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海面是很安宁的。

    海面微微晃动,轻柔地盛起盈盈月光。温柔又多情,好似能盛起人疲惫不堪的魂魄。海水将像一条狗一样小心翼翼地舔舐你的脚趾,舌尖轻柔、冰冷。

    突然的凉意让你轻颤,但汹涌的海水会乖顺地压下这微不足道的反抗。渐渐地,你觉得温暖了,舒适了。恍若回到母亲羊水中般,疲惫把你包裹。

    你缓慢张开眼,只看见一片深得发黑的蓝,狰狞的潮水突然向你扑来!涌进你要高呼的嘴,教唆海草缠住你挣扎的四肢!

    你无力,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脑袋混混涨涨,你快要窒息了。

    北信介觉得脑袋昏沉沉的,他慢慢睁开眼。视野中只有少女放大的瞳色,四周静悄悄的。恰似深蓝的海。

    他猛地退后几步,腰背抵住了钢制的栏杆。腰背传来微微的痛,巧妙地将脑袋的昏沉压过。

    日光绰绰,却让他无端觉得寒冷。

    少女很是惊慌,她凑过来,“北前辈,你没事吧?”

    北信介抵住栏杆,没有靠近,他反问,“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好镇定啊。林乐忍不住想笑,她也真笑出来了,“北前辈你忘了吗?刚刚你还在问我脚踝的情况呢,在办公室,还记得吗?”

    走廊的阳光斜斜分过,少女站在阴影下。她那双眼睛——蓝滢滢的,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正看着他。

    北信介突然想起来些什么。好像是,他看少女不顾自己的脚伤,所以多问了一句。可是之后,之后,怎么了?他努力去想。

    “之后,日下老师和竹内老师托你送我去校医室,”少女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恰当地开口。

    北信介看她,少女依旧笑着,“看你抱着那么大一沓作业,竹内老头还在哪嚷嚷,说伊藤老师很爱麻烦学生呢!

    ”

    “要尊重老师,”北信介反射性说。林乐又听见他说,“并没有那种事,伊藤老师最近身体不舒服,我是主动过来帮忙的。”

    哇哦。

    北信介想起来了。

    少女的右脚踝伤的很重,竹内和日下老师都很担心,让他带少女去医务室。他们走的时候,伊藤老师突然晕倒了,大家都被吓到了,乱哄哄的。但竹内老师坚持先让他带少女去医务室。他一路上都在担心伊藤老师的身体情况,所以才会走神被少女吓到。

    现在,北信介打量四周,应该是在上课,走廊才会这么安静。

    这节课完就要午休了。他还眼尖地看见,走廊尽头有几个染发的同学正偷偷摸摸地下楼。

    北信介抬头,少女还笑着。他想到之前自己的行为,感到很抱歉。

    虽然伊藤老师情况不明,但那不是他忽略少女的理由,还用那种失礼的语气说话,实在是过分。他有些懊恼。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少女的脚踝紫红泛着青,微微鼓了起来。他的眉头一下就紧紧皱起来了。

    “你还走得了路吗?”北信介上前几步。

    少女,“嗯?是说脚踝吗?”,她像是才注意自己的脚伤,只斜斜看了一眼,随意道,“大概是走不了了吧”,她很快地回头笑着,说,“北桑要怎么办呢?”

    北信介拧着眉头打量了她几秒。他先说正事,“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背你。”

    少女没说话。

    他见她沉默,忍不住想多说几句,“你要爱惜自己的身体。不要勉强,也不要害羞。”

    林乐突然笑了,前仰后合,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北信介不明所以,有些恼火。

    一瞬间,他其实想直接回头,让竹内老师或者日下老师自己来照顾她。可也只是想想,无关礼数,他确实有些放心不下她。

    林乐看着北信介,突然伸手,像是要拥抱面前的少年似的。

    北信介没有躲,粉白的指尖正正停在他胸膛一指前。林乐顺着指尖看向北信介,他神情镇定。

    这姿势,林乐又转回眼神看自己的笔直伸长的手臂,像个僵尸。她被自己逗笑了。

    “好哦,北桑背我吧。”

    身下的少年肌肉是暖的,但不软,有一些硬。衣服有一点皂角香。林乐的腿弯被指腹挤压,固定在北信介腰侧。上半身与北信介的背几乎贴合。

    可林乐的身体有些僵硬。这可是既新奇又熟悉的体验。林乐眯着眼想,那件事以后,她就没有和这群东西靠得这么近了。

    北信介突然开口,“虽然你一直称呼我学长,但我们似乎还没正式交换过名字。”

    林乐回神,她的心情没有之前那么高扬了。但不妨碍她调笑,“欸,没有吗?北桑你再好好想想,我们肯定交换过名字的呀。”

    她要看看这个人究竟还记得什么。

    北信介静静走了一会儿,开口,“不,我很肯定我们没有交换名字。”

    林乐眼神一暗,扯着副不阴不阳的腔调,“好严肃哦~北桑。我~很肯定~我们~没有交换~名字。”

    北信介背着她,步履稳健,“确实没有。”一板一眼。

    “可我怎么记得,我当时很认真地跟北桑交换过名字呢?北桑还说我的名字很特别,很好听呢。”林乐的瞎话张口就来。

    “我不会说这种话。”至少不会对初次见面的人说。北信介很相信自己对自己的了解,所以,“你是不愿意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北桑对自己很有自信嘛,”林乐在他背上笑,她看不惯他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很是恶意地发问,“这么相信自己,北桑肯定没有因此后悔过吧?所以才那么自我?”

    北信介察觉到了背上少女对他的恶意,不打算进行无谓争论。只是继续稳稳地走着。

    可林乐有些厌烦他的沉默。

    “怎么,北桑想起来了?被你遗忘名字的我?我可是恼怒得很呢。”

    “那样精心准备了自我介绍,可北桑非但不记得,还要拿那副奇怪的腔调讲话,怎么,北桑打算去当女排的队长了吗?”

    “可惜啊,本人对排球一点兴趣都没有,北桑的架子不仅摆错地方,还摆错人了啊,”林乐讲到这里,突兀一笑,

    “不仅是队长,连带做人也失格了呢~真是失败。”

    喋喋叨叨的,但是声音很轻很柔,像是贴着耳朵讲话。北信介不自然地缩了缩脖子。

    林乐好久没说那么多话了,可她的对话人并不接她的话。

    独角戏是很无聊的。

    “你怎么不说话?”又走了一段,林乐觉得好像差不多了,侧头趴在北信介背上,看着匀速路过的瓷砖,开口。

    校医室有这么远吗,还是稻荷崎足够大?

    少女累了,轻轻压在他的背上。北信介能感受到如同棉花般的轻柔和暖意,他忍不住僵了一下。

    才继续往前走了一小段,她就已经忍不住开口。

    “……”真是小孩个性。北信介开口,“校医室应该马上到了,你再忍一会儿。”

    “什么?”林乐支起头,呼出的气刚好打在北信介的脖子上。

    北信介顿了顿,“我想了一下。同学,我在今天以前并没有见过你。如果是因为我之前在路上的失礼,那么我很抱歉,这确实是我的错。”

    “近日里,伊藤老师的身体不是很好,我帮她额外做了一点工作;外加部内有些正选的状态不对劲……总之,虽然很不想这样说,但大概是因为这些,我最近的精神不是很好。”

    “我说这个,并非是想推脱罪责,只是觉得,你理应知道所有的前因后果。”

    少年的嗓音清润,平淡地回响在空无一人的走廊。

    他说,“最后,很抱歉,我错过了你的名字和自我介绍。你方便之后再对我说一遍吗?”

    从哪句话开始来着,林乐想不起来了。

    她的时间在慢慢地拉长,开始只是长得能听得清顿音而已。渐渐地,北信介的话被放慢了无数倍,嗓音被拉长到根本听不清内容,像是什么野兽再嘶吼。她开始觉得天旋地转。

    他背上的少女安静了,可脚下还没安静。皮质鞋稳而快地踏在地面上,清脆响亮。

    很快,已经能看到校医室的门牌了。北信介忍不住侧头,她还没回他。她的手腕很白很软,乖乖地搭在他的脖颈上。白色手腕上,彩色的腕带系着一块表。

    “同学,”北信介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又压下去,只说,“校医室到了。”

    林乐失焦的眼神凝在面前的医师上,一个面目不清的、声音机械的粉色人块。好像在问什么。它见林乐不答话,转而小心翼翼地去检查她的韧带。林乐下意识缩了缩,想要把脚收回去。

    被按住了。

    肩膀,被温热而强硬地,按住了,林乐抬头。

    是北信介。

    他站在床侧,正满脸不赞同地看着她,“你需要治疗。”,他又安抚似的补了一句,“不要任性,很快就会好了。”

    林乐突然很想去摸他的手,事实上,她也那样做了。

    白嫩的手摸索着,扣住了少年的温热、带着茧的手掌。

    背上的少女一进校医室就更安静了。全然没有之前那副不好说话的乖戾样子。北信介有些担心她。

    他在旁边,眉头紧锁地看着医师紧张地问她问题,她却像没听见似地,不言不语。终于,在她直白地表露抗拒念头时,他忍不住上前一步。

    “很快就会好了。“他对她说。

    少女停了一会儿,不再挣扎。正当北信介放心时,她却突然抓住了北信介的手。北信介无奈,仅仅十几分钟,他却已经数不清自己皱了多少次眉了。他反握回去,以为她还要挣扎。

    却不想,少女露出了一个像是挑衅的笑,才慢慢地说,“北桑,不是,想知道我的名字吗?”

    “林乐,”,林乐盯着他,“我叫林乐,北桑可要记清楚了。”

    北信介看了她一小会儿,轻轻把手从林乐手里抽回来,“我知道了,林同学,”,他蹲下,帮助医师固定好她的脚踝,“让老师先检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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