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筱忧来到雅阁门前,有些犹豫的轻开门一角。

    “山长,我进来了?”

    屋内传来刘宇带些咳嗽的声音,“进来。”

    傅筱忧站在刘宇桌前,有些小心的问:“山长叫我来,是有什么事?”

    刘宇正写完纸上的最后一个字,挽袖将笔放在笔搁上,问:“你可知,我所临摹书法是何人?”

    傅筱忧将头稍微探了探,仍旧保持着尊重,抬头一看看那字帖字迹笔润雄奇,姿态恒生,颇具浑厚,一看就是临摹的取自颜清臣的字帖《祭侄文稿》。

    慕白曾经教过她,颜清臣和柳公权并称为“颜筋柳骨。”所传书法为世人所传颂,临摹。世人都爱王友军字迹侧锋取妍,刚柔并济,也最喜欢练其字。慕白不一样,他最喜欢颜清臣的字,所以她的字也带着颜清臣的笔法。

    既然是慕白将她托付给了刘宇,说明此人是可信的,但是傅筱忧心中有所顾虑,不想太冒头,于是答:“山长临摹的字好看,不知可是临摹的王友军的字帖。”

    刘宇笑了笑,将字帖拿起来用扇子轻轻吹着,让其墨干,“你们这些年轻人啊,看到好看的字,一问只知王友军,不知颜清臣。”

    傅筱忧作揖退一步,“是学生愚钝了。”

    刘宇摆手表示没什么,墨是好墨,吹一下就干了,他将字帖卷起来递给傅筱忧,“拿着。”

    傅筱忧没懂,一时没动,刘宇“啧”了一声,他是个急性子,蹭一下站起身来,将字贴塞到了傅筱忧的手上,“拿去练,慕白没教练颜清臣的字吗?”

    傅筱忧抿唇盯着手上的字帖,不知在想些什么,抬起头看着刘宇,笑笑:“可能教了吧,我没什么见识,不知道谁是谁的字,只知去练。”

    这话倒是说到刘宇心里了,刘宇拍着傅筱忧的肩膀,颇赞同道:“也是,练就成了。你在我这儿啊,只管学习就好,其他的都不用管。”

    傅筱忧轻点头,又向作揖,“筱忧写山长。”

    刘宇虽是个文人,但却不喜欢人老是向他行礼,觉得这些麻烦的很,他挠了挠眉头,皱着眉,“别老行礼,显得生份。”

    他一老人家老是有人向他行礼,要是不熟也就算了,她可是慕白带过来的人,要是被慕白这小心眼看到了,指不定揪着他胡子骂呢,说他迂腐。

    刘宇摸着自己白胡子这样想着,常年皱着的眉头今日也是稀罕的弯了下来,眼睛也是咪咪的,他想控制着嘴角笑着,奈何常年低垂惯了,不是很听话,于是嘴巴就有了自己的想法,一半笑着,一半抽着,模样滑稽又严肃。

    刘宇保持这个样子和傅筱忧轻轻讲话,“筱忧啊,最近在书堂待得还习惯吗?”

    傅筱忧看着他嘴角微微抽搐的样子,自己嘴角也不由得抽搐起来,“还,还可以。”

    “可以就好啊,”刘宇笑咪咪的,眼睛思索的看了眼下面,装作漫不经心的问:“筱忧啊,你怎么和王芷嫣他们混在了一起,尤其是那兰席徽,你惹他了?”

    刘宇五六十岁的人了,现在却弯着腰好奇问着傅筱忧,浊黄的眼睛现在倒是有几分清明,“嗯?怎么不说了?”

    傅筱忧看着刘宇这么严肃的人,居然也会问这种事,不禁觉得有些纳闷,但是要是和他说了她是先骂了兰席徽,不知道山长还会这般“慈眉善目”吗?

    傅筱忧快速的看了山长一眼,心中权衡了一番,才把上次把旅社的事,还有那日兰席徽推她的事都说了,但是为了王芷嫣作想,替她隐瞒了放兰席徽鸽子,到叶鹤安那里上课迟到一事。

    傅筱忧微抬起一只眸子观察刘宇的神色,看到他眉头皱起,眼中笑意慢慢消失,她知道有坏事要发生了。

    刘宇沉眸看着傅筱忧,傅筱忧被看得心里有些慌,他一抬手,她应激快速挡住脸,没想到刘宇的手只是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头,语气带着点激动:“好啊,没想到看起来瘦弱,没想到倒是敢说敢做,还有点小脑筋,不错!”

    傅筱忧还保持着防御的姿势,那是之前常常被她娘打时下意识的反应,没想到是她想多了,她快速的将挡在脸上的手放下来,不自然的笑笑:“是吗?”并且不自然的挠挠头。

    刘宇笑笑,注意她的小动作,藏住了眼中的心疼,语气带着不经意间的慈祥,“孩子,明日李礼官可是要进行小测,你这几日可是记住动作了,可别像那日在我府中……”

    刘宇话没说完,但是傅筱忧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那日和叶鹤安学完作揖礼,就知道那日向刘宇学的的那下人行的礼,她的脸上有了些不好意思,眼神四处看着。

    刘宇看傅筱忧的样子,就知道傅筱忧懂他意思,为了缓解傅筱忧的难看,打趣道:“可别像那日一样出糗了,在我面前就算了,可别被外人看了笑话。”

    傅筱忧小声反抗着:“才不会呢。”

    刘宇看她就像只花猫儿,气急了也是会挠人的,他些许无奈笑笑,“行了,出去吧。明日到雅阁习字别误了时辰,到时候可要罚你。”

    傅筱忧这次没有行礼,向他点点头,“知道了”,就退了出来。

    傅筱忧走出看着手上多出来的字帖,想着今日来这里也算是有点收获的吧。走时想着,山长这老人家,笑起来真是比哭还难看,慕白比他要笑的好看。

    傅筱忧走时脚步轻快,摇晃这着手中的字帖,看着心情很好。

    走出雅阁,就被一道清脆的声音叫住,“筱忧!”

    **

    雅阁外蹲着王芷嫣,小狗似的望着她,蹲得久了,站起来眼前一黑,脚步虚浮晃悠,傅筱忧赶忙上前扶住她。

    “你怎么一人蹲在这里?你不是先回女舍了吗?”

    王芷嫣摇头,“我本来是回去了的,但是怕你被山长骂,心里不踏实,就到门口来等你了。”

    傅筱忧心里暖暖的,摸了摸她的头,“我没事,你看,山长还给了我字帖练字呢。”

    王芷嫣有些惊讶,没想到一向严肃的山长竟也会送人东西,她接过傅筱忧的字帖,好奇的打开一看,字是好字,她张嘴就问:“这是临摹的王右军的字?”

    傅筱扑哧一笑,还真让山长给说对,这些年轻人,还真是一看到好看的字,就想到是王右军的字,完全就是不会想到是其他人的字。

    王芷嫣有些莫名,“你笑什么?”

    傅筱忧笑着摇头,“没什么,就是想到一些有趣的事罢了。”

    王芷嫣轻“哼”一声,将字帖塞回了傅筱忧的怀里,“有秘密。”、

    傅筱忧看她抱着手,立马上前挽着她的手,将字帖递到她的眼前,“山长给的,我们一起练。”

    王芷嫣嫌弃的将字帖推开,但是没有推开傅筱忧缠的手,娇气的说:“我才不练呢,明天可有的练呢!”

    “好好好,”傅筱忧忙不迭附和着,小心翼翼的将字帖放在怀中,绽开笑来逗着王芷嫣:“所以说,你是特意过来等我的咯。”

    王芷忧傲娇的点点头,轻刮傅筱忧的鼻子,“知道就好,但是—别想岔开话题,”王芷嫣将头凑近了傅筱忧,眼神有些小小的威胁,“说,上次怎么骂的兰席徽,说来听听。”

    傅筱忧见王芷嫣将头抬起,眼神却闪烁期待的瞥向她,全身上下都透露着两个字——好奇。

    傅筱忧无奈的摇摇头,妥协道:“好,说给你听。”

    王芷嫣闻言立马将头低下来,凑在傅筱忧的身边,生怕错过了一点,语气急不可耐:“快说快说!”

    傅筱忧和王芷嫣在路上咬耳朵讲话,时不时王芷嫣发出大笑,引起旁人多看几眼。

    傅筱忧将来龙去脉说完,王芷嫣震惊的小眼神不断在傅筱忧身上扫着,言语更是不敢相信:“没有想到,你还能拐着弯骂人,还敢说兰席徽坟头草,怪不得他那日气成那样,就他那小心眼,肯定是要报复回来的。”

    傅筱忧脑中不禁回想到那日兰席徽丢下的那句“给我等着”,傅筱忧不禁有些后怕,扶着王芷嫣的手臂:“何来此言?”

    王芷嫣看了眼周围没人,小声和傅筱忧说着:“小时候我去他家参加宴会,不小心吃了他一口蓉馅饼,当场他就给丢了。过了一阵,他家托下人给我送来蓉馅饼,我还高兴呢,当即就咬了口,把我辣得直喝水,这个小心眼的,居然把馅儿换成了辣椒。”

    “真是个小心眼。”傅筱忧附和着,没想到兰席徽这般矜贵的少爷,居然也会这般记仇。

    王芷嫣提醒着傅筱忧,“日后还是和我待在一块儿,他这个记仇的,肯定是不会放过你,他不敢动我,你日后就跟着我,听见没?”

    傅筱忧用开玩笑的口吻,“小女子日后可就仰仗王小姐了”,说完还好玩的像王芷嫣作揖。

    王芷嫣也是气笑了,拉起傅筱忧的手,将她挽至身边,神情有些愧疚,“那日没有兰席徽那混不吝想揍你时,真是叫我吓了一跳。况且你也是为了我,才说谎的……”

    王芷嫣越说越愧疚,将头低着,“要是你被打了,我就真是一万个不是了,我很愧疚的,所以你以后,一定要跟在我的身边,听到没?”

    傅筱忧看她认真的样子,知道她没有开玩笑,神色也认真起来,“好,我跟着你你保护我,好吗?”

    “这才差不多。”

    王大小姐又变回了傲娇的样子,装作嫌弃的说:“那我就勉为其难的允许你跟着我,要是明日休沐,要是咱们抄得快,我带到外头吃好吃的。”

    “能出去?”傅筱忧疑问着。

    王芷嫣回头望着她,“当然了,休沐期间,允许外出,近的都能回家探望,但是不能过了宵禁时间。”

    傅筱忧点点头,还未作反应,就被王芷嫣拉着往前面跑,听着她喊:“我累了,回去歇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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