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筱忧回到家中,趁着家里还没有人,就将林阿嬷留给她的诗集拿了出来,在里面找出李诗仙和杜诗圣的诗,看完之后才知道慕白为何会这么生气,也是感受到自己的愚笨。

    她睡前等到所有人睡了,才又爬起来,悄悄点起蜡烛,背着诗集的诗,越读越感受这诗的妙处,字虽少,却表达的淋漓尽致。

    看到最后,天亮的都是捧着诗,嘴里嘟囔着词,等到有人敲了门,自己才惊醒,门外响起娘的声音:“怎么还没起床,昨日刚夸你,今日就睡起来懒觉,这一大家子的衣服还等着你洗。”

    傅筱忧皱了皱眉,静声将书藏到被单和床板的夹层当中,边应答着,装作困倦的样子,大声的打了哈欠,“知道了娘,这就起来。”

    听到门外的人影消失了,才松了口气,冷哼一声,小声抱怨并模仿叶氏尖细的嗓子:“这一大家子的衣服还等着你去洗呢,怎么就我长了手啊。”

    傅筱忧说完觉得神清气爽,出门就看见娘在催着还没睡醒的兄长和阿弟去上学,两兄弟俩都是不情不愿,叶氏是好言硬磨,才劝着这两祖宗去学堂。

    终于哄到他俩走,看见傅筱忧还站着,正想着把心中的不痛快都发出来,傅筱忧转身说要去洗衣服。一股气堵在叶氏心中,但毕竟这丫头是要去洗衣服,也不好多说,只好将袖子一甩,跺着脚,一脸怒意的离开。

    傅筱忧是看在眼里,走时还偷着笑,让你叫我去衣服,气到你也不怪我。

    傅筱忧边洗衣服,又想到昨日练的字,转身看周围没有人,就以手作笔,在地上练字,倒是看到自己的字确实比以前好了,眼角弯起柔软。

    水中倒映着少女浅笑的样子,头上还有耀眼的石榴花,衬得少女的笑更明媚一些。

    傅筱忧听到脚步声,赶忙舀起一捧水,将那字迹冲掉,在叶氏赶到时,就是看到傅筱忧认真洗衣的模样,唇角欲动,却说不出什么责怪的话,扯着细嗓:“赶紧洗,洗完去西市买些肉来,中午等我从铺子回来弄,听到没?”

    傅筱忧低眉顺眼答着:“知道了,娘。”

    叶氏就喜欢她这乖巧听话的样子,心情一下子就好了,哼着小曲儿就走了。

    傅筱忧斜睨了一眼,有一丝嫌弃厌恶,

    这次没有等她娘走,而是自己先走,将自己的包袱都藏在身前,等到了门口才喊:“娘,我去买肉了。”

    叶氏出门一看,门前哪还有人的踪影,跑的是比那兔子还快。

    傅筱忧不想耽误时间,小跑着去了西市。

    西市一如往常一样热闹,傅筱忧想着上次来时,还是……想起那黄纸漫天的场面,眼中黯淡了不少。

    “小女,买什么肉啊?小女?”问话的人瞧眼前的小孩低着头,又大了点声音,等她抬起头来,才看清这不是那日初五见到的傅家小女,心中欢喜,讲话也亲切了不少。

    “傅小女,要买点什么啊?”

    傅筱忧上下扫了眼,确定不是自己认识的人,试探性的问:“你认识我?”

    卖肉的人豪爽一笑,“何止认识,你林阿嬷还和我是故交呢?”

    故交?傅筱忧知道林阿嬷之前在这西市卖过豆腐,但是这里人对她都不算友善。

    倒是这卖肉的故交,傅筱忧还是第一次听说,她眨巴眨巴眼睛,像是认可这卖肉人的话,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岔开话题:“大爷,我想要一块猪前腿肉。”

    卖肉的大爷直接切了一大块,完全超出了傅筱忧现有的银两,她赶紧摆手:“我要不了这么多,你切一点给我就行。”

    但盛情难却,那大爷硬说既然是故人之人,便是他的朋友,不由傅筱忧纷说,就将这猪肉直接塞进她怀里,招呼着她身后的客人。

    傅筱忧不想打扰他的生意,但是想着以后一定要报答回来。

    傅筱忧看着多出来的猪肉,想好了给慕老家伙今日吃点好的。

    傅筱忧又掂了掂自己多了的钱,眼中光彩流转,有了一个想法。

    *

    到了破庙中,慕白正砍了一些竹子,整整齐齐的码在院子中,傅筱忧问了才知道,原来他是想要做一个竹床。

    他扶着自己腰酸背痛,这几日睡在草席之上,一把身子骨了确实有点受不住,这才打算砍些竹子。

    慕白挠了挠脖子,打开手一看,居然是只虫,又伸给傅筱忧看了看,笑的是一脸无奈,即使是日日沐浴,也难逃地上的跳蚤。

    傅筱忧看着慕白身上洗得泛白的衣物,觉得他活的实在是太破败了,眼里有点心疼。随着献宝似的拿出自己藏在身后的东西,将它抖落在身前。

    竟是一件玉白祥云纹锦圆领袍,后头的窜出一个头,是傅筱忧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慕白平日不着调的嘴,现下也微微张开,眼中闪过一丝惊愕,然后是惊喜,快步将衣服拿到身上比划一二,问:“好看吗?”

    傅筱忧点点头,“先生穿的自然好看。”

    梨花偏得风吹有了自由,慕白捧着衣物像是有了归处,离人从此有了家。

    慕白抬眸凝望着傅筱忧,眼中情绪万千,还似有点红,他转过身擦了擦眼睛,却无序的解释:“这怎么起风了,还进眼睛了。”

    傅筱忧什么都懂,但是什么都没有说。

    慕白跑进了屋子,嘴里念念叨叨,将庙宇的桌子用自己的袖子擦了好几下,才将这衣物小心翼翼的放上桌子。望着窗外收拾情绪,将情绪藏进眼底,倏尔,笑着推开门窗,向傅筱忧招手:“筱忧啊,我来教你念书。”

    傅筱忧进来时,就看见那收拾的一尘不染的桌子,还颇有情趣的将庙宇的破瓶插上了野花,左上前是收拾整整齐齐的字画,还有明显细细放置的衣物,在那字画之上。

    慕白不知从哪弄来得几处颜料,码在了白纸的前面,提着笔看向傅筱忧:“可知今日我要教你什么?”

    傅筱忧挑眉,试探道:“还是诗词?”

    慕白用笔敲了敲她的头,“昨日不是教了你吗?你以后随意哪本诗词,向我昨日那般随意问些,让自己脑子用力想一想,这样记得更牢。”

    傅筱忧眼中一亮,挥舞着自己的双手,激动道:“这是不是书中说的,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对吧?”她一脸骄傲。

    慕白欣慰的点了点她的鼻子,“不错,有些觉悟。”

    傅筱忧嘴巴翘的老高,眼里都是得意,“这可是我昨日看书学的,今日一提,便想起来了。”

    慕白将笔放在了傅筱忧的手上,温柔劝着:“好了,学生安静。听先生授课。”

    傅筱忧老实了,原来今日慕白教的是丹青之道。

    慕白笔沾丹青,间而又点了朱红,还有一片的海天霞,以叶、花、茎叶、色……画出了粉烟蓝雾,腻涨红波,一张活灵活现的仕女荷塘夜色图。

    慕白眼中欣赏不已,挽袖提笔,尽有名士风骨,斜眸看向傅筱忧,“可看懂?”

    傅筱忧拉远了头,将自己所看所说:“用细笔勾画,而后画形,再点色,着面。”

    慕白点头,“说的不错,但是可不能只是嘴上说说。”

    傅筱忧自己试一试画,发现自己下笔不是重就是轻,这才知道像是要画成慕白那个样子的,是需要功力的。

    于是趁着慕白去喝水的间隙里,悄悄提笔作画,边看他边画,还时不时的偷笑。

    等慕白过来看时,看见纸上跃然是他猪头样式笨拙喝水的样子,将画之人苍老神态画的是栩栩如生。

    院中一声大喊,夹杂一些咳嗽,惊起了本想停留的燕子,看见院中在追打的两人,觉得此处闹腾,扑朔着翅膀到了门口墙角作窝。

    两人闹也闹了,齐齐坐在院中台阶上休息,慕白看着白日暖阳,不禁感慨:“真是时光知味,岁月沉香。”

    傅筱忧坐近了点,想听这老人家又在背后叨叨什么,还没将头伸出去,将被他用手指抵着头,抵远了他,“干什么呢,还偷听,在此处等我。”

    傅筱忧哼哼着,“行,我在这儿等你,”等慕白进去后,冲着他的身影做了个鬼脸。

    慕白一步一步的走过来,走的缓慢,叫了叫撑着下巴的傅筱忧,“筱忧啊,你过来。”

    傅筱忧立马转起来,一眼就看见了他手上拿着的宣纸,走过去将它们打开,竟是一幅幅精美的字画。

    她将这些字画捧在手里仔细观察,并且用手摩挲着,又抬头问道:“这都是你画的?”

    慕白笑着的点头,手点了点纸张,浅浅的笑了笑:“筱忧啊,这些字画你帮我拿到集市上卖吧。我的钱撑不了多少时日,应该能卖些钱。”

    傅筱忧拿着画左看右看,确实画的好看,人是人,物是物的,心里已经答应好了,但是还想逞嘴皮子:“那,要是得钱了,分我一点可好呀?”

    慕白被这小财迷的样子给逗笑了,没辙的摇了摇手,“随你,”随后进了屋子。

    又补了句,“过些时日再来找我,先在家中自己练练我教你的,再把这字画好好买卖。”

    慕白躺在竹床上翻了个身,“别来吵我,昨夜尽赶字画了,要睡个好觉。”

    傅筱忧抱着画,停了迈进的脚,听见慕白疲惫的声音,突然想起他之前的伤,在门口问了句:“伤可好了,还要我给你煎药吗?”

    里面传来慕白烦闷的声音,“吵死了,我要睡觉。”

    这老头,真是不知好歹。傅筱忧在心中默默编排了他几句,便轻声的关了大门,悄悄走了。

    慕白正睡得头昏起来时,闻到一阵香气,鞋子都没穿,嗅着香味走去,便看见了桌上已经凉了的糖醋里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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