见阳光的角落投射出的光芒。

    他突然停了下来,歌声也戛然而止。

    音乐停下后,舞台旁边一人明显生气了,大声喊道:“导演,伴奏放错了,怎么回事啊?助理没给到吗?”

    ......

    要知道,阴铃地府来的,没见过什么好看的人,神仙也不会没事来阴曹司,而那些鬼魂也大多也是面目可憎的,眼前的人她盯着看了好久。

    这人她好像见过。

    “想像他那样吗?站在舞台中央,人人捧着。”不大不小的声音打破了阴铃的想象,云姐侧头跟她讲话。

    “退团我可以安排,你因为身体原因自行离团,退圈不可能,去年给你争取的《梦劫》女□□娱已经定下来的合同,你得接。”云姐的态度有所松动,但也不容阴铃拒绝。

    阴铃的目光还跟随着在走下舞台,坐在第一排等待的少年身上,耳朵却异常清醒。

    可以,虽说还要演戏,阴铃根本不会演戏,但没有什么比现在更差的了,未来她还想在人间做保洁这块也要一步一步来。

    “可以,云姐,但我不懂你为什么签我,除了这脸还能看,我没有任何优点。”阴铃在地府还有一技傍身,因为她是软硬不吃的保洁员,在地府顶着这张脸也没人敢靠近她。

    “娱乐圈有这张脸就够了。”云姐示意阴铃看前面的那个少年。

    “你看他,也是公司的,牧常。”云姐语气冷淡地对她说。

    阴铃的视线移了过去,只见牧常身旁的工作人员微微俯下身子,凑近他的耳畔低语了几句。紧接着,牧常便回头看向了她们所在的方向,本来眼中还残留着些许怒气,可目光看到她们时,那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嘴角也不自觉上扬。

    旁边的应该是他的经济,和他一起走了过来,那个胖一些的经济人满脸堆笑:云姐好啊,牧常也过来了。

    牧常的目光在阴铃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好像认出她:“是你?刚才在化妆间你为什么不跟我走?”

    “是牧常打电话跟我说你的事,我才过来的。”云姐补充说道。

    阴铃记起是化妆间想救她的那人。

    “没什么事。”阴铃看着目光澄澈如星的牧常。

    “牧常,注意你的态度,别动不动就很冲,还有刚才在舞台上虽然不是你的错,但你的表情管理公司是白教了。小复,你也是。”身为风娱高层,云姐忍不住叮嘱了几句,

    被云姐这么一说,他可没有半分不好意思。他就是这样的脾气,整个人带着一股桀骜,只见他皱着眉头,手随意地抓了抓头发,目光直直地看向阴铃,丝毫不加躲闪,随后还耸了耸肩,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一句话也没说。

    “啊呀,我和牧常还有前采差点忘了,我们先过去啊。”一旁的小复开始找补。

    “先等等,这是殷瓴,跟牧常《梦劫》会有合作的,你剧组也照顾一下,第一次演戏。”云姐安排介绍。

    “没问题的,云姐。”小复一边点头应承着,一边用怪异的眼神打量着她。

    “《梦劫》你演谁?”牧常话还没说完,就被小复示意赶紧离开,他蹙着眉头看了小复一眼表示不满。

    “云姐,我们真有事,和殷瓴剧本围读见啊。”小复带着牧常走开了。

    “你看,你不红,小复带牧常都不愿意搭理你。你现在居然也是长本事了,和我谈条件。”云姐起身准备离开。

    阴铃抬头看向她,云姐也在此时低头,深深看了眼阴铃,像是审视,又像是回忆。

    “不过挺好的,别像以前那样了。”

    后面的事情就让云姐自己解决了。阴铃回到家,不,就所谓的一个小单间里过了几天,阴铃不知道殷瓴生活的地方如此家徒四壁,一张一米二宽的单人床,掉了漆的桌子,和一个不大的布衣柜,卫生间还跟外面的租客共用的。

    殷瓴混了两年的娱乐圈,怎么穷成这样。

    回忆中那个暴躁的爹,软弱的妈,年幼的弟弟,破碎的她充斥了阴铃的脑袋。

    好的,这些年全投喂给她家了。

    阴铃可不会惯着殷瓴的那些家人,拿出手机一个一个加入黑名单……

    没过几天阴铃接到云姐的电话:“解决了,你接下来路更难走,好好演这部戏。”就挂断了电话。

    阴铃打开手机,发现自己微博被@了,出了一个小热搜,估计也是公司买的,文娱榜第三,W-girls女团殷瓴退团,点进去一看,评论不多,但全是负面。

    “这是哪个糊团??”

    “我们榆榆终于甩掉抠脚妹了(在家闲得抠脚)比心比心。”

    “评论四十五?热榜三?狗头表情”

    “殷瓴是谁?”

    ……

    W-girls官方账号发文:曾经砥砺前行,如今各自安好。@W-girls殷瓴

    阴铃随即转发:世间路难行,纵是黄泉在前,心有明灯,不随波逐流,循心之所向,独辟前路。

    发完就关了微博,打开了微信,云姐给她拉一个群,加上她,里面有四个人,

    “殷瓴,这是宣传大宝@lobby,这是助理小原@原来是你,后面行程会有她们陪你,周一剧本围读她们会带你去。”云姐发来一段文字。

    “hello,瓴瓴,我是大宝。”@lobby

    “你好啊,瓴瓴,叫我小原就好。”@原来是你

    阴铃还在打字回话呢,云姐就插入一段十几秒的语音。

    “你下次发微博要提前告诉我们,不要瞎发,做事之前要问过宣传,不要让我们给你擦屁股!今天这条就算了,下不为例!”云姐的声音带着警告。

    阴铃瞬间都不想回了,发文没有自由,她写的多好啊,都是城隍爷教她的。城隍爷曾说过,人间有一套法律,保护人身自由;有一套刑罚,维护法律公正,还跟她提过人间罗翔所写的有关刑罚的书,地府都有在借鉴的。

    好啦,现在在人间坐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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