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爷震惊地看着我，似乎不能相信我会对生母说出这样的恶言。
“你可知，你的这些话有多么大逆不道？”他沉声道，“无论如何，她都是你的生身之母。”
我知道在这个以孝治天下的时代，我的这些话足以给我的人品判死刑。
可是，不破不立，舍不得亲娘套不着亲爹，我必须做出选择。
如果叶姨娘不是那么死心眼，我倒是不用走这条路。
可她冥顽不灵，想拉着我一起为她的爱情陪葬，我只能选择置之死地而后生。
“她不配做我的母亲！”我哭喊道，“有哪个母亲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去死？”
“我好几次病到不省人事了，她都不愿意走出小院替我求一个大夫。”
“这几年，爹爹在怨怪叶姨娘，我又何尝不是？”
“我怪她让我忍饥挨饿，受寒受冻；怪她让我遭人冷眼，备受欺凌；怪她让我病痛缠身，命悬一线；怪她对我毫无怜惜，冷漠绝情。”
“可是后来，我看清了姨娘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就不恨她不关心我了。”
“她是一个活在过去，没有未来的人。”
“除了盘桓在她脑中的回忆，除了横亘在她心中的执念，她不在乎任何人，包括她自己，也包括我这个女儿。”
“这样连自己都不在乎的人，我不怪她对我漠然无情。”
“可我怪她擅自决定了我的人生！”
“我更怪她，隔绝我们父女之情，让我几年来，既没有母亲的疼爱，也没有父亲的爱护！”
“爹爹，我除了是姨娘的女儿，我也是您的女儿啊！”
“姨娘已经不要我了，您还要我吗？”
“爹娘生养了我，我自然是全全听凭你们处置的，没有选择的余地，也没有置喙的资格。”
“我不能选择自己的亲生父母，可我难道也不能选择是当爹的女儿，还是当姨娘的女儿吗？”
“爹爹？为什么你从来都不来问一问我，我是想当您的女儿，还是姨娘的女儿？”
“爹爹没有问，可是女儿想告诉你，四年来我一直想对您说，我不想在小院里潦草地过完一生，因为那是姨娘替我选择的人生，是当姨娘的女儿的一生。”
“我也想试一试，当爹爹的女儿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我以前太小了，搬去小院之前的记忆大半都模糊了。可我清晰地记得，爹爹每日都会来看我，抱着我，给我讲故事，陪我做游戏。”
“我磕破一点皮，爹爹都会心疼不已，发落所有的下人。”
“我记得这些，所以我相信，爹爹绝对不是一个冷漠无情的爹爹。”
“我在姨娘身上没有得到过半分的母爱，我很想感受一下爹爹给予的父爱。”
我顿了顿，惨然一笑，才继续道：“如今我已经得到了。我生病了，爹爹会给我请医问药，会守着我，而不是像姨娘一样任我自生自灭。”
“这就够了。有了今日的体验，无论之后爹爹怎么安排我，我都没有怨言。”
“如果爹爹愿意让我做您的女儿，我会全心全意只做您的女儿。”
“如果爹爹要我继续做姨娘的女儿，我也会听从爹爹的安排。”
“我知道，爹爹对我不是完全没有感情的，就心满意足了。”
“今天之后，女儿就能完完全全放下对姨娘的怨恨了。希望爹爹也能放下心结，今后的每一天都过得快乐。”
终于背完了台词，我疲惫地弯下腰，用手撑住床榻才稳住了摇摇欲坠的身体。
毕竟又哭又喊的，我还在病中，实在是没力气了。
值得庆幸的是，这番唱念做打的表演，没有白费。
或许是亲生女儿亲自下场，手撕叶姨娘的行为，挽回了沈老爷那高傲的封建大男子的自尊心。
也或许是我声泪俱下的哭诉触动了他一丢丢的慈父心肠。
总之，他将我搬出了小院。
自此之后，我费尽心力做一个好女儿，把亲爹的喜好、忌讳摸得一清二楚，想着法儿地讨他欢心。
知道他爱慕虚荣，喜欢在外营造家庭美满、子□□秀的人设。我就努力学习琴棋书画，争取成为让他拿得出手的优秀女儿。
知道他厌恶正妻周氏的强势，我就处处给周氏找不痛快，下她的面子。
为了平衡沈府内宅的权势，我还借姑母的手，给亲爹纳了一房姿容绝色的良妾。
从嫡姐的视角来看，我真是坏透了。
可我并不后悔。
几年来，我在周氏手底下也没少吃苦头。
若不是我的所言所行，是沈老爷默许的，或许我早就死了几百回了。
论起来，周氏也干净不到哪里去！
嫡姐一直没有弄清楚一点，沈府的纷争，并不是我和周氏之间的对抗，而是沈老爷和周氏的对抗。
我不过是沈老爷手里的一颗棋子罢了。
我并不在意自己成为棋子，只要能吃饱穿暖，当棋子就当棋子呗！
反正执棋人是亲爹，不会轻易送我去死的。
七八年来都是这么过来的，我很满意，已经升任成三品大员的沈老爷也很满意。
可惜，人终归是要长大的。
在这个时代，女子长大，就意味着必须要嫁人了。
除非你想与家族决裂，否则绝没有辩驳的余地。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在成婚对象上，我要么听周氏的，要么听沈老爷的。
我当然不能听周氏的，想也知道，她不会给我找什么好人家。
可是沈老爷物色的人家，也全是坑。
因为沈老爷是男子，他根本共情不了女子的难处。他找的那些人家，全是一些表面光鲜、内里一片乌七八糟的。
可悲的是，即使我打探出来了这些消息，也不能以此作为拒婚的理由。
因为在沈老爷看来，什么公婆脾气差、妯娌亲戚难相处、丈夫婚前畜养美婢……通通都不是大问题。
女婿为人上进，能给女儿挣诰命，能给岳家带来助力，是最重要的。
我无法说服沈老爷，因为在这件事情上，我们二人出现了认知上的差异。
这不是靠言语可以扭转的。
何况我还不能抗拒得太激烈，惹得亲爹不喜。
若是他不管我了，我的婚事就要被丢给周氏去操持了。
所以这天，我表面上笑盈盈地说：“一切都凭爹爹做主。”
心里其实都快恨死了！
我恨这个万恶的封建时代，恨这个男尊女卑的不平等社会，恨亲爹的封建士大夫心理！
我好不容易在这个家里有了一席之地，如今仅仅因为到了适婚年龄，就要一切归零，重新开始打拼！
我不允许。
我绝不允许眼瞎耳聋地嫁去一户完全不知根底的人家。
与其这样，还不如从我已知的好人选里挑一个，好好争取一下。
比如，新科探花魏之羽——嫡姐的那个官配。
那可真是千好万好的人选！
“你可知，你的这些话有多么大逆不道？”他沉声道，“无论如何，她都是你的生身之母。”
我知道在这个以孝治天下的时代，我的这些话足以给我的人品判死刑。
可是，不破不立，舍不得亲娘套不着亲爹，我必须做出选择。
如果叶姨娘不是那么死心眼，我倒是不用走这条路。
可她冥顽不灵，想拉着我一起为她的爱情陪葬，我只能选择置之死地而后生。
“她不配做我的母亲！”我哭喊道，“有哪个母亲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去死？”
“我好几次病到不省人事了，她都不愿意走出小院替我求一个大夫。”
“这几年，爹爹在怨怪叶姨娘，我又何尝不是？”
“我怪她让我忍饥挨饿，受寒受冻；怪她让我遭人冷眼，备受欺凌；怪她让我病痛缠身，命悬一线；怪她对我毫无怜惜，冷漠绝情。”
“可是后来，我看清了姨娘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就不恨她不关心我了。”
“她是一个活在过去，没有未来的人。”
“除了盘桓在她脑中的回忆，除了横亘在她心中的执念，她不在乎任何人，包括她自己，也包括我这个女儿。”
“这样连自己都不在乎的人，我不怪她对我漠然无情。”
“可我怪她擅自决定了我的人生！”
“我更怪她，隔绝我们父女之情，让我几年来，既没有母亲的疼爱，也没有父亲的爱护！”
“爹爹，我除了是姨娘的女儿，我也是您的女儿啊！”
“姨娘已经不要我了，您还要我吗？”
“爹娘生养了我，我自然是全全听凭你们处置的，没有选择的余地，也没有置喙的资格。”
“我不能选择自己的亲生父母，可我难道也不能选择是当爹的女儿，还是当姨娘的女儿吗？”
“爹爹？为什么你从来都不来问一问我，我是想当您的女儿，还是姨娘的女儿？”
“爹爹没有问，可是女儿想告诉你，四年来我一直想对您说，我不想在小院里潦草地过完一生，因为那是姨娘替我选择的人生，是当姨娘的女儿的一生。”
“我也想试一试，当爹爹的女儿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我以前太小了，搬去小院之前的记忆大半都模糊了。可我清晰地记得，爹爹每日都会来看我，抱着我，给我讲故事，陪我做游戏。”
“我磕破一点皮，爹爹都会心疼不已，发落所有的下人。”
“我记得这些，所以我相信，爹爹绝对不是一个冷漠无情的爹爹。”
“我在姨娘身上没有得到过半分的母爱，我很想感受一下爹爹给予的父爱。”
我顿了顿，惨然一笑，才继续道：“如今我已经得到了。我生病了，爹爹会给我请医问药，会守着我，而不是像姨娘一样任我自生自灭。”
“这就够了。有了今日的体验，无论之后爹爹怎么安排我，我都没有怨言。”
“如果爹爹愿意让我做您的女儿，我会全心全意只做您的女儿。”
“如果爹爹要我继续做姨娘的女儿，我也会听从爹爹的安排。”
“我知道，爹爹对我不是完全没有感情的，就心满意足了。”
“今天之后，女儿就能完完全全放下对姨娘的怨恨了。希望爹爹也能放下心结，今后的每一天都过得快乐。”
终于背完了台词，我疲惫地弯下腰，用手撑住床榻才稳住了摇摇欲坠的身体。
毕竟又哭又喊的，我还在病中，实在是没力气了。
值得庆幸的是，这番唱念做打的表演，没有白费。
或许是亲生女儿亲自下场，手撕叶姨娘的行为，挽回了沈老爷那高傲的封建大男子的自尊心。
也或许是我声泪俱下的哭诉触动了他一丢丢的慈父心肠。
总之，他将我搬出了小院。
自此之后，我费尽心力做一个好女儿，把亲爹的喜好、忌讳摸得一清二楚，想着法儿地讨他欢心。
知道他爱慕虚荣，喜欢在外营造家庭美满、子□□秀的人设。我就努力学习琴棋书画，争取成为让他拿得出手的优秀女儿。
知道他厌恶正妻周氏的强势，我就处处给周氏找不痛快，下她的面子。
为了平衡沈府内宅的权势，我还借姑母的手，给亲爹纳了一房姿容绝色的良妾。
从嫡姐的视角来看，我真是坏透了。
可我并不后悔。
几年来，我在周氏手底下也没少吃苦头。
若不是我的所言所行，是沈老爷默许的，或许我早就死了几百回了。
论起来，周氏也干净不到哪里去！
嫡姐一直没有弄清楚一点，沈府的纷争，并不是我和周氏之间的对抗，而是沈老爷和周氏的对抗。
我不过是沈老爷手里的一颗棋子罢了。
我并不在意自己成为棋子，只要能吃饱穿暖，当棋子就当棋子呗！
反正执棋人是亲爹，不会轻易送我去死的。
七八年来都是这么过来的，我很满意，已经升任成三品大员的沈老爷也很满意。
可惜，人终归是要长大的。
在这个时代，女子长大，就意味着必须要嫁人了。
除非你想与家族决裂，否则绝没有辩驳的余地。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在成婚对象上，我要么听周氏的，要么听沈老爷的。
我当然不能听周氏的，想也知道，她不会给我找什么好人家。
可是沈老爷物色的人家，也全是坑。
因为沈老爷是男子，他根本共情不了女子的难处。他找的那些人家，全是一些表面光鲜、内里一片乌七八糟的。
可悲的是，即使我打探出来了这些消息，也不能以此作为拒婚的理由。
因为在沈老爷看来，什么公婆脾气差、妯娌亲戚难相处、丈夫婚前畜养美婢……通通都不是大问题。
女婿为人上进，能给女儿挣诰命，能给岳家带来助力，是最重要的。
我无法说服沈老爷，因为在这件事情上，我们二人出现了认知上的差异。
这不是靠言语可以扭转的。
何况我还不能抗拒得太激烈，惹得亲爹不喜。
若是他不管我了，我的婚事就要被丢给周氏去操持了。
所以这天，我表面上笑盈盈地说：“一切都凭爹爹做主。”
心里其实都快恨死了！
我恨这个万恶的封建时代，恨这个男尊女卑的不平等社会，恨亲爹的封建士大夫心理！
我好不容易在这个家里有了一席之地，如今仅仅因为到了适婚年龄，就要一切归零，重新开始打拼！
我不允许。
我绝不允许眼瞎耳聋地嫁去一户完全不知根底的人家。
与其这样，还不如从我已知的好人选里挑一个，好好争取一下。
比如，新科探花魏之羽——嫡姐的那个官配。
那可真是千好万好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