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你的心乱了!”

    这是顾承宴下山之前闲云观主对他说的话,当时他并不清楚师父的意思,只是听从师父的安排入世修心。

    下山后,他一直从容淡定,甚至想到自己要回到那个令他厌恶的家,隐隐有些不快。可是当他真正走进顾国公府,想到自己马上要见到叶青漓时,忽然有些紧张。

    得知叶青漓不在府内,他什么话都没说,背着所有人直接来到叶府。

    看见叶青漓笑靥如花坐在那里,与她那双闪亮得像星星一样的眼睛对视时,顾承宴终于懂了师父的话。

    他的心,乱了!

    他看着叶青漓,回答她的问题,“师父说修道更在于修心,入世有利于修心,我便下山了。”

    “原来是这样。”叶青漓点点头,两个月不见顾承宴,瞧着他越发好看了。

    她明目张胆地欣赏起顾承宴的盛世美颜,直接将一旁的叶蕙珠忽略,引来对方不满。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妹夫,怎么你今日不念经了?”

    她瞧着顾承宴一身道袍,十分不屑地撇了撇嘴,“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老是待在山上,青漓又总是出门做生意,这夫妻两个长久分开,可是会出事的!”

    她得意地朝顾承宴展示了下自己的肚子,下巴抬得高高的,“小心你下次下山时,叶青漓便和我一样了。”

    如此羞辱人格的污蔑,哪怕是一向心大的叶青漓听了都皱眉头。

    “你别乱说……”

    “南朝律法共四百五十八条,没有一条规定已婚妇人不可经商,青漓遵纪守法,合理经营,买卖盈亏,都是自然!”

    顾承宴与叶青漓同时开口,淡定如水的脸上罕见起了波澜。

    他抬眉瞥了眼叶蕙珠手上的珠串,声音冷肃,“凭本事挣钱,总好过坐吃山空!”

    “你……!”

    感受到那抹冰冷的视线,叶蕙珠立刻收起手腕。

    叶青漓眼睛比叶蕙珠动作更快,她狐疑地看了叶蕙珠一眼,“咦?这珠串我记得是姐姐大婚那日戴在身上的吧?怎么今日还戴着?”

    叶蕙珠自幼在金玉堆里长大,身上的首饰从来不重样,怎么今日竟会戴上旧物?

    叶蕙珠的脸在叶青漓怀疑的目光下一寸寸变得通红。

    她嫁妆是十分丰厚,可之前父亲被圣上责罚时母亲从她这要回去一些,沈家一家子都穷得靠她养着。

    沈仕楣对她不错,裘氏也对她听之任之,她拉不下脸来断了给沈家的银子,只好在这些小事上俭省一点。

    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节俭出行就被叶青漓看穿了!

    察觉到叶蕙珠的窘迫,叶青漓十分不客气地笑了。

    “看来姐姐十分喜爱这珠串啊!”

    她看见叶蕙珠怀孕了,体谅她以后为人母辛苦,才好心好意前来劝告两句,没想到狗咬吕洞宾。

    果然,当圣母被雷劈!

    也罢,沈仕楣是她哭着喊着要嫁的,路也是她自己走的,将来如何都与自己无关!

    叶青漓放下助人情怀,转看向顾承宴问起他这些日子在山上的经历。

    顾承宴低眉想了想,“每日都是念经打坐,没什么特别的。”

    “啊?原来你这道士当得跟和尚没什么两样?”

    顾承宴抿唇,浅笑,“那你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

    “那可多了!我的那间书铺,你还记得吧?今科前三甲都在我那间书铺拜读过,如今铺子声名远扬,生意好得不得了!不过前几日被人纵火,到现在都没抓到凶手。”

    “我还和采莲一起去了京城盛名的百花园,那里果然很美,我买了些花种在蔚莲阁,可漂亮了!等你回府可以去看看!”

    “哦,还有,舅母说再过些日子是她的生辰,想请我去纪府小聚,我最近都在苦恼该给她准备什么礼物,正好你回来了,快跟我说说舅母都喜欢什么?”

    叶青漓掰着手指细数这段日子的充实,时而高兴雀跃,时而苦恼皱眉,顾承宴则微微侧目看着她,嘴角含笑,眼神宠溺。

    叶蕙珠看着两人亲密无间的样子,手心用力攥起,修长的指甲戳到肉里,她却毫无所觉。

    上一世,自己也是顾承宴的妻子,可是他对自己却从来没有这般好脸色,见到自己时总是冷着一张脸,旁人嘲笑自己时也从不为自己出头。

    凭什么?!

    凭什么换了她叶青漓就不一样了?!

    “娘子,岳母说座位都安排好了,我们过去坐吧。”沈仕楣在此时走进会客厅。

    他容貌俊朗,仪表堂堂,看向叶蕙珠时眼神总是温柔似水,叶蕙珠一直觉得自己这一世嫁对了人。

    可凡事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和顾承宴的皓月之辉相比,沈仕楣还不如萤火之光!

    尤其今日两人竟巧合地穿了同一个颜色的衣服!

    顾承宴身上那普普通通的道袍,在他那张脸的衬托下,多了几分仙气飘飘,而沈仕楣即便穿着一身锦衣,看上去却那么平凡!

    “娘子?”

    沈仕楣又叫了一声,见叶蕙珠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对面,才注意到一直被他刻意忽视的顾承宴。

    “原来是顾大公子?”他微微一笑,“刚才在门口碰见少夫人的时候,怎么没看见你?”

    “我今日刚回府中,听说青漓来了叶府参宴,这才赶来。”

    “哦,原来如此。那今日我们两个可是能好好喝上一杯了!哈哈!”

    沈仕楣故作自然朝顾承宴笑了笑,脚下却忽然一痛。

    “嘶——!”

    他拧眉看去,竟然是叶蕙珠在踩他的脚?

    “娘子,你踩到我了!”

    叶蕙珠瞪了他一眼,咬着牙道:“是吗?真是对不住!”而后才缓缓松开脚。

    沈仕楣不明白叶蕙珠怎么又生气了,她如今大着肚子,这又是在叶府,他不好与她计较,只能扭着张脸,故作大度。

    “无妨!我不疼!”

    然而叶蕙珠先被顾承宴的美貌冲击,再看向这张平平无奇还表情做作的脸,心情瞬间跌落到谷底!

    几人一同从会客厅走到宴席上,叶蕙珠的注意力也一直停留在顾承宴身上。

    顾承宴对叶青漓十足地有耐心,哪怕叶青漓只是说自己看到一只小猫,他也会微笑着回一句很可爱。

    与前世天差地别的态度,极大了激起了叶蕙珠心中的愤怒!

    凭什么?

    明明她才是叶家嫡女,这份婚约她才是名正言顺的那个!

    凭什么顾承宴对待两人差距如此之大?!

    “娘子?娘子,你怎么了?我看你脸色有些白,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沈仕楣的叫声让叶蕙珠回神,她摇了摇头,正要说些什么,嘴巴一张,下一刻,昏过去了。

    “娘子!”

    沈仕楣眼疾手快抱住叶蕙珠,可对方双目紧闭,唇色发白,根本无法回应他。

    叶青漓听见动静向两人看来,被这情况惊呆了。

    “好端端的,怎么昏过去了?快,快扶她去歇歇!再找个大夫过来!”

    叶青漓毕竟是在叶府住了三个月的义女二小姐,叶府的下人对她比对沈仕楣更加熟悉,有她开口,下人们立刻动作迅速地将叶蕙珠扶到房间内,另有人去叫了大夫。

    陆怡珊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看着叶蕙珠白着张脸躺在床上,瞬间担心得不行。

    看着一旁一脸担忧的沈仕楣,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是怎么照顾珠儿的?我不过离开一会功夫,你就让她昏倒了?!”

    沈仕楣被这般指责,实在是百口莫辩,连声说着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你一直护在珠儿身边,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这个相公是怎么当的?她如今怀有身孕,你就不知道多关注些吗?”

    陆怡珊语气是绝无仅有的严厉,叶青漓注意到沈仕楣抽了下鼻子。

    同一屋檐下生活了大半辈子,叶青漓明白,沈仕楣这是不耐烦了!

    果然,接下来无论陆怡珊再说什么,沈仕楣只是低着头保持恭敬的姿态,却再未多发一言为自己辩解。

    就在陆怡珊越说越难听,将整个沈家的人都骂了一遍后,看诊的大夫终于有了结果。

    “这位夫人是心气郁结,内火集躁,气血不畅,导致昏厥,让她安静休息一会就没事了。”

    用叶青漓的话说就是:叶蕙珠被她自己气晕了!

    闻言,陆怡珊立刻住了嘴,沈仕楣也紧紧皱起眉。

    屋内的气氛实在古怪,叶青漓不想继续待,见叶蕙珠没事带着顾承宴先来到席间。

    今日叶嘉伦大喜,前来赴宴的自然都是叶家的亲朋好友。

    当叶青漓和顾承宴出现时,众人的焦点瞬间落在两人身上,叶修恺见到顾承宴出现,亦有片刻失神。

    叶青漓看得出叶修恺状态不太对劲。

    一来他被圣上责罚闭门思过三个月,如今时间还未结束,连带给叶嘉伦办得庆功宴都只是小宴。

    二来叶嘉伦虽然中榜,可是名次太低,若是授官,只怕位置不会太好。他就叶嘉伦这么一个儿子,自然不希望他去那些穷山恶水的地方做官。

    可即便如此,他也要对今日赏脸赴宴的宾客们,强露笑脸。

    看见叶青漓和顾承宴一同走过来,他忽然想到什么,拉着叶嘉伦一脸笑意朝两人走来。

    “真是没想到承宴今日也会来,嘉伦,还不见过你姐夫!”

    叶嘉伦和叶蕙珠是一个鼻孔出气的,看不惯叶青漓,自然也看不惯这个姐夫。

    他高昂着下巴,嘴巴闭得紧紧的,下一刻就被叶修恺踹了一脚。

    “你这孩子,怎么不会叫人呢?”

    “他才不是我姐夫,我只有一个姐姐,也只有一个姐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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