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分开,一个体态消瘦的中年人踏步而出,这人两颊削瘦,颧骨微凸,须发尽白,可一双眼却精光四射,犹如林中野兽一般,众人议论纷纷,墨问瞧见这人空空荡荡的右手,瞳孔瞬间紧缩,冷声道:“你居然还敢出现在此处?”

    来人看向高台之上的师徒二人,讥讽道:“师兄,你这徒儿都能堂堂正正站在此处,我又为什么不行?”

    他这称呼一喊出口,不少年长修士都想起了聆剑阁的一桩旧事,墨言双眉一竖,“曲逍,我聆剑阁的弟子岂容你这叛徒指摘?当年你心思不正,因师尊责骂几句便心怀怨怼,甚至大逆不道妄图弑师,师尊留你一命,逐你下山已是大恩,而今你竟还敢踏入问剑谷?来人,给我杀了他!”

    两侧立刻有身穿黑衣的聆剑阁弟子持剑扑上,曲逍左手一挥,掌风便将两侧人击退,仅仅这么一掌,便可看出此时他已踏入坐照境界,他冷笑道:“师兄,我走火入魔误伤恩师之事,你应该比我清楚,当年,是谁为了这掌门之位给我下药?又是谁挟私报复斩断我一条臂膀?为了这个掌门之位,你竟然枉顾师尊教诲,不念我俩手足之恩,而今又怕我说出你的肮脏勾当,不惜要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杀我灭口——”

    墨问闻言,气血瞬间上涌,他拔出长风剑大怒道:“你说什么?我这辈子行得正坐得端,当年明明是你心思油滑不愿老实修炼,偏琢磨什么捷径速成,我断你一臂纯属你自作自受,没想到这么多年后,你非但不静思己过,反而将这莫须有的罪名扣到我头上,真是狼心狗肺,畜生不如!”

    聆剑阁这桩徒杀师、兄伤弟的旧事曾经也在修真界闹得沸沸扬扬,在场不少的掌门长老也都有所耳闻。当年聆剑阁上一任掌门西华真人座下曾收了两个徒儿,大徒弟墨问是乡野出身,因村中大旱,乡民们卖儿鬻女、易子而食,而他就是那个要被吃掉的孩子,西华真人路过时,从锅边救下了这个瘦的皮包骨头的男孩,自此带着身边,时日一长便也收作弟子。与他相比,二师弟曲逍则幸运的多了,他原是城中富商之子,自小衣食无忧,因天赋出众被西华真人收入门下。这师兄弟二人,一穷一富,一个笨拙木讷,一个机灵聪慧,于修仙这种极其讲究机缘与悟性的事上,很快便分出了高下。

    而西华真人日夜都想培养出一个出众的弟子压过云浮天居。墨问虽然身为大弟子,可不论是读书、修炼、伺候师尊都比不上这后入门的小师弟,再加上他笨口拙舌,有时候说话也直,不如师弟会讨西华真人开心。时间一久,天平也随之倾斜,就在聆剑阁上下都以为西华真人会将掌门之位传给曲逍时,通天阁内闹出了此等荒唐的丑事,聆剑阁自然要多加遮掩,不愿将其中详情告知外人,最后门内弟子围攻,曲逍被墨问斩断一臂,逐出问剑谷,自此消失在众人视野中。

    如今这陈年旧事再度闹到台前来,不少人心中都存了一个念头:难道此事背后真的另有隐情?

    虽然当年墨问的位置是西华真人当着全体聆剑阁弟子面传位的,可细细琢磨起来,这弑师的事情一出,对谁最有利?毕竟墨问曾经与这掌门之位丝毫沾不上边,可那夜在通天阁上,他拼死护师,大战曲逍之后,这掌门之位就顺利到手了。

    曲逍唇角挂着一丝讥讽的笑容:“师兄方才说,你这辈子绝未行差踏错过一次,真是好狂妄!”

    墨问昂然而立,“若我有半句虚言,定叫我魂飞魄散,不得好死!”

    “好,好啊——”曲逍大笑,而后眼神瞬间阴冷,他指着墨言道:“那她呢?你敢不敢在这通天阁前,当着这聆剑阁数十代先人的灵前告诉大家,你这个爱徒的真实身份?!”

    墨问抿着唇,下一秒长风出剑,狂风乍起,慕广白突然出手按住墨问,淡淡道:“墨掌门,此人原是你聆剑阁的弟子,既然是你聆剑阁的家事,我本不愿插手,可这么多人在场,您要是随意出剑,只怕伤了在场同道,于仙门盟谊不利。”

    “你!”墨问瞪着慕广白,台下的曲逍笑道:“诸位可还记得,两百年前,魔族大举入侵之事?”

    “魔族?”“这和魔族有什么关系?”“先听听他怎么说……”

    曲逍听了众人的议论道:“倘若诸位不记得,我可以给大家说道说道,这千百年来,魔族曾入侵人界无数次,但其中最大的,还要数八百年前和两百年前的那一次,八百年前,魔族为了被镇压在枫梧渊底的那位魔尊,第一次大举入侵,后被长青神殿联众仙门击退,隔了六百年后,他们再度卷土重来,不过这次,他们是为了救出八百年前被仙门困在海底的同族——”

    “这次入侵,神殿与仙门百家再度出手,魔族慌忙逃窜回魔界,与八百年前相比,这次战役虽然不算惨烈,可仙门也捉到了不少魔族,压往了苍极海——”

    “其中,有一小部分魔族因重伤留在了人界,四处躲藏。诸位知道的,当年魔族入侵造下了多少血债,杀了多少修士,仙门对于魔族,向来是先捉后杀,绝不放过,可人界之大,仙门也不可能将这土地一寸寸翻过来,一个个找过去,也正是因此这部分魔族不仅留了下来,还生下了孽种!”曲逍指着墨言喝道:“墨问,你收留这个魔族余孽也就罢了,还敢教她法术,将我们聆剑阁的功法剑诀一一传授,甚至还想将这仙门之主的位子给这么个非我族类的畜生,你这么做,难道就对得起师尊,对得起天地了么!”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齐齐看向高台之上,脸白的如纸一般的墨言,人群中有与墨言交好的弟子道:“这魔族天生魔气,墨师兄又没有魔气,你怎么能说他是魔族余孽!”

    “魔族要去除魔气,要么剔除魔骨,成为凡人,要么佩戴宝物,隐藏气息——”曲逍看向一边面容胸膛剧烈起伏的墨问:“师兄,当年师尊游历之时曾得一宝物,名曰九霄玉,有掩藏气息之效,后来师尊将此玉一分为二,赠予你我二人,”他从怀中掏出一块黄玉道:“师弟的玉在这里,师兄的玉又在何处?”

    有人小声道:“这玉与墨师兄脖子上的那块成色好像。”

    “哦,是么?”曲逍阴恻恻地盯住了墨言的胸口,犹如城墙上黑黢黢的悬眼,阴冷的暗箭蓄势待发,“不如请墨师侄将胸口的九霄玉摘下来,让众人看看。”

    “就凭你这随便的一句话,就要我徒儿自证?”

    “不脱也罢,那我这故事,只好继续说下去了——”曲逍躲过剑风,左手变出一把长刀就在这授玉台上与墨问打了起来,他边打边道:“师兄,这么多年了,你这脾气还是没改,当年为了堵我的口你不惜斩断我一条臂膀,如今为了护你这徒儿,又想在这么多人面前要我的命,可惜啊,当年你年轻力大,才能胜我半招,如今你命不久矣,又能奈我何?!”

    说完,刀剑当啷一声重响,墨问后退几步,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墨言连忙奔下高台扶住他。

    刀锋直指墨问胸膛,曲逍冷笑道:“夷州、青柳城、破庙,那个被魔修捉走的魔族女人,那个为了求你救她母亲,愿意献出脊骨修复长风剑的魔族孩子......师兄,你这徒儿的来历,你可敢当着天下人的面说个明白?”

    墨言的确是墨问从夷州的青柳城带回来的,那时因为长风剑剑身有一道裂隙,墨问四处探访上等的铸剑材料,许久未归,聆剑阁的长老们都担忧掌门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谁知三日后,他领着一个小男孩回来了。

    那时候的墨言脸上包满了绷带,手脚也满是冻疮,看起来不过六七岁,头发虽然乱,可眼睛却又大又圆,像个女孩子,怯生生地躲在墨问身后不说话,墨问说他路过青柳城的时候碰见了这个孩子摔在山下,一时恻隐,又看他天赋尚可,便带回来收作徒弟。

    而他回来之后,长风剑的裂痕,也确实被修复了。

    “......那时候,那个魔族女人伤的太重就要死了,她死前以自己的脊骨作为交换,希望你能留下她孩子一条命。可魔族大多数容貌艳丽,这孩子也不例外,剔骨九死一生,你为了遮掩这孩子与魔族的关系,先是将九霄玉挂在她脖子上隔绝魔气,又是改容换面,不惜以异术重塑她的容貌甚至性别,只为了彻底抹去那个魔族血脉在这个孩子身上的痕迹。”曲逍看着摇摇欲坠的墨问,恶毒笑道:“师兄,师弟说的可对?”

    聆剑阁戚长老震惊道:“掌门,此人说的是真是假?”

    墨问默然不语,只握紧了墨言的手臂,挣扎着站直了身子,那长老见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顿时大怒:“若如他所言,你师徒二人岂不是将我聆剑阁上下都当做孩童一般戏耍!我聆剑阁堂堂仙门大派,怎么会容许魔女染指这掌门宝座?其中真假,还请掌门自辩!”

    其余长老朝墨问拱手道:“请掌门自辩!”

    “请掌门自辩!”随着长老行礼,其余聆剑阁弟子也同时下跪行礼,拜倒在墨问脚下。

    墨问缓缓转动头颅,这些人都穿着黑衣,身上都绣着与他一致的金龙纹,这些人是他的亲友,亦是他这么多年来的同道,他们脸上的关切、焦急、担忧历历可见,事到如今,他也不愿再继续欺骗下去,只是挣扎着开口:“争之,确是魔族血脉——”

    戚长老全身一震,而后看向一边低着头的墨言,他眼中虽有不舍,可还是含泪道:“还请掌门及时回头,将此魔女诛杀于通天阁前!”

    听了这话,人群中陡然响起一道稚嫩的女声:“不要!”

    众人循声回望,翘翘方才情急开口,眼见这么多虎视眈眈的目光,瑟缩着想要躲起来,叶乔叹了口气,抱着渡我踏上一步,挡在了她面前。

    下一秒,沈怀慈也上前一步,挡在了她面前。

    叶乔下意识便想笑,可嘴角刚扬起,见他一直不回头,笑容又僵在了唇边。

    有淡淡的香气,顺着风飘了过来。

    风声寂寂,墨问站在通天阁前,默然不语,头亦没低下半分,戚长老急切道:“请掌门,顾全我聆剑阁千年清誉,顾全我聆剑阁千年基业!”

    他每说一个字,墨问的额心便抽动一分,就在双方剑拔弩张,气氛压抑到极致时,身侧传来膝盖落地的轻响,墨言跪倒在他脚边,抬头释然微笑:“请师尊动手!”

    她低下头,将额头重重地磕到了地上。

    墨问怔然。

    争之,争之,这个孩子到底明不明白,他为她取这个字的用意!

    一侧一直默然的慕广白突然上前一步道:“诸位,此女身份尚不清楚,岂可随意斩杀于此,若她真是魔族,依照前例也该压入瀛洲苍极海牢——”

    墨问看向在场众人,喃喃道:“……她虽是魔族,可呆在我身边却从未做过伤害仙门之事,所言所行,这么多年,同门的诸位都看在眼里,甚至那次有魔族逃出苍极海牢,神殿传书,她还听从我的命令前去追拿同族。她犯了什么大罪就要被压入牢里折磨?因为她身上流的血么?”

    慕广白反驳道:“墨长老,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能保她现在不背叛仙门,又岂能保她未来不背叛仙门?我理解你二人的师徒之情,也相信她这么多年,或许真的与魔族毫无往来,可她的魔族身份始终是个隐患,于情于理,都须得压入海牢看管起来。”

    戚长老闻言冷视一边的慕广白:“慕掌门,这是我们聆剑阁的事,这人自然也该交由聆剑阁发落,是杀是关,还轮不到云浮天居插手。”

    “这人在墨掌门身边伺候这么久,各家的仙门隐秘要事只怕都略知一二,也不知道这些事被泄露出去了多少,就这么随便杀了,你聆剑阁如何向在座各位交代?”

    这话无异说中了所有人的心声,墨言在聆剑阁这么久,知道多少东西?掌握了多少消息都不得而知,何况她在墨问身边伺候了这么久,又差点当上掌门,想必对聆剑阁的功法剑诀,谷中秘密都了如指掌,何况聆剑阁以剑术闻名,当年秋云风留下的剑意千年不绝,可见其剑法精妙,若是这么杀了她,确实可惜。台上人各怀鬼胎,台下人蠢蠢欲动,人群中的曲逍借势推波助澜,嬉笑道:“师兄,你还是将她乖乖交出来,容我们盘问后再处置吧!”

    他朝跪倒在一旁的聆剑阁弟子瞟了一眼,立时有一名长老指着墨言道:“来人,给我捉住这个魔女!”

    数十名聆剑阁弟子顿时朝墨言冲去,众人拔剑声中,墨问突然怒吼一声,周遭狂风四起,台上的诸位掌门没料到他突然发难,被他凶悍的灵力震得东倒西歪,他一把拽起跪在地上的墨言喝道:“快走!”

    墨言抬起满是鲜血与尘土的脸,墨问这一出手相当于背叛了整个聆剑阁,与整个修真界为敌,她眼泪刷地流了下来,挣扎着道:“不,师尊,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之后,还能回头的!”

    墨问大骂道:“蠢货!自我带你回来的那天起,我就回不了头了!走,快走!回魔界去,找个地方躲起来,千万别被他们捉入苍极海!”

    墨言云浮天居的慕广白最快反应过来,冷笑一声道:“想往哪里走?”

    他召出佩剑,从天而降,阻断墨问去路,这两个坐照境的修士一动手,沉重的压力瞬间如泰山压顶,灵流犹如无形巨浪,境界略微低一些的修士都不敢上前。墨问一边将墨言护在身后,一边与慕广白过招,试着冲出人群。一片混乱中,叶乔抓起渡我,一边大喊着‘老贼受死’佯装上前冲,一边剑身乱挥,伤的都是友军。颜宁虽然对墨问墨言谈不上喜欢,可见叶乔和翘翘都看重此人,又觉得曲逍尖嘴猴腮一脸奸贼样,也不愿云浮天居的谋算得逞,于是便握着诛邪在人群中横冲直撞,有人拦路便骂滚,搞得局面更加混乱。曲逍瞄准了墨问的后心,刚想偷袭,暗器还没发出去整个人便被一股澎湃的灵力震飞,哗啦便砸倒好大一片人,直直磕了个鼻血直流——

    沈怀慈面无表情地弹了弹衣袖,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曲逍捂着鼻子:“!!!”

    寸心宫的宫主也欲上前助阵,刚一掠起却被颜雪寒猛然一撞,撞了个趔趄,捂着腰怒目而视,颜雪寒瞧见自己这位曾经的师尊,腆着脸赔笑道:“年纪大了眼也花了,宫主您老人家没事吧?”

    宫主:“......”

    杂乱之中陡然响起墨言的惊叫声,叶乔回望,只见墨问面如金纸,下巴胸前尽是血迹,似是受了极重的内伤,持剑相持的手不住颤抖,面色青了又白。对面的慕广白则气定神闲,朗声道:“墨阁主,为了一个魔女,何必呢?”

    “......”墨问一开口便有血顺着唇边流下,他嘶哑着声音道:“你还真不愧是云虚那老匹夫的徒儿,无情无义,气量狭小!”

    “情义?”慕广白大笑起来,“堂堂仙门之主,竟然同魔族有了情义,当真可笑!”

    “可笑的,是你们云浮天居!”墨问握剑的手猛然发力,瞬间挣开了慕广白的长剑,他道:“士可杀不可辱,你们对魔族做的那些勾当,一定会有报应的!”说完,他口中念念有词,顷刻间巨大的阵法在上空浮现,巨大的风化作长龙在通天阁前横冲直撞,直直将所人压得抬不起头,须运功稳住身形,呼啸的怒嚎声中天际隐约传来龙吟之声,戚长老痛惜怒吼道:“墨问,你居然启用护山大阵!”

    “这是,这是什么阵法啊!”“师兄快拉住我,我要被吹走了!”“墨老贼,你使什么妖法!”

    大阵重压之下,不少低阶修士难以抵御,只能手拉着手防止同伴被吹走,叶乔第一时间便窜回了沈怀慈身边,左拥右抱,一边搂着翘翘,一边勾住了沈怀慈的胳膊,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的移动,沈怀慈见状,反手握住了她的手,紧紧护住了她们俩。

    忽闻一声嘶鸣,一骑浑身漆黑,生有双翅的马儿踏着众人头顶飞驰而来,落在了墨言身边,墨问道:“快上去!”

    聆剑阁的人认出这是墨问饲养的天马,这马陪着墨问数十年,如今也到了垂垂暮年,向来都养在后山,不曾在人前显露过。又见墨言爬上了马背,有人怒道:“他们要跑!”

    “师尊,你快上来!”墨言焦急地朝墨问伸出手,墨问却头也没回,继续将全身灵力注入长剑,剑身一道金光直冲云霄,化作了头顶的护山大阵,老马嘶鸣一声,像是在哀求着什么。

    “畜生,还不快滚远些!”墨问凭借一人之身压制在场这么多人,支撑不了多久,眼见灵力即将枯竭,马儿与主人心意相通,又哀鸣一声,转身欲奔。慕广白眼神狠厉,全力破阵。阵法下的反弹之力越来越强,到最后墨问几乎是靠着一股狠劲死命支撑,墨言瞧见他耳朵中有血流下,已是油尽灯枯之相,挣扎哀求道:“不,不,放我下来,师尊,师尊你快把手给我,乌云,乌云你放我下来,我不走!!”

    眼见就要摔下马,墨问咆哮道:“给我滚!滚的远远的!”

    他分出一指弹出捆仙索捆住了墨言,天马双翅一展直欲冲天,也就在这瞬间,慕广白破阵而出,剑气冲天!

    反噬之力震得墨问眼冒金光,狂吐鲜血,他摔倒在地,双眼死死盯住那道剑气,眼中有泪欲落——

    这剑气快如闪电,瞬间便到了墨言后心,就在所有人以为这魔族即将被一剑穿心,血花飞溅时空气中似乎荡起了一层无形波澜,这剑气不知怎的,从墨言腿边擦过,只擦伤了她的小腿。须臾之间,一人一马已经远离。

    慕广白转过脸,冷冷看向人群中的沈怀慈,后者漠然回望,凤眼中毫无波澜。

    “哈哈哈哈哈——”墨问喘着气大笑起来,鲜血混着泪水糊了他满脸,此刻识海干枯,灵力耗尽,再难维持容貌,他的皮肉开始萎缩衰老,头发也花白一片。听了这略带讥讽的笑意,在场人都立眉竖眼,寸心宫宫主叹道:“墨阁主,你这又是何必?”

    墨问握着长风剑,晃荡着,慢慢地站了起来,纵然此刻手无缚鸡之力,可他气势尤烈,一时之间,竟然没人敢责骂他方才放走魔族余孽的举动。他狠厉的目光扫过了在场所有人,而后道:“我对自己的此生,无愧于心,落子不悔!”

    语罢,只见长风剑清光一闪,鲜血从墨问的颈子中喷涌而出,他直直睁着眼,整个人摔倒在血泊之中,眼中的余光很快黯淡下来。

    长风剑当啷落地,剑身震颤不休,犹如哀鸣一般,这把在历代聆剑阁掌门之间传承千年,曾经沾染了无数妖魔鬼怪、恶人宵小的仙剑,如今第一次,沾染上了一个普通人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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