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梓触恶三
虎疫的起源在桃林镇以北的南寨。
起初人们没有料到这场灾难的严重。只是几个小儿在夜中腹痛，呕泄，家人纵使担心，也不过是想着次日清晨，将邻村的郎中请来仔细瞧瞧，怎料堪堪一晚，病魔就掳走了三条性命。
南寨的老人慌不择路，忙不迭地请了郎中瞧瞧，是怎么个事。
不料这仅仅是瘟疫的开始，紧接着，如同狂风暴雨席卷一般，挨家挨户都出现了剧烈上吐下泻的病人，或老或少，皆是不到几个时辰，吐得不省人事，倘若夜间发病，就彻底一命呜呼了。
只会些风寒感冒的乡野郎中哪见过这样的场面，手足无措，后来甚至提出不如请和尚道士前来作法。神鬼之术没能给南寨带来庇佑，可怕的瘟疫依然在桃林镇漫延，将庄中男女老少屠尽了大半。少有者全家死光，独自一人，不知这称不称得上是另一种幸运的极少数，孤身离开南寨逃亡。
周遭的村子渐渐出现了同样症状的病人，惨烈的阴霾笼罩在这片土地上空，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这里受了病魔的诅咒，恐怖的魔爪将伸向这片村庄所有的活人，剥夺他们身体的水分，榨干成一具具苍白凹陷的尸体。
逃离！所有侥幸逃过魔爪的人只能逃离！惟有逃离，逃离这里才能得到拯救。
“不知为何，所有离开南寨的流荒者无一幸存。”菘蓝轻轻摇头，一双清丽的眸子盛着水雾。
恰逢采薇大夫游历至雍北，在北寨落脚，得知消息她便立刻前往南寨附近走访。她采取的是岱青山弟子诊治突发弥散型瘟疫的基本功，将病患和家属分隔开，逐一安治。
“老师医术高超，经她之手活者十有五六。”已经打破一得必死的僵局。
可是这瘟疫流窜也太快了些。南寨全村皆病死，附近的几个小村庄的幸存者了了，老弱妇孺大都一命呜呼，能得到及时救治的不过身强体壮的青年。采薇大夫焦头烂额，只得飞信将两名亲传弟子薅下山来，亲自回岱青山与诸位长老商量对策。
说来也奇，这些日子，南边附近的村民死了个七七八八，雍北境外的游牧部落里。好些部族连番阵亡，甚至传来某些部落举族向西回旋的传闻。独独在采薇大夫居住的北寨，染疫者相对少见。世人都称不愧是岱青山上的神仙，自有神佛保佑，在她所在的地方连病瘴气都消散了。
宗黎也由衷感慨：“岱青山有灵气。”
林霜醉冷冷瞥他一眼。生在红旗下的新时代青年又怎会轻信鬼神之说，她对病人的症状更感兴趣：“这瘟疫发作之人，都有呕吐腹泻的症状吗？”
“无一例外。”半夏不由得想起他来到北寨时的第一个病人，他就是在睡前喝了壶酒，半夜便发作这急症，连撑到自己的救治都来不及。
菘蓝也回想起些什么，温婉倾城的脸蛋上，浮现难以言喻的神色。她迎着在林霜醉那充满鼓励和期待的目光中，双颊飞红，似桃花潋滟惊鸿：“他们排泄得厉害，我在茅房所见，连那些污秽都余下浠水，和淘米水有些相似。”
林霜醉一巴掌拍在宗黎肩上。
宗黎看她一眼，默默将林霜醉面前的药炉挪到自己身边。
林霜醉张口，有些犹豫。倘若是食物中毒，传播得过于广泛了，还有排泄的是米泔样粪便线索，难免不令她想到那令人谈之色变，取走无数性命的恐怖瘟疫。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她向菘蓝讨要了纸笔，出门向先前热情的大娘打听：“伯母，想问问您，咱这边村寨南北地形，地势什么的。您都熟悉吗？”
天色渐晚，宗黎走过时，就看到这样一副景象。
身披红纱的少女左肘撑膝右手扶地，聚精会神的盯住摆在地上的图纸。从背后看上去，她完全没有世家贵女矜贵高不可攀的模样，更不比菘蓝如青莲般亭亭玉立，婉约朦胧，散漫不羁地歪在地上，木冠都有些偏了，像极了升州家中古宅书画上，悠闲自在的神仙。
“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宗老爷子浑厚的嗓音好似在他耳边回响，老太师抱着年仅三岁的孙儿，捏着书卷教他。
“桃花流水，桃花流水。”小宗黎反复念叨着前面几个字，记不住，抬头眨巴眨巴圆形深色的大眼睛，冲爷爷笑。
老太师捏了一把胡子，俯下身子看着他：“小宗公子，上一首背的是什么诗？”
“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小宗黎奶声奶气地背着。
“对啦，”老太师把他放在自己膝上，摇啊摇：“爷爷就希望做那座山中隐士，自享桃花流水，天地自然。”
只在此山中的闲适散人，想来爷爷说的就是像眼前少女这般，遇事炸炸咧咧却逢凶化吉，明明身中剧毒又乐天安然，永不沮丧，绝不落寞，再艰险的困境也敢于直面。
敢于直面困境的林霜醉早就听到熟悉的玉佩碰撞声，等了好久也不见宗黎过来蹲着，扭头一看，这小家伙又在发呆。
“宗小黎，”林霜醉就势盘腿，招手让宗黎在自己身边坐下，将地上的纸张一把塞给他，酝酿着语句：“我有一个猜想……”
宗黎抓着纸，把她随便仍在地上的毛笔拾起放好，这才展开压了压这张被她抓得边缘发皱的纸卷，只看了一眼就皱起浓眉。
这是一张简易地图，确切来说是南北两寨以及附近村落的地形图。不仅标画出田野河流的走势，更有牲畜畜牧的符号，看起来生动形象，直截易懂。
宗黎指着地图上每个村子中标注，一个或两个叉号问她：“这为何物？”
“水井。”林霜醉本来就比他矮个不少，坐在地上习惯弯着腰，头顶堪堪才到宗黎的下巴。她的发丝在宗黎鼻头轻挠，心猿意马，她说出的话让宗黎更难懂了：“全军覆没的村庄里，应该都有这么一或两口水井。”
宗黎坦坦荡荡：“我不明白。”
林霜醉直身坐好，抓起毛笔在纸张上面看似随意地点：“朱砂红色的点点，是我问过菘蓝，画的病人集中爆发的场所，一个红点为三到无人，红点越少，说明人数越少。”
宗黎轻轻提起她的手腕，将毛笔转过角度，以免把本就黑红错杂的画纸，点的更加混乱。
“如果你把水井连续在一起，就能连成一条地下河。”林霜醉用笔头将这条溪流虚线再重新描了一边：“你瞧，红点均是沿着河流分布，水井附近的红点尤为众多。我专门问了大娘，这条地下河越靠北就越浮现在地表，流经北方游牧部族而来。”
“林姑娘此言有理，不过。”宗黎伸手在勾画：“北寨同在此河流域，甚为此河上游。纵然北寨寨也有瘟疫，为何此地截然不同，没有一传十，传遍全寨？”
“oi，你这就提到关键了。”林霜醉笑着，打了个响指：“看起来匪夷所思是不是？这恰好印证了我的推论。我这套能给你解释明白——这和北寨的风土人情有关，北寨的村民多由后山搬下，并不习惯吟用井水。自山上迁居而下，至今都保留着去打山泉水的习惯。”
至于偶发的病例，半夏背手而立，在旁边给给予解释：“北寨中，因瘟疫倒下的多为青壮男子，据夫子信中所云，皆有饮酒所为。酒——怕就不是山泉水酿造。”
宗黎浓眉紧皱：“溪流之鱼群，南寨之白鸟，同饮此河水，独有人得病此理？”
“二郎啊。”半夏大夫嘴角噙着笑意：“这点我倒是可以讲到两句。岱青山早有论述，人所患病，鸟兽不一定共得，也不一定不得，反之亦然。”
林霜醉对半夏大夫露出钦佩之色：“哇，你们这神仙山有真本事啊，还能研究人兽共患病呢？”
半夏抽了抽嘴角。他右手扶着白净的下巴，一双琥珀色眼睛看着林霜醉的画图：“话是说得通，只是邪正交错，从未听说，六淫，在水中致病的。”
林霜醉心说，当然了，就算把这张图拍到脸上，也是万万不能说服所有人的，能得到半夏大夫的认同已经是超乎期望了。
古人能接受瘴气有邪，水中有毒，倘若她提出这上吐下泻的可怕病魔，很可能是一种你们谁都看不见的微生物在传播瘟疫，绝对不可能有人接受。
于是她便画出了这张图。这张图不是让她确定致病因素是什么，在亲眼见到米泔水样的粪便，挨个走访病人家属进行记录，她几乎确定了这场令人毛骨悚然的可怕瘟疫。
北寨和南寨附近村落民风差异较大，既不同饮一江水，清理茅房的次数和方式也有着较大的区别，正是北寨相对洁净方便的风气，才得以在这场几乎必死的瘟疫中成为世外桃源，绝对和岱青山那位采薇大夫的神仙气儿没半毛钱关系，不过,没有采薇大夫在北寨隔离病患，采取卫生措施，北寨也未免不会沦入地狱。
她画这张图，是为了尝试说服世人，说服他们这瘟疫就是通过地下河传播的。倘若他们将其理解为河水中有邪祟也没有关系，只要能将水井关停，上流河源截断，就能控制瘟疫使其不再大规模扩散。
如今看来，宗黎这般难以接受的，怕是不在少数，可是半夏大夫居然选择支持自己的结论，这实在是令人欢欣鼓舞的消息，是为大喜。
事不宜迟，林霜醉从地上翻跳起来，摇摇手中纸张，向宗黎伸出手：“走吧，去雍北都护府，现在就去。让他们将上游河流截断。”
宗黎唇片微颤，他看着林霜醉，似乎想说什么。
家家户户的灯盏点亮少女的眉眼，光鲜璀璨，晃得他说不出话来。
起初人们没有料到这场灾难的严重。只是几个小儿在夜中腹痛，呕泄，家人纵使担心，也不过是想着次日清晨，将邻村的郎中请来仔细瞧瞧，怎料堪堪一晚，病魔就掳走了三条性命。
南寨的老人慌不择路，忙不迭地请了郎中瞧瞧，是怎么个事。
不料这仅仅是瘟疫的开始，紧接着，如同狂风暴雨席卷一般，挨家挨户都出现了剧烈上吐下泻的病人，或老或少，皆是不到几个时辰，吐得不省人事，倘若夜间发病，就彻底一命呜呼了。
只会些风寒感冒的乡野郎中哪见过这样的场面，手足无措，后来甚至提出不如请和尚道士前来作法。神鬼之术没能给南寨带来庇佑，可怕的瘟疫依然在桃林镇漫延，将庄中男女老少屠尽了大半。少有者全家死光，独自一人，不知这称不称得上是另一种幸运的极少数，孤身离开南寨逃亡。
周遭的村子渐渐出现了同样症状的病人，惨烈的阴霾笼罩在这片土地上空，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这里受了病魔的诅咒，恐怖的魔爪将伸向这片村庄所有的活人，剥夺他们身体的水分，榨干成一具具苍白凹陷的尸体。
逃离！所有侥幸逃过魔爪的人只能逃离！惟有逃离，逃离这里才能得到拯救。
“不知为何，所有离开南寨的流荒者无一幸存。”菘蓝轻轻摇头，一双清丽的眸子盛着水雾。
恰逢采薇大夫游历至雍北，在北寨落脚，得知消息她便立刻前往南寨附近走访。她采取的是岱青山弟子诊治突发弥散型瘟疫的基本功，将病患和家属分隔开，逐一安治。
“老师医术高超，经她之手活者十有五六。”已经打破一得必死的僵局。
可是这瘟疫流窜也太快了些。南寨全村皆病死，附近的几个小村庄的幸存者了了，老弱妇孺大都一命呜呼，能得到及时救治的不过身强体壮的青年。采薇大夫焦头烂额，只得飞信将两名亲传弟子薅下山来，亲自回岱青山与诸位长老商量对策。
说来也奇，这些日子，南边附近的村民死了个七七八八，雍北境外的游牧部落里。好些部族连番阵亡，甚至传来某些部落举族向西回旋的传闻。独独在采薇大夫居住的北寨，染疫者相对少见。世人都称不愧是岱青山上的神仙，自有神佛保佑，在她所在的地方连病瘴气都消散了。
宗黎也由衷感慨：“岱青山有灵气。”
林霜醉冷冷瞥他一眼。生在红旗下的新时代青年又怎会轻信鬼神之说，她对病人的症状更感兴趣：“这瘟疫发作之人，都有呕吐腹泻的症状吗？”
“无一例外。”半夏不由得想起他来到北寨时的第一个病人，他就是在睡前喝了壶酒，半夜便发作这急症，连撑到自己的救治都来不及。
菘蓝也回想起些什么，温婉倾城的脸蛋上，浮现难以言喻的神色。她迎着在林霜醉那充满鼓励和期待的目光中，双颊飞红，似桃花潋滟惊鸿：“他们排泄得厉害，我在茅房所见，连那些污秽都余下浠水，和淘米水有些相似。”
林霜醉一巴掌拍在宗黎肩上。
宗黎看她一眼，默默将林霜醉面前的药炉挪到自己身边。
林霜醉张口，有些犹豫。倘若是食物中毒，传播得过于广泛了，还有排泄的是米泔样粪便线索，难免不令她想到那令人谈之色变，取走无数性命的恐怖瘟疫。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她向菘蓝讨要了纸笔，出门向先前热情的大娘打听：“伯母，想问问您，咱这边村寨南北地形，地势什么的。您都熟悉吗？”
天色渐晚，宗黎走过时，就看到这样一副景象。
身披红纱的少女左肘撑膝右手扶地，聚精会神的盯住摆在地上的图纸。从背后看上去，她完全没有世家贵女矜贵高不可攀的模样，更不比菘蓝如青莲般亭亭玉立，婉约朦胧，散漫不羁地歪在地上，木冠都有些偏了，像极了升州家中古宅书画上，悠闲自在的神仙。
“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宗老爷子浑厚的嗓音好似在他耳边回响，老太师抱着年仅三岁的孙儿，捏着书卷教他。
“桃花流水，桃花流水。”小宗黎反复念叨着前面几个字，记不住，抬头眨巴眨巴圆形深色的大眼睛，冲爷爷笑。
老太师捏了一把胡子，俯下身子看着他：“小宗公子，上一首背的是什么诗？”
“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小宗黎奶声奶气地背着。
“对啦，”老太师把他放在自己膝上，摇啊摇：“爷爷就希望做那座山中隐士，自享桃花流水，天地自然。”
只在此山中的闲适散人，想来爷爷说的就是像眼前少女这般，遇事炸炸咧咧却逢凶化吉，明明身中剧毒又乐天安然，永不沮丧，绝不落寞，再艰险的困境也敢于直面。
敢于直面困境的林霜醉早就听到熟悉的玉佩碰撞声，等了好久也不见宗黎过来蹲着，扭头一看，这小家伙又在发呆。
“宗小黎，”林霜醉就势盘腿，招手让宗黎在自己身边坐下，将地上的纸张一把塞给他，酝酿着语句：“我有一个猜想……”
宗黎抓着纸，把她随便仍在地上的毛笔拾起放好，这才展开压了压这张被她抓得边缘发皱的纸卷，只看了一眼就皱起浓眉。
这是一张简易地图，确切来说是南北两寨以及附近村落的地形图。不仅标画出田野河流的走势，更有牲畜畜牧的符号，看起来生动形象，直截易懂。
宗黎指着地图上每个村子中标注，一个或两个叉号问她：“这为何物？”
“水井。”林霜醉本来就比他矮个不少，坐在地上习惯弯着腰，头顶堪堪才到宗黎的下巴。她的发丝在宗黎鼻头轻挠，心猿意马，她说出的话让宗黎更难懂了：“全军覆没的村庄里，应该都有这么一或两口水井。”
宗黎坦坦荡荡：“我不明白。”
林霜醉直身坐好，抓起毛笔在纸张上面看似随意地点：“朱砂红色的点点，是我问过菘蓝，画的病人集中爆发的场所，一个红点为三到无人，红点越少，说明人数越少。”
宗黎轻轻提起她的手腕，将毛笔转过角度，以免把本就黑红错杂的画纸，点的更加混乱。
“如果你把水井连续在一起，就能连成一条地下河。”林霜醉用笔头将这条溪流虚线再重新描了一边：“你瞧，红点均是沿着河流分布，水井附近的红点尤为众多。我专门问了大娘，这条地下河越靠北就越浮现在地表，流经北方游牧部族而来。”
“林姑娘此言有理，不过。”宗黎伸手在勾画：“北寨同在此河流域，甚为此河上游。纵然北寨寨也有瘟疫，为何此地截然不同，没有一传十，传遍全寨？”
“oi，你这就提到关键了。”林霜醉笑着，打了个响指：“看起来匪夷所思是不是？这恰好印证了我的推论。我这套能给你解释明白——这和北寨的风土人情有关，北寨的村民多由后山搬下，并不习惯吟用井水。自山上迁居而下，至今都保留着去打山泉水的习惯。”
至于偶发的病例，半夏背手而立，在旁边给给予解释：“北寨中，因瘟疫倒下的多为青壮男子，据夫子信中所云，皆有饮酒所为。酒——怕就不是山泉水酿造。”
宗黎浓眉紧皱：“溪流之鱼群，南寨之白鸟，同饮此河水，独有人得病此理？”
“二郎啊。”半夏大夫嘴角噙着笑意：“这点我倒是可以讲到两句。岱青山早有论述，人所患病，鸟兽不一定共得，也不一定不得，反之亦然。”
林霜醉对半夏大夫露出钦佩之色：“哇，你们这神仙山有真本事啊，还能研究人兽共患病呢？”
半夏抽了抽嘴角。他右手扶着白净的下巴，一双琥珀色眼睛看着林霜醉的画图：“话是说得通，只是邪正交错，从未听说，六淫，在水中致病的。”
林霜醉心说，当然了，就算把这张图拍到脸上，也是万万不能说服所有人的，能得到半夏大夫的认同已经是超乎期望了。
古人能接受瘴气有邪，水中有毒，倘若她提出这上吐下泻的可怕病魔，很可能是一种你们谁都看不见的微生物在传播瘟疫，绝对不可能有人接受。
于是她便画出了这张图。这张图不是让她确定致病因素是什么，在亲眼见到米泔水样的粪便，挨个走访病人家属进行记录，她几乎确定了这场令人毛骨悚然的可怕瘟疫。
北寨和南寨附近村落民风差异较大，既不同饮一江水，清理茅房的次数和方式也有着较大的区别，正是北寨相对洁净方便的风气，才得以在这场几乎必死的瘟疫中成为世外桃源，绝对和岱青山那位采薇大夫的神仙气儿没半毛钱关系，不过,没有采薇大夫在北寨隔离病患，采取卫生措施，北寨也未免不会沦入地狱。
她画这张图，是为了尝试说服世人，说服他们这瘟疫就是通过地下河传播的。倘若他们将其理解为河水中有邪祟也没有关系，只要能将水井关停，上流河源截断，就能控制瘟疫使其不再大规模扩散。
如今看来，宗黎这般难以接受的，怕是不在少数，可是半夏大夫居然选择支持自己的结论，这实在是令人欢欣鼓舞的消息，是为大喜。
事不宜迟，林霜醉从地上翻跳起来，摇摇手中纸张，向宗黎伸出手：“走吧，去雍北都护府，现在就去。让他们将上游河流截断。”
宗黎唇片微颤，他看着林霜醉，似乎想说什么。
家家户户的灯盏点亮少女的眉眼，光鲜璀璨，晃得他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