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渊夜晚与陆远青用膳时,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一开始陆远青没想着要将那些事情告诉陆渊,可知子莫若父,陆渊边问边套,就了解了整件事情。

    但陆渊没有安慰或同情陆远青,而是说教了陆远青一顿。

    “公主有喜欢的人还选择了你,你应该感到荣幸,陆远青,你要知道,不是所有人一开始都是互相喜欢。”陆渊道。

    如果他早知道宋倾韫有心悦之人,说不定会斟酌一番他们的婚事,但现在木已成舟,他只能推着陆远青往上走,而不是让他怨声哀道。

    陆远青道:“我明白,但我就是心中不舒服,成婚对于她来说是痛苦,我也不会高兴。”

    他喜欢宋倾韫,所以愿意娶宋倾韫,但宋倾韫不喜欢他,却要被迫嫁给他。

    这让陆远青感觉很不好,他并不希望宋倾韫嫁给他不开心。

    陆渊道:“三公主很清楚她在做什么,你是她的选择。她告诉了你真相,又说过以后不会再和那人有牵扯,那么就说明她是认可你的,别想太多,确定了便是确定了,你现在也不能去找皇上悔婚。”

    “但······”陆远青还是不能接受。

    “但什么但,公主比你还看得开,她有自己的主见,如果你觉得她嫁给你不会高兴,那便想办法让她高兴,待公主嫁过来后,不让她受委屈,让她做自己想做的。”陆渊又道。

    陆远青皱眉,他倒也不是木头,如果娶了宋倾韫,那他定然会对宋倾韫很好,但她不一定接受。

    陆渊拍了拍陆远青的肩,“好了,自己仔细想想,我还是希望你与公主能够情投意合,尽管现在不能,将来也不是没有机会,只要你不退缩,大可勇敢地去夺公主芳心。”

    “嗯。”陆远青沉闷应下。

    于是,一整夜,他都躺在床上思索,这就造就了他今日的黑眼圈。

    宋倾韫不喜欢他也正常,他们总共没见几次,如果不是经常听陆渊提起宋倾韫,他心中已经对宋倾韫有了好感,那他也不会喜欢宋倾韫。

    ······

    “陆远青,你想清楚了什么?”宋倾韫道。

    这还是她头一次直接唤陆远青的名字,显得不那么生疏了。

    其实宋倾韫不想让自己的婚姻完全成为谋利之事,只是对于陆远青,她的热情有限。

    昨夜不止陆远青思索了许久,她也反思了自己。

    她想起了陆远青生气离开的样子,觉得他们之前显得太疏离确实不好,毕竟以后说不定还会在一起生活几十年,迟早要混熟的。

    既如此,那还不如早点彼此熟悉熟悉,以后同住一个屋檐下也有个心理准备。

    而且,陆远青其实并不讨厌,宋倾韫甚至看得出他有些喜欢自己。

    有些事情终究是要放下的,今日与谢砚迟聊了几句后,宋倾韫头脑更加清晰了。

    陆远青对宋倾韫叫他的名字似乎有些诧异,但转眼便笑着道:“就是觉得我还有机会,公主现在不喜欢我也没有关系,将来就说不准了。”

    他毕竟是一个将军,在战场上待了多年,之前的害羞劲全都过了,现在又充满自信。

    当然,他昨夜给也自己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今日才敢将这句话说出来。

    宋倾韫听到这话顿了顿,道:“说得好,慢慢相处试试。”

    人的一生中会认识许多人,喜欢的人也不一定只有一个,谢砚迟永远在宋倾韫心中,但不代表她不会接受其他人。

    尽管现在她还在排斥这桩婚事,但不至于一点面子都不给陆远青,谁又说得准以后的事呢。

    陆远青道:“嗯,冒昧地问一句,公主心悦之人是谁,我能不能见见?”

    “这有何好见的。”宋倾韫不理解,也不会让他与谢砚迟见面,她玩味道,“难道你想知道自己的情敌是否优秀?”

    陆远青嘴角上扬道:“确实想知道,公主喜欢的人一定不简单。”

    宋倾韫轻笑了一声,“将军才是不简单,昨日不还在为这件事情恼火吗,今日却像变了个人一般。”

    陆远青回忆自己昨日的情绪,道:“只是一时之间接受不了,我以为公主答应我便是有一点喜欢我的意思,没想到公主答应我全是被逼无奈,而且公主与我一副交换利益的模样,我真是高兴不起来。”

    “抱歉,昨日我说话确实不够好。”宋倾韫道。

    陆远青耸肩,“我也有问题,公主不必道歉。对了,这个玉佩给公主。”

    说着,他拿出了之前想强塞给宋倾韫的玉佩。

    宋倾韫坦然接下,这也算做信物了。

    “公主为何没带我给你的紫玉金兰链?”陆远青问,他瞥了一眼宋倾韫的双手,发现都没有链子的踪迹,只有一串淡雅的菩提。

    尽管链子只是一个生辰礼物,但他找来也花费了一番气力,他认为宋倾韫戴上最合适。

    宋倾韫道:“那么好的东西当然不能日日戴,戴多了容易失去本来的光彩。”

    “说的也是。”陆远青似乎觉得宋倾韫很珍重那条紫玉金兰链,脸上露出笑容,“但送与公主本就是用来戴的,倘若公主喜欢这一类的东西,我再找些来便是。”

    “多谢。”宋倾韫随口应下了。

    两人一路聊着远去,离藏书阁愈来愈远,而藏书阁上,还有一人在望着他们。

    谢砚迟目光幽深,他的发丝已被吹乱,手上还拿着一本书,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

    “再看下去书都要吹坏了。”谢安良不知何时站在了谢砚迟身后,他凑上前与谢砚迟并排而立。

    谢砚迟有些仓促地收回目光,他将翻开的书合拢,道:“爹。”

    谢安良道:“砚迟啊,既然结局已定,就要适可而止。”

    “我明白。”谢砚迟低头,他只是想知道宋倾韫与陆远青相处的如何。

    谢安良叹了一口气,“你向来懂事,自小便不需要我操心,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更好的去引导你,但在这件事上,我还是要说一句,有些事情有缘无分,你别无他法,此后还是安心修复古籍好。”

    谢砚迟点头,“好,我会的。”

    大风刮过,藏书阁下的树又落下一地的残叶,窗户也被关了起来。

    此后数日,宋倾韫都极少来藏书阁,反而和陆远青在一起的时间变多了。

    陆远青这段时间是日日进宫,他倒是说到做到,总是想办法讨宋倾韫开心。

    因为他的缘故,宫中的人对宋倾韫越加尊重,以前送到她殿中的吃穿用度都一般,现在数量和质量都翻了一倍,但这并不让宋倾韫高兴。

    一个皇家公主还要依靠一个臣子,这对于宋倾韫来说其实很讽刺。

    不过这也怪不到陆远青头上,经过上次的反思,宋倾韫控制自己不去排斥他,相处得还不错,至少和宫中的其他人比起来,陆远青好太多了,在他面前,宋倾韫不必隐藏自己的锋芒。

    “公主,陆公子派人过来传信,今日他要去军中处理一些事务,就不进宫了。”月白进来道,脸上还挂着遗憾。

    宋倾韫从书中抬头,“好。”

    正好今日她想休息休息,陆远青每日都来,她还真是有压力。

    月白又道:“方才大公主身边的宫女过来传信,说等会大公主想过来与你聊聊天,问公主可否方便。”

    宋倾韫本想继续看书,听着话又停住了,思索半晌,她道:“请大公主过来吧,你再去准备一些好吃的点心。”

    宋华妗与她不怎么亲近,但自从上次两人在藏书阁聊过之后,宋华妗对她的态度好似热情了一些,前几日还派人送了礼品过来。

    没过多久,宋华妗就到了。

    她身边也只带了一个拿着礼盒的宫女,将礼盒交给月白后,她们全部屏退了出去,只余下宋倾韫和宋华妗在屋内坐下说话。

    宋华妗似乎极为同情宋倾韫的遭遇,她脸上都挂着淡淡的忧愁,“倾韫,没想到最后竟是你嫁给陆远青,你受委屈了。”

    “还好,总要有一个人嫁的,皇姐不必为我忧郁。”宋倾韫道,她看得开。

    其实她占了天大的便宜,毕竟陆远青很好,并不像谣言的那般。

    如果不是有那些谣言存在,她可能想嫁陆远青都嫁不了,皇后和贵妃们都会抢着要这个女婿。

    宋华妗坐得离宋倾韫很近,她拍拍宋倾韫的手,道:“虽是如此,但我们姐妹中,你其实是最不合适嫁过去的。”

    尽管她们感情最近才好起来,但宋华妗本身善良,她与皇帝想的不一样,她觉得,她们几个姐妹,唯独宋倾韫没有靠山,倘若嫁过去陆远青待宋倾韫极其不好,宋倾韫也没有办法,很可能会活受罪。

    宋倾韫明白宋华妗的意思,她接受了宋华妗的善意,微微含笑道:“多谢皇姐为我说话,但其实我在宫中过得也一般,陆远青不一定对我不好,我搏一搏也罢。”

    “嗯。”宋华妗有些沉闷地应下,生自皇家的无奈,她也不是没有尝受过。

    “以后若是想找人说说话,就来找皇姐,我们的婚事都不如意,是最好倾听对方说话的人。”宋华妗又说了一句。

    宋倾韫尝试地问道:“皇姐是不是有心仪之人?”

    她总感觉宋华妗言语中不止有为她的悲伤,还有为自己的,再加上上次听宋华妗说过她的婚事,宋倾韫便猜测她心中有他人,所以才会对婚事不满。

    宋华妗沉默了一会,道:“是,还请皇妹不要说出去。”

    “放心。”宋倾韫道,“我们虽然是公主,但有诸多事情我们无可奈何,婚事就是其中之一,我不会传出今日我们说的任何话语。”

    “那便好,这个宫中,也只有你懂我一些,以前没有多交流真是遗憾。”宋华妗道,她说话总是很轻柔。

    宋倾韫笑了笑道:“那今后我们可以多说说话。”

    她倒也不讨厌宋华妗,几个姐妹中,只有宋华妗最合她意,聊天也比较合适,但不会深入交流罢了,毕竟这皇家没有多少亲情可言。

    两人这一聊就是半日,到午时,宋华妗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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