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孩子,不必成绩有多良好,有多才华,她做她欣喜的事情,譬如绣娘,同时做个对国家有价值的人,提供许多美好的绣品,供许多人赏玩赞赏,便是人间极大乐事。”

    自家娘亲也默默冲那老夫人翻了一个白眼。

    “你这臭老婆子少管闲事。”

    耶,老爹好帅!

    耶,老妈好拽!

    说罢便扯着李景思欲走。李景思老早就想离开这片是非之地了,被自家老爹拉着小步伐都要飞出残影了。

    “李会!”陆老夫人被他说得话绕晕了,脑壳子一阵阵疼,“你给我站住。”

    自家娘亲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袖子敛着神情,招招手示意他们赶紧走。

    笑死,谁会理她。

    颠颠的。

    李会朝众夫人全都恭敬地行了个跪拜礼,站起来转身就走,很快就跑远了,紫衫悠悠飘荡。

    李景思还回头望了眼陆老夫人,冲她咧起一口白牙。

    小黑可灵活着呢,您嘞,可慢慢享受吧!

    浓艳的那抹紫色渐渐远去,陆老夫人僵在那儿,望着眼前乌压压的一片人影,只觉得头重。

    李府。

    李景思被自家爹爹护着,内心不禁欢喜起来,但却还是担忧的:“爹,你这么做。万一被其他官叔叔告了怎么办?”

    “你爹我素日以来都是这般行事,你见过圣上罚过我重罪没有?”李会不禁洋洋得意起来,又仰头淋了一大口酒,“只要太子不倒,皇后不倒,皇上对于这些小大小闹不会在意!女儿,酒呢?给你爹爹拿酒来。”说罢,便跌跌撞撞歪倒在石阶上。酒罐从手间滑落下来,泠泠地撒下一大片酒渍。

    李景思努力扶自家爹爹起来,但十四岁女儿家的气力还是太小了,尝试几番后放弃了。虽然是这样说,但到底是醉话。只怕是自家爹爹醒来之后,又要懊悔不已了。

    爹,你这样霸气侧漏,简直帅死啦!

    门口一位少女急急地走过来,素蓝长裙绰约摆动,大袖翩翩,层叠的饰带稍稍繁复的绣着卷勾莲花边坠着莹润的珍珠,她此刻虽然急但从小的庭训教导却并不有异声,翩翩袅袅,恍若振翅的蝴蝶。

    自从母亲身体不适后,她便主持起了家里的大小事务,李景思看着自己的姐姐眼睑下微微的青色不免感到忧心。

    “爹爹又去喝酒了?”她蹙着眉头,转头唤身后的侍从们前去服侍,“你们将大人移去寝居里,梳理一下大人弄脏的衣衫。”

    得了片刻休息了,李景贤方才好好审问自己这个逃了宴会的妹妹:“你不是随母亲去了春宴吗?”

    “姐姐……”李景思扯着她的袖子,心上不免生起微末的愧疚来,于是——果断过河拆桥,“是爹爹拉走我的。”

    李景贤叹了口气,如她望着着如今这个涉世未深的妹妹不禁升起可以预见的担忧。任凭一时的情绪上脑,不顾大局,以后不知道要惹出什么样的祸端来。

    削葱根的手轻柔的抚上景思的额发,她眉目间忧郁的神色看得景思心里戚戚,她白净的脸蛋上露出疑惑的神情:“姐姐,怎么啦~”

    她舒了舒气,揉揉眉心:“最近府里的事情太多了。各种开支打点,田里的收成也差,连年的大旱……”

    “账本收入好几个地方都惨不忍睹,堪比你最近的零蛋考试分数。”

    李景思心虚的摸摸自己的鼻子。

    “姐姐太累了.......”

    李景思心中有些不忍,连忙说:“我有什么能帮姐姐的吗?”

    “这个嘛........”李景贤略微有些矜持的垂眸,从怀里缓缓掏出一个雪白的馒头,“你不如帮姐姐试试白术混蚯蚓馅的包子........”

    “白术混蚯蚓。”李景思艰难的吐出几个字来,“好吃吗?”

    自家姐姐露出一抹微笑来:“没试过。”

    李景思把馒头推开,结果被姐姐一把抓住了手,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

    俩姐妹连着手一块上了石阶,款步走在回廊里,大片雪白丁香铺落下来,伴着阳光,在廊上留下一道颤颤的剪影。

    “我听说,不日唐商的儿子不久要到京都来了。”

    景贤心头不禁一烫,面色却是不显:“唐昭云?”她故意没提那位,只是另捡了一个说。

    李景思老早就知道自家姐姐心里想的谁,抿嘴只是笑,笑嘻嘻道:“自然是那位我未来的姐夫了——”她最后的尾音拖得极长,兴趣盎然的看着自家姐姐绯红了耳垂,连着眸子滟起波光。

    “再说了,昭云什么时候变成男的了?”李景思嘟起嘴巴,阴测测凑近自家姐姐,“注意审题啊喂!”

    “听到个唐家儿子就紧张了?”李景思眯起眼睛,笑嘻嘻地勾起自己姐姐的脖子。

    “哼。”李景贤将自家妹妹从身上扒拉下来,“那你展开说说你前几天捡来的那个人,嗯?”

    李景思眼神乱飘,打马虎眼道:“啊,那个……”

    “姐,你也是知道我的嘛~从小心地善良聪明可爱美丽单纯……”

    “把最好的料子都拿去给他做衣服了。”李景贤掐了一把她白嫩的脸蛋,“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善良呢?”

    “他皮肤太娇嫩了!”李景思吐吐舌头,不好意思道,“其他衣服也都不太合适,就给了他一些料子……”

    “哦。”李景贤垂下眸,慢悠悠道,“既然这么善良,那就帮我试试它的味道吧。”

    李景思脸上一僵,眼神不受控制的盯着那个可怕的大白馒头。

    “哈哈,姐,我的好亲姐,我们还是聊聊姐夫的事情吧。”

    “还这么不懂规矩。人家这么清清白白的,你怎么能乱说。”

    “纵然你这般说,我这般想。只怕是自欺欺人的一厢情愿。”李景贤她垂下头去看落在地上的丁香花瓣,鬓边青丝碎碎搭在肩上,朦胧清冷的美,“我总不敢见他。”

    李景思转了转眸,晶亮的眸子璨烂笑意,贴着她姐姐的耳朵打趣:“这就是近乡情更怯吗?”

    “今日你的皮痒了?非逼着我拧你不可。”

    李景思绕到柱子后头去,嬉笑起来躲她姐姐的打,一边还笑道:“你就是,你就是。姐姐,你真是陷进去了。不知道我这个姐夫什么时候三书六礼,十里红妆的聘你回颍州?”

    她红了脸,气急起来:“你再这么说,我真要生气了。”

    李景思眨眨眼睛,知道她姐姐脸皮薄,再惹恼了,肯定今晚没她好果子吃。只能故作歉意地拉拉姐姐的袖子,撒娇讨饶。

    “既然如此愧疚,不如帮我试试这中药馒头?”李景贤笑吟吟道。

    李景思麻木脸:她还是忘不了她的大白馒头!

    “今日的书可有仔细温习了?”

    “姐姐放心吧,连明日的课业我也仔细看了。等到明年及笄可以考试了,我相信必然能金榜题名的。”

    “行事这般狷狂,将来真要是做了女官可怎么好?”李景贤忧虑的盯着她,劝慰道,“女子读书不比男子,总要艰难些。你当真有十足把握吗?”

    “姐姐放心,我自有分寸。书院里的选拔,我几乎都是前三,夫子说我想要榜上有名不是问题,只是殿试困难些。”她说这话时,顾盼神飞,眉色飞扬,似乎已经想象将来官袍加身的模样了。

    “你们是怎么干事情的,活都还没有干完居然在这里偷懒!”

    “赵妈妈,我们是活干完了才在这里吃了几口饭。”一个小丫鬟哭泣道,“不知道奴婢们得罪了什么人,这几天都没有给我们姐妹留饭吃。”

    赵妈妈眼珠转了转,看着低下跪着的一对姐妹花,突然语气和善起来:“这事也不难。我赵妈妈在府上也算是个人物,我要是去给你们撑一下腰。”

    “你们日子绝对会好过很多。”

    李景思跟自家姐姐对视一眼,直觉这老婆子没藏什么好心。这赵妈妈在府里也算是一个老人了,先前也经常被人打小报告,但扣了些钱就算惩罚了。没想到还是这么不知收敛。

    李景贤脸上一黑。

    “只要你们帮我去夫人小姐房间里转悠转悠……”

    “赵妈妈的意思是让我们去偷小姐夫人的……”

    赵妈妈连忙捂住那两人的嘴,横眼道:“什么偷不偷的。大家都是凭本事挣钱,有能力拿为什么不拿?”

    “赵妈妈,这事……”俩姐妹为难道,“要是被发现了,我们小命可就不保了。”

    “那个侍卫头领我都有关系的,是我姑姑的女儿的外甥的儿子。只要你们别把我说出来,到时我给你们求求情。你们就会没事的。”

    赵妈妈看着这两个涉世未深的姑娘,慈祥温和,似乎是个十分可靠的老妈妈。

    她心里却在打着如意算盘,先骗骗这两个丫头让她们去偷财宝。

    要是被发现了,正好拿来当做替罪羊。

    至于侍卫头领,她连人家长什么模样都不清楚,还会去求情?就算被发现了,到时候人都没了,还要讲什么证据吗?

    “赵妈妈好厉害。”李景贤笑眯眯地从一处角落中走出来,“景思,都记下来了吗?”

    “当然,”李景思扬了扬手里的本子,冲那个早已被吓得魂飞魄散的赵妈妈亮了亮虎牙,看起来像个顽皮恶劣的皮孩子,“你要完蛋喽~”

    “小姐饶命,小姐饶命啊。”

    “求情可不好使哦~”李景思蹲下来,像摸小猫小狗一样的抚摸她的脑袋,莹润纤细的指尖拂过灰白的发,清脆缓慢的声线恍若恶魔低语,“这种情况恐怕得把你全家都杀了才能赎罪呢~”

    老婆子吓得瘫倒在地,恐惧颤抖地看着眼前这个可爱漂亮的女孩。

    “小姐……”她的喉咙里艰难地挤出两个字来,“念小人是初犯……”

    “初犯。”

    李景贤冷笑一声。

    “赵妈妈,你在我们李府几年了?”

    “回大小姐,十年了。”

    “一个月给你分配多少银子?”

    “回大小姐,一个月两吊钱。”赵妈妈有些疑惑,不太明白大小姐说这话的意思,难道是体恤她辛辛苦苦的工作?所以打算放她一条生路了。

    李景思噙着笑:“那你身上那些东西总不是哪个富家亲戚送的吧?”

    赵妈妈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戴着沉沉的金镯子和翠绿的翡翠。平日里这些都是用来彰显自己的地位的东西,也没有主子会说什么,她跋扈惯了也习惯自己穿得越显贵越好。

    现在被人抓住了错处,一时之间还没想出措辞来。糊里糊涂忙点头称是。

    不料李景思慢条斯理地说:“那赵妈妈便仔细说出来,我们自然会一五一十的查出来。不过,这东西怎么这么像库房里的东西呢?”

    赵妈妈知道李大人当得是个大官,但是也不至于因为这么一件小事还去细细查验,心下这么一想就有了些着落,说话的声音也稳了不少:“小姐饶命啊。这镯子……确确实实是我婆婆的外甥女儿的舅舅的儿子的姑姑送给老婆子我的。”

    “我也不好推辞,便戴在了身上。”

    咬死不是自己偷的。这个老奸巨猾的东西。

    “你那亲戚的名字叫做什么。”

    “奴婢,奴婢也记不太清了……”

    要真按照赵妈妈的措辞,那此事可就不了了之了。

    这老家伙还真是恶心。李景思眯了眯眼睛,突然间可可爱爱地扬起脑袋问自家姐姐:“姐姐,我记得前几日你是不是交给赵妈妈保管一个檀木盒子。”

    李景贤闻声淡淡瞥了眼赵妈妈:“确有此事。”

    “里面放了几副金项饰,还有玉佩。”

    李景思假惺惺关心道,“到时候要是不见了,可是要拿你身上的东西做抵哦。”

    赵妈妈一听就感觉此事不妙,这小姐什么时候给过她一个檀木盒子,更别提里面还装了什么金啊玉啊的。

    “赵妈妈现在赶紧交过来吧。那里头的东西可是价值千金。”

    价值千金——赵妈妈一听立马就要晕过去了。把她这几年从李家拿的东西总共加在一起也没有百金啊。

    看样子这两位小姐是不打算饶过她了。

    “小姐饶命……这金镯子与翡翠确实是奴婢一时鬼迷了心窍才拿的。求您看在奴婢十年来为李家一直勤勤恳恳的份上,饶了奴婢一家老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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