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

    傅筱忧腰酸背痛的躺在床上,这几日跟着叶鹤安在亭子学礼,真是把她给磨苦了。

    什么弯腰不能低,身子不能歪,而且前面站着的还是叶鹤安,她更不敢松懈。

    所以这几日她对着叶鹤安装得是很轻松,实则回到房中直接酸软趴在床上。

    真是想不到叶鹤安怎么将这些繁文缛节给记住的。

    同样抱怨的还有隔壁床上的王芷嫣,“用你兰席徽教我,明明就是磨我,真讨厌!”

    傅筱忧记得王芷嫣是学过礼仪的,怎么也这般疲累,于是在床上慢慢的转身将头伸到床尾,“芷嫣,怎么了?兰席徽欺负你了?”

    王芷嫣也委屈的把头转过来抱怨:“我不就是也想让鹤安哥哥单独教我,怎么就遇到兰席徽这斯了。”

    傅筱忧:“……”

    傅筱忧莫须有的摸了摸鼻子,将头探出来试探道:“要不明日你和我一起练,最后一日了,兰席徽也不是真想教你,你就推辞了他去。”

    王芷嫣思索了一下,笑着点头:“行,就这样!你是不知道和那兰席徽待一块儿,我命都要短些。他那人娇惯得很,磨人厉害。”

    傅筱忧听着王芷嫣哭大愁深的诉苦,轻笑了下,却也听出了王芷嫣和兰席徽是从前就认识了的。

    现在回想起来是她可笑了,她还帮人家出头,傅筱忧将头缩了回去,用被褥蒙住了头,揉了揉脸让自己清醒些。

    他们私下大抵都认识,都是些有身份的,怎么会不认识,唯有她……傅筱忧眼神向下,扯开一抹苦笑。

    王芷嫣听到傅筱忧没说话了,立马追问:“怎么不说话了?累了?”

    傅筱忧翻了个身,背对着王芷嫣思绪万千,假装有些疲惫道:“嗯,我睡了。”

    王芷嫣用手枕着脑袋,她好像听出来傅筱忧语气有些不对,回想刚才讲的话,好像也没有哪不对啊。

    王芷嫣欲言,可是又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夜过半,傅筱忧不知为何今日睡的有些不踏实,睡的不是很熟,恍惚间,好像听见了屏风王芷嫣不断转身的声音。

    傅筱忧猜王芷嫣可能没睡,又将身子转过来,有些犹豫的想要张口,眼睛盯着屏风许久,又没说了话。

    但是耳边却不断传来王芷嫣翻身的声音,傅筱忧轻叹了一口气,小声试探着问:“还没睡吗?”

    对面安静了一瞬,傅筱忧紧张的咬唇,却没听到回话,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正转身时,旁边屏风被人一把推开了,床上也飞快的钻进了个人,和泥鳅似的贴在她身边。

    傅筱忧的耳边传来王芷嫣略带哀怨的声音:“筱忧,你怎么了?”

    傅筱忧被王芷嫣抱得动弹不得,回头却能看见她眼下的血丝,能看出她半夜未睡。

    傅筱忧感受王芷嫣的手正紧紧的箍着自己,她真的从来没什么朋友,很少有人这么关心她,在意她。

    傅筱忧看着王芷嫣的耳朵,问出了本来打算吞到肚子里的话,“你和叶鹤安,还有兰席徽先前都认识吗?”

    原来这就是她所疑惑的,王芷嫣有些不懂,将却直道:“我们小时候都见过,毕竟我们这些人的爹都是朝中的官,自然也都会互相宴请,但是──”

    王芷嫣停顿了一下,闻着傅筱忧身上好闻的味道,插话道:“筱忧,你用的什么皂荚,好好闻呀?”

    傅筱忧推了推王芷嫣,“别打岔,接着说。”

    “哦,”王芷嫣轻轻的的将头靠到傅筱忧的肩膀上,用鼻子轻轻蹭着,“但是兰家门第高,向来高傲。我王家世代武将,又岂会卑躬,自然也看不上他兰家,尤其是兰席徽,更是讨厌,根本比不上温润如玉的鹤安哥哥。”

    傅筱忧听到叶鹤安的名字,眼睛一亮,语气却淡淡,“那叶鹤安,又是什么身份?”

    王芷嫣撅了撅嘴,皱了眉,有些难言:“鹤安哥哥他……其实很惨的,他爹是礼部尚书,早年丧妻,性情大变,对鹤安哥哥……更是冷漠。”

    傅筱忧有些惊讶,倒是没有想到这般温润谦卑的叶鹤安的家事居然这般不易。

    “那……也是不易。”

    王芷嫣看傅筱忧也能理解,立马拉拢她:“对吧,鹤安哥哥真是不容易。我和你说啊,鹤安哥哥从小就待人有礼,有鹤安哥哥是他爹的福气……”

    傅筱忧听着王芷嫣激情讨论,又开始的感同身受,到后面默默的听她絮叨着。

    …………

    又过了一个时辰,傅筱忧眼睛耷拉着快要睡着了,又被王芷嫣给拍醒,强撑着睁开眼睛,努力回应。

    “嗯,对。”

    傅筱忧心中早就后悔了,早知道就该把那话吃进肚子里,心中特别想把被子蒙到头,直接睡了。

    奈何王芷嫣实在能说,且越说越精神。

    傅筱忧又忍耐听了半个时辰,实在是受不了,想结束这个讨论,提了个问题,“那你杨微之前见过吗?”

    王芷嫣一听就闭了嘴,欲言又止,一把拉过被子盖住头,顺便“好心”的将傅筱忧的被子,装的很困的样子打了个哈欠。

    “哎呀,突然好困。我们歇息吧,筱忧。”

    傅筱忧看着旁边的人自然的枕上她的半边枕头,还将被子往她自己那边那扯了扯,然后安心的闭着眼睡觉。

    仿佛刚才絮絮叨叨不是她一样。

    傅筱忧听到能睡觉了,也没细想刚才王芷嫣说的话,眼睛一闭就入了梦乡。

    **

    早晨铃声响了两道,傅筱忧才揉着眼睛迷离的起来。

    半眯着眼睛看着将被子全扯到她那边的王芷嫣,推了推她,“芷嫣,起来了,吃饭了。”

    王芷嫣睡得正香,半抗拒着:“我要睡觉。”

    两个人实在睡得晚,现下眼睛都困得睁不开,两个人半推半拒的,又睡了回去。

    等第三道铃响,两个人是都听到了,挣扎着从床上起来,颤颤巍巍的将衣服穿起,再飞快的跑到竹斋去上课。

    还好两人不用进去上课,也免得被李礼官看见一顿罚。

    王芷嫣跟着傅筱忧去竹林深处,感叹道:“你说,这私人授课也有好处不是,这迟到了,那些经长礼官也不知道。”

    傅筱忧轻敲她的头,“下次可不能再这样迟到了,要是被山长查课撞见,就惨了。”

    “呸呸呸,可不能说这不吉利话。筱忧,你快和我一样。”

    傅筱忧被王芷嫣缠着不行,只好妥协,“呸呸呸。”

    话还未说完,傅筱忧转角就看见了负手而立的叶鹤安,缓缓向她转身,

    傅筱忧的笑瞬间收了起来,转而换成淡笑,用了他教的平揖礼,向他微微欠身点头,“叶公子。”

    叶鹤安朝她点头,浅浅点头,“来了。”

    激动的是王芷嫣,拉着叶鹤安的袖子,亲昵道:“鹤安哥哥,兰席徽病了,李礼官唤我来和你们一起学。”

    傅筱忧没想到王芷嫣是张嘴就来,也是惊讶,眼神不可置信得看过去,又被王芷嫣安抚的眼神给退了回来。

    叶鹤安抬眸看向傅筱忧,“真的吗?”

    傅筱忧知道王芷嫣想过来,没办法,只好逃离他的视线,“对。”

    叶鹤安眼神情绪变化转瞬即逝,唇角浅弯,面色和往日一般温润,傅筱忧却能感受到一丝疏漠。

    叶鹤安不动声色的将手臂上王芷嫣的手拂去,缓缓的走在她们的前面。

    王芷嫣倒是无所谓,习惯了叶鹤安这般,将手换着搭在傅筱忧的手上,攀谈着:“鹤安哥哥前几日教了你什么?”

    傅筱忧答着,眼神却看着叶鹤安一人走在前面,前面是孤亭,还有望去的寂江,淡蓝衣袂飘起,荒芜又冷冽。

    傅筱筱不禁问旁边的王芷嫣:“芷嫣,你说叶鹤安孤清吗?”

    王芷嫣一愣,还是第一次听有人说叶鹤安冷清,她答道:“旁人都说鹤安哥哥温润如玉,待人有礼。你说他冷清,我倒是听的新鲜。”

    王芷嫣思索了一下,看着前面的叶鹤安,用手摸了摸下巴,“鹤安哥哥不染尘俗,又偏得守礼,不与女子站在一起是自然。”

    傅筱忧点头,心里又想着,好像每次见他都是一人。

    叶鹤安站在亭子等她们,规矩的站在一角,向着她们指导礼仪。

    “今日我们复习前几日所学站礼即可。”

    叶鹤安微微抬头看向王芷嫣,问道:“兰席徽教你哪些,可会?”

    王芷嫣用力点头,“他教的我基本都会──”,话一转,“基本都学会了。”

    王芷嫣小心的拍自己,差点就说露馅了。

    叶鹤安下颌微转看向傅筱忧,语音清淡,“请讲昨日所学一一做出。”

    一个“请”字,道尽了疏离。

    傅筱忧听到了,睫羽扑闪躲藏,语音有些绷紧,“好”。

    叶鹤安眼神不偏不离的注视着傅筱忧,言语简明:“肃拜礼。”

    傅筱忧右手负在左手,五指并拢,颔首躬身。

    “天揖礼。”

    傅筱忧将负手移至眉前,身倾半腰。

    叶鹤安看着,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好,都做完了。”

    傅筱忧这才起身,刚抬头,就看见叶鹤安已经将身体转向了王芷嫣。

    傅筱忧眼神收回,也将眼神看到了王芷嫣身上。

    王芷嫣因为叶鹤安看着,脸上也没了嬉笑,反倒是有些紧张,动作也还算做的不错。

    叶鹤安浅浅笑着,淡然道:“都不错,都会了。”

    傅筱忧站在他身侧,却看清了他的笑不到眼底。

    王芷嫣听到叶鹤安夸她了,高兴的跳了起来,问道:“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叶鹤安点头,“做好即可回,后日小考,记得复习。”

    王芷嫣显然没听见他后半句话,高兴的忘了形,扯着傅筱忧就回去补觉去。

    还没走到一半,就看到了一个不速之客,面色冷沉,带着戾气。

    王芷嫣拉着傅筱忧赶紧绕道而走,想赶紧避开这瘟神。

    奈何瘟神一脚挡在她们前头,冷言道:“好啊,敢把我晾在外边,看来是有人教呀。”

    瘟神顺便剜了眼后面的叶鹤安。

    叶鹤安神色如常,但有人已经站立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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