柰闼从昨天开始就有些不正常了,他觉得世界不值得相信。

    现在他更是怀疑人生。

    “你为什么不去找莱恩阁下,或者艾斯阁下也可以,为什么找我?你可能不知道我昨天半夜接到通知,要去偏远星驻守三年。”柰闼欲哭无泪。

    但是这个惩罚下来后,他反而松了口气。

    “为什么?”

    柰闼用谴责的目光看着她。

    “好吧,是我连累了你,但是莱恩今天早上躲着我,我根本没见到他。”陆安安无奈道。

    柰闼继续用谴责的目光看着她,心道,你都有莱恩阁下了,却还和艾斯阁下纠缠,换谁也会生气。

    这么一想或许陆安安不久就会被赶出去呢。

    柰闼想到这种可能管不住自己的开口道:“如果莱恩大人把你赶出去,你可以去法尔伽星找我,兰斯知道我在哪,他能带你见到我。”

    陆安安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

    柰闼无奈道:“也只有你敢当面拿这种眼光看我,乌瑞亚家的事你其实不用太担心,他们之所以还能蹦跶是因为各方都在顾虑你的态度,如果你真不是乌瑞亚家族的人,他们瞬间就要滚出中央星系,去做个基因鉴定,说明这一切,自然会有人上赶着替你处理乌瑞亚。”

    “其实要我说,无论你是不是乌瑞亚的人,进入他们家族对你都有好处,他们不会拆穿你,你能拿到巨额财物,不比现在好吗。”柰闼走近陆安安,“你不能进化,会迅速老去,你有想过以后吗?莱恩大人会爱你多久呢,更何况他还有孕育之责,他已经快二百岁了,这件事情迫在眉睫,到时你呢——”

    “孕育?”

    柰闼挑挑眉道:“莫亚一族的荣耀及传承必须由他传承下去。”

    陆安安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的。

    很早以前她就知道自己和莱恩不可能走到最后。

    但却不知这么快就要面临抉择。

    柰闼的话一直在冲击她的耳膜。

    “你是不是真的白痴,贵族的事你不清楚,那你应该知道这一代和上一代的十贵族都是怎么产生的吧。”

    “十贵族从来不会在强者之外选择婚姻者,而强者也从不出现在十贵族之外。”

    “莱恩阁下是由上一任莫亚一族的族长和上一任艾斯家族的族长诞育的,为此莫亚为艾斯提供了大笔赔偿金,包含你脚下这座星球百分之三十的土地所有权,及150颗能源星。”

    “而艾斯阁下是上一任艾斯家族的族长和上一任涅普顿一族的族长诞育的。 ”

    “雷欧·洛基的宴会之所以引来那么多大人,只因为不出意外的话百年后他将是洛基一族的继任者,是他们后选的婚姻对象之一,洛基一族之所以上赶着跟莫亚一族合作,是因为他们想要莱恩阁下担当供给者,让雷欧·洛基诞育出更加强大的后代,你难以想象洛基家族愿意为此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这种代价除十贵族之外无人可以支付的起。”

    “不过这一切跟你其实没多少关系,但你也不能继续白痴一样活着,就算是真白痴也要做些后续安排。”

    陆安安仰望天空,这片人造的土壤,孕育承载着另一群人类的繁衍。

    莱恩曾经说过贵族一直都在践行曾经的誓言,努力维护人类血脉的纯净,他们拒绝使用基因技术,由强者肩负责任。

    帝国的血脉历来由强者孕育——

    贵族的延续,代表人类的延续——

    所有贵族最高职责就是诞育可以延续血脉的后代——

    这就是莱恩无可避免的职责吗?

    陆安安再一次失去了回家的路,她想去问问莱恩,却知道自己根本无法开口。

    也许只有维安可以陪伴她直到她逝去生命,但莱恩不是维安——

    本以为人生很短暂,却原来人生才刚刚开始。

    陆安安浑浑噩噩的走入地下街区。

    卡尔中将将基因检测数值评估报告关闭,这张记载他身体数据信息的报告堪称绝密,却从不给他带来任何好消息。

    经历过两段失败的婚姻,他成功的超过了二百岁,这代表着他以后都不会再有子嗣了。

    卡尔家族的未来将由他的弟弟承担。

    但不能为家族延续血脉,甚至不能给其他家族提供血脉的卡尔为自己灰败的人生划下句号。

    这一切都在这一份报告出现起结束了。

    卡尔中将将礼帽摘下,顺手将勋章丢回帽子里,命令随行人员自行返航,他想自己走走。

    这在这个以十贵族为神的世界里并不常见,为了不被打扰卡尔开启了微型视觉影响仪,这可以稍微改变他的外貌。

    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卡尔,脱离了生命科学院的实验室,走入星际人民之中,喝的酩酊大醉。

    “你好像也不开心。”

    “是的,我遇见点十分不好的事。”

    “我也遭遇了十分不好的事。”卡尔靠倒在露台上,不要误会在地下城每一层都是露台,这些露台外露在叠层公寓外面,映射着五颜六色的激光灯。

    两人之间一阵沉默。

    “我可以请你喝一杯。”卡尔道,他觉得眼前的人很顺眼,或许是她身上没有乱七八糟的装饰吧。

    也许这正是他选择在这里坐下的原因。

    “你遇到的事能解决吗?”

    “很遗憾,已经过去解决的时间了,我只能接受。”卡尔喝了一口精神类饮品道。

    “你的呢?”

    “我也解决不了,除非我变成十贵族。”

    卡尔笑道:“不是什么事十贵族都能解决的。”作为十贵族之一,完全脑域开发者休斯顿·卡尔,继承了祖先的能力,继承了祖先的姓名,却无法完成家族的使命,还好卡尔家还有其他人。

    “你说的对,就是变成十贵族我也不是最强者。”

    卡尔甚至想笑了,他原本以为自己最少十天半个月都笑不出来。

    “你成年了吗?”

    “早成人十几年了。”陆安安撇撇嘴道。

    卡尔判断出她说的是真话,有些惊讶,因为只从外观看不出陆安安已经这么大了,他还以为这是个没成年或刚成年的孩子。

    但无论如何比他小的多,甚至她的父母可能都没他年纪大。

    是啊休斯顿·卡尔已经是超过二百岁的人了。

    “现在解决不了的问题,或许以后你就能解决,你还年轻。”卡尔安慰道。

    “解决不了的,我再大的年纪也解决不了,你也看出来了我不能进化,我的基因和你们不一样,本质上的不一样。”

    “不能进化吗?”

    “能说说你的烦恼吗,或许我可以帮你。”卡尔道。

    “我的爱人必须要孕育一个孩子,孩子却不能是我。”

    “这有什么关系,你还是你,你们还可以在一起。”卡尔道。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们相爱,可爱的结晶却不是我们的孩子,那我们的爱呢。”

    “恕我直言,如果你的基因不适合传下去,这个孩子确实可以不是你的。”

    “不,我们之间不应该有这样的存在。”

    “你的爱人还真是悲哀,或许他离开你才是对的。”

    “你太过分了。”

    “如果你的爱人是普通人,那请你尊重他的选择,如果你的爱人是贵族,那便是他与生俱来的职责,你为什么要阻止呢。”

    “他是贵族是吗?”卡尔看着陆安安道,其实他也已经喝多了,所以才说这么多,“一个孩子对贵族的影响,绝非仅仅是一个孩子,如果你不是贵族你可能无法理解,一个孩子对贵族来说意味着什么,不过如果他是贵族,你们最多是没有孩子而已,并不影响你们在一起。”卡尔又干了一瓶精神饮品,他脚边一堆空瓶子。

    “不是这样的,这是不对的。”

    “为什么不对,每一个孩子的诞生,都意味着权利的重组,资源的分割,我没有孩子,所以我是个失败者,整个家族都将因此蒙受不可挽回的损失,最重要的是,这证明我的基因出现了问题。”

    卡尔和陆安安一言一语说了很多很多话,直到深夜,这个脑域开发度最高的人和脑域开发度最低的人竟然能顺畅交流,不得不说也是个奇迹。

    而且他们都喝多了。

    “我愧对我的职责,愧对这满星域之人民。”换了卡尔在倾诉,他已经颠过来倒过去说了许多遍。

    “我挽回不了什么。”

    “我基因出现问题,不但代表着家族基因等级下滑,更代表着整个贵族阶级在五千年后的如今已经无法维持基因完整,无法带着人类血脉最终的守护走向遥远未来,如果连贵族都无法维持,就代表着数以兆亿生存在这片星域的人民将永远缺失,完整度越来越低。”他说的语无伦次,但陆安安竟能感知到那埋藏在单薄语言里的沉痛无力和伤悲。

    这个人似乎能看到遥远未来人类将面临的挑战。

    “我太失败了,我什么也无法挽回,什么也做不了。”卡尔的泪水透过指缝滴落在酒瓶上,折射这世界灰暗的光彩。

    陆安安拍了拍他的背:“别想那么多,你又看不到。”

    “是啊,我看不到。”

    “放过自己吧,我们明天还继续活着。”

    “放过自己?是啊,我应该放过自己,我想休息一下。”

    “休息?走咱们去里头,里头能躺。”卡尔的休息是工作和职责,陆安安的休息是躺下。

    这种酒吧附带有大量公寓,随便扫就能进,但离开必须支付信用点。

    陆安安随便刷开一间,将卡尔丢在床上。

    “睡吧,你不是需要休息。”

    卡尔其实神志比陆安安清醒的多,他的脑域开发度决定需要海量的精神麻醉剂才能完全让他忘记自己,显然刚才那些还稍微差那么一点。

    但也不是没有效果。

    “你去哪?”

    “去哪?我没地方去。”陆安安沮丧道。

    “我想做点什么,这里很适合。”卡尔看着愣愣的站在床头的陆安安,昏暗的灯光,将少女的眼眸照的璀璨若星辰一般。

    “做点什么?”陆安安的脑袋反应迟钝。

    “对,做点什么。”卡尔解开领扣。

    出租公寓里没有光源,只有外界不停折射的激光。

    陆安安似受到引诱走上前去。

    却又停下,她摇头道:“不,不行,你不是莱恩。”

    卡尔叹口气,道:“那就睡吧,睡醒就好了。”

    一夜过后,卡尔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陆安安抓着头皮,看着通讯仪上多出的信用点,挫败的叹口气。

    她都干了什么。

    迅速穿好衣服离开。

    “您的租金已由另一位先生支付,您拥有今天、明天两日使用权。”

    陆安安怎么可能继续住下去。

    这件事绝对不能让莱恩知道。

    事实上,陆安安四天没有见到莱恩了,如果一开始她尚有其它想法,那么接下来很快她就认识到莱恩在躲避她。

    陆安安将艾斯的纸条放入口袋。

    “请容许我告退。”送纸条的人很快离开,并不停留。

    这张由艾斯议长直接写在纸上的讯息,只有一句话。

    “感谢你保守秘密,乌瑞亚已离开中央星域,你的麻烦已解决。”艾斯很干脆的解决了乌瑞亚,让他们滚回了家族领地,一个偏远星球,至少在她有生之年是看不到这个家族的人了。

    陆安安在元帅府门前徘徊了一会,依旧回了安置屋,她已经两天没有住在元帅府了。

    “温馨提示,您的使用期限还有13天零17个小时,恭喜您即将成年。”安置屋的智能系统提示道。

    陆安安给自己弄了一份美味仪汉堡饮料,在吧台上坐下,根据她的设置,房顶的立体投影已经在她进入房间那一刻打开,继续播放乱七八糟的广告和资讯。

    陆安安将桌子下面的一只金属箱拎起来打开,乌瑞亚给她的300克B级土壤,价值最少30亿信用点。

    “好歹托乌瑞亚家族的福我还不算一无所有。”陆安安苦笑着安慰自己。十贵族之一的艾斯议长出手,乌瑞亚是不太可能要回这些东西了。

    她起身打开床下的一个箱子,里面放着她最初来到这个世界时所穿衣物和随身物品。

    其实她并没有太多私人物品,这里和莱恩那里一样。

    能带走的或许只有一身衣物和洗漱小毛巾。

    ——仿真人,您的最爱,为何不来一个两个三个呢,只要您愿意您可以拥有无数个仿真人——

    或许还可以从黑市买个仿真人,有这些土应该足以支付任何费用。

    陆安安检视自己的物品,发现少的有点可怜。

    砰砰砰——

    “您有客人到访,请问是否开门?”

    陆安安很惊讶,她匆匆将装有泥土的箱子放回原位,这才通过门上的可视影像看向来人。

    维安!不,那是莱恩

    陆安安忙打开门,看向自己的爱人。

    “莱恩!”她激动道,你总算肯来见我了!

    莱恩抬脚迈入室内,一眼看到床上摊开的箱子,他浑身变得僵硬。

    “你要去哪?”

    “哦,这里马上到期了,我——”打算再找个地方住。

    剩下的话被莱恩全部堵在口腔里,对方疯狂的索取和压抑不住的爱,让她明白莱恩并未放弃她。

    陆安安在心中叹口气,以柔软的亲吻安抚他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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