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她的事情（三）
生长期最初的征兆，是现在已不再合身的去年衣服尺码，逐渐频繁更换的校服型号。
对于柳莲二来说，真实地有所体会到变化的那一刻，是将要摔倒的宫崎亚希接在怀里的瞬间。
事实上，他本意并非是要如此过度的身体接触。对方在绊了一下的时候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拦住她，其实仅仅只是想扶着她的肩膀让她稳住平衡，但显然低估了自己的力道，往回收的动作直接让她后仰，就这么直接地贴住了他。
这是其一。
其二是，因过于迅猛的生长速度，他和宫崎亚希之间的身高差已经从矮半个头到迅速反超，再到如今的要高一个头有余，她以背部抵住他的胸前，整个人都被带进了他的怀里，完完全全被笼罩住了。
她的听力敏锐到什么程度？
如果是这样近距离的情况下，过于猛烈的心跳声会被听到吗？
柳莲二有一时间的失神，但还记得身边有第三人在，适时地在宫崎亚希支吾着不知如何解释的时候放开了她，免去了被丸井文太盘问的后续。
......与之相对的，被不停追问的人成了他自己。
“你是柳吗？被夺舍了，还是受了刺激性情大变？”丸井文太把他从头到脚来来回回扫视好几次，“上次部活的时候是谁因为有人突然恶作剧扑过来，条件反射把对方手掰过去还用力过度来着？”
在柳莲二自己都没有彻底理清楚他对宫崎亚希到底是哪种程度的好感时，突然有人带着问题直白地撞上来，说是措手不及也不为过。
他条件反射地要否定，并且打算再三强调丸井文太不要把这当作茶余饭后的消遣话题——却突然想到了才刚离开不久的另外一个当事人。
虽说是成功短暂地转移了丸井文太的注意力，但事后若再被回想起来，不是当着他的面、只是某一个日常中的突然出现的话题，考虑到丸井文太的社交能力和交往圈子之广，这件事情哪怕只是轻描淡写揭过，也会被些许人记住。
甚至往极端的方向想，86.23%的可能下会经过多个人的口最后又流传回她自己那里。
而宫崎亚希本人很明显是希望把自己的特殊之处隐藏起来的。倒不如说，她在努力将自己扮演成一个“与他人无异”，仅仅只是“勤奋好学”的普通学生。
“......”他将反驳的话又咽了回去，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丸井，没有确切的理由，最好也不要妄下定论。”
说是一时的冲动也好，甘愿变成这样的结果也罢，总之在他作出这样的回答的那一刻起，就注定给了与他每日相处，已经熟悉他的态度的队友观察到不寻常的机会，而丸井文太也不负所望地抓住了。
“不是否认？”他难掩脸上的震惊：“平时连一点你和别人的蛛丝马迹都没有，这次你不仅举动反常，连回答都这么模棱两可吗？”
“你愿意怎么想都无所谓。”柳莲二顿了顿，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地把剩下的话说完：“......但是，不要给无关的人带来麻烦。”
他自己没有意识到，话语里已经带上了警告的意味。
但是丸井文太听出来了，并且在适当地程度隐晦透露了他的了然：“放心吧，我不会和谁说的。”
说到底，这种事情要不是亲眼所见，也没人会信吧。他内心感叹一句，现实中也没有忍住：“柳啊......你其实有点恋爱脑吧？”
......虽说多少做了心理准备，但对方能这么准确地探究到所有不对，实在也是让柳莲二有点难以招架。
面对队友的惊讶，柳莲二从内心深处隐隐感受到了另外的情绪。和被看穿的窘迫与无奈不同，甚至是一种无从探究的愉悦。
但这份异常仍和之前一样，在他有充足的时间去探究之前，都会被所有的意外和忙碌压在最底下，等待重现的那一天。
当天下午，幸村精市因晕倒在放学的路上而被送进了医院。
__
幸村精市的病症从感冒突发成难以医治的罕见疾病，这件事几乎影响了他身边的所有人。
哪怕是普通的流感，也让人心有余悸地再三确认才能稍微放心。
......当然，也不排除更深层的私人原因。
前一天在图书馆借阅时遇见，脸色看上去相当不妙，甚至还因此和别人换了后面的坐班，在此去到前台时人已经回家了。
于是去药店买的感冒药也没有机会给到。
柳莲二多次斟酌了信息的内容，才终于发给了和宫崎亚希同在一个竞赛场合中，许久未见过的好友。
果不其然，首次在彼此聊天中出现的第一个同龄异性的名字，又对两人同处一个场合下的事实如此清楚，马上收到了乾贞治回的消息。
先加载出来的是一张照片。
「在立海大队列前排，黑色长发的女生？」
「是她的可能性是85%，脸色正常，呼吸略迟缓，看上去是有点感冒，但不至于到你说的严重程度。」
「难得莲二和我提起同龄的异性，你们是什么关系？」
面对这条八卦十足，看似关心实则打探的信息，柳莲二并不是很想回复。
但对方仗着自己打字飞快，已经明目张胆地伸手到了个人信息领域.
「我听到她讲话了，有鼻音但声音不算沙哑，没有并发炎症。」
「身高目测在一米六五一下，三围是.....」
再不制止宫崎亚希的全部体检信息都要被测量完了。一想到这样的数据需要用多么专注的视线扫过她，他就更加焦躁。
「你也适可而止吧，贞治。」柳莲二干脆地拨通了电话，「我们现在只是普通同学。」
「......」乾贞治听出来话筒另一头声音里透露出来的紧绷情绪，很识时务地没有揭露他现在甚至有点气急败坏的事实：「现在的意思就是，还有进一步发展的准备？」
他没有被这句试探性的话动摇：「这不是我一个人可以决定的。」
事情到了现在，他多少确认宫崎亚希是对自己有好感的，但这就和他曾经思考过的那些问题一样，这份感情是否仅仅只是荷尔蒙旺盛分泌之下的短暂错觉，并不具有持久性？她是否有接纳自己的意愿也仍处于未知。
更何况还有现实的因素考量。
随着幸村精市住院，第三学期即将结束，升上国三之后就是为实现三连霸目标的关键时刻，再加之高中升学的事情，他自己暂且不提，宫崎亚希相比也轻松不到哪里。忙于竞赛和考试，又疏于锻炼，大概就是这次来势汹汹的病情的主导因素。
交往带来的占据是双向的，不仅要分出自己的时间，同时也要去融入另一方的生活里。
他没有办法保证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可以交付出自己一半以上的精力去维持两人的相处，轻率地对待是不负责任的行为。
至少现在任凭感情冲动行事，绝对不是明确之举。
--
国中最后的海原祭，3A以执事模拟店吸引了无数游客前去参观。
毕竟被两位学校风云人物兼风纪委员身穿西装鞠躬，并说“欢迎回来”的机会大概是此生仅有一次的体验了。
令柳莲二惊讶的是“络绎不绝的顾客”里面也包括了宫崎亚希。
因切原赤也过分期待于体验被前辈毕恭毕敬对待侍奉的感觉，而被强行拉来的柳莲二也有幸感受到了好友无微不至的点单服务。
这位“前辈对我百依百顺”连0.5%实现可能性都没有的想法的后辈因过于得意忘形，装模作样在点单时过分挑三拣四了一点，点燃了真田弦一郎一天以来紧绷的神经和积压的怒火。结果是他已经被副部长怒斥了一顿，赶回去排练网球部的表演了。
柳莲二因和真田弦一郎都要去后段彩排，对方正巧在忙着接客暂时无法抽身，便坐着多等了一会。
他的位置在教室的角落，从别人的视角来看难以注意到，而他却可以轻松地把整个空间纳入视野——这时门口出现了宫崎亚希。
坦白说，他的心情可以说不止惊讶，甚至是有点惊愕的。
柳莲二自己也很难说清那一刻他在想什么。在猜测她或许对这方面感兴趣时，丝毫没有感觉到收集到新数据的正面情绪反馈。或者他其实根本什么都没有想，只是大脑反射地指令身体作出动作，要求自己的注意力也集中在她目光投向的地方。
而宫崎亚希看的是挂在教室墙壁上的菜单。
......柳莲二的心情迅速地平复了。他果然应该对宫崎亚希在这方面的安全性有100%的信心。
她在门口没站多久就走了进来，然而迎接的人刚好是真田弦一郎，他一如既往绷着一张神情严肃，实则只是日常运转的普通状态的脸字正腔圆、掷地有声地和她说：
“欢迎回来，主人。”
沉默的不止宫崎亚希，还有整个人声沸腾的教室。短暂的一秒钟安静后，大家又一切如常地恢复了吵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事实上这句话大部分人都因为觉得不好意思，很少把后面的称谓加上，而刚巧真田弦一郎此时只有单独一人，无人带着他说话点到停下，秉承着做事尽责圆满的原则，他完整地把话讲完了。
“那个女生被真田同学说了‘主人’吧！是‘主人’哦？”
“呜哇——好羡慕！我也好想这么幸运！被真田同学这么称呼到底是什么感觉啊！”
“就是反差萌吧？一直很冷酷严肃的人用这样的称呼！”
连他都能听见有人在抑制不住地兴奋交谈，没道理宫崎亚希会错过。
柳莲二看她僵住的表情，觉得她现在在想“感觉会折寿，哪里觉得萌”的可能性是99.34%。
他没忍住笑了一下。
反观另一方，真田弦一郎本人。
他是在一天流水线工作下形成的条件反射，根本没仔细去看到底是谁。这时候发现站在面前的是宫崎亚希，他也不免露出一瞬间崩坏的表情。
然后他看了一眼坐在角落的柳莲二，假装无事发生地将她带到座位上点单。
被看的柳莲二不动如山，从真田弦一郎的眼神里品出一丝尴尬和心虚。
两个人全程都没几句交流。宫崎亚希可能只是单纯心思在被迎宾语冲击还未回神的尴尬上，柳莲二猜真田弦一郎这副比往常更沉默寡言的表现大概是因为知道他在场......毕竟他从没刻意掩饰过，真田弦一郎很久前就是知情人之一。
......因此宫崎亚希被带到的座位是他的桌前。
“谢谢，但其实我是想要把东西直接带走的，不坐也没事......”
“不能松懈于客人的服务。”
如此僵硬又尴尬的对话，就差没把两个人不熟且没话找话写在头上公示。
毕竟还在接客中，真田弦一郎很快就回到了门口继续说着他的迎宾词——当然这次没有了后面的主语。
97.76%是因为有了一次经验后所以加倍小心。
他又把目光投回到对面的女生身上，对方看上去正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开口。
为了避免她持久地犹豫不决，柳莲二主动跟她打了招呼。
“宫崎。”
“柳君，”想得到了某种默许，宫崎亚希顺畅地把话说了出来：“你是找真田同学有事情吧？是不是我打扰你们了？”
“没有那回事。”他解释自己坐在这里的原因：“再过一会要去准备最后一次话剧演出的彩排，我和他一起过去。”
“《辛德瑞拉和他愉快的伙伴们》，对吧？”她一边笑一边把名字念完：“绝对是幸村改的剧本。”
“不过柳君你的角色很合适哦，这种官职高的冷静角色......”话说出来，她才发现自己暴露了什么似的，赶紧找补：“......我是听幸村跟我说的，所以碰巧知道了。”
......肯定是从走廊的人谈话里得知的吧。这借口真是蹩脚。
看她意图如此，他也就作出没察觉出不对劲的模样接话：“感兴趣的话，请务必一看。”
他们其实没有公布选角，但除了主要角色外信息已经泄露的七七八八。至于从幸村精市那里得知——这位编剧会主动剧透的可能性为0%，他更倾向于享受操控全局，让人大吃一惊的那瞬间。
点的食物很快被装在打包的饭盒里一起送了上来，宫崎亚希确认了量后就准备离开。
“那么我就先走了，很期待你们的演出。”连带着拿到食物的喜悦，她笑起来时比以往更加明显，不光是嘴角，连眼睛的也是漂亮地弯着的弧度。
柳莲二面不改色地和她摆手，等到她彻底离开教室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那声告别没有说出口。
至于他最后怎么从刊登到校报中的废稿里精准地找到宫崎亚希的照片，然后将其存留下来又把所有的废照片备份文档全部删除后才交换给学生会宣传部的，在一段时间后又被同社团的学弟目睹到了照片全貌的事情，就是更久之后的故事了。
对于柳莲二来说，真实地有所体会到变化的那一刻，是将要摔倒的宫崎亚希接在怀里的瞬间。
事实上，他本意并非是要如此过度的身体接触。对方在绊了一下的时候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拦住她，其实仅仅只是想扶着她的肩膀让她稳住平衡，但显然低估了自己的力道，往回收的动作直接让她后仰，就这么直接地贴住了他。
这是其一。
其二是，因过于迅猛的生长速度，他和宫崎亚希之间的身高差已经从矮半个头到迅速反超，再到如今的要高一个头有余，她以背部抵住他的胸前，整个人都被带进了他的怀里，完完全全被笼罩住了。
她的听力敏锐到什么程度？
如果是这样近距离的情况下，过于猛烈的心跳声会被听到吗？
柳莲二有一时间的失神，但还记得身边有第三人在，适时地在宫崎亚希支吾着不知如何解释的时候放开了她，免去了被丸井文太盘问的后续。
......与之相对的，被不停追问的人成了他自己。
“你是柳吗？被夺舍了，还是受了刺激性情大变？”丸井文太把他从头到脚来来回回扫视好几次，“上次部活的时候是谁因为有人突然恶作剧扑过来，条件反射把对方手掰过去还用力过度来着？”
在柳莲二自己都没有彻底理清楚他对宫崎亚希到底是哪种程度的好感时，突然有人带着问题直白地撞上来，说是措手不及也不为过。
他条件反射地要否定，并且打算再三强调丸井文太不要把这当作茶余饭后的消遣话题——却突然想到了才刚离开不久的另外一个当事人。
虽说是成功短暂地转移了丸井文太的注意力，但事后若再被回想起来，不是当着他的面、只是某一个日常中的突然出现的话题，考虑到丸井文太的社交能力和交往圈子之广，这件事情哪怕只是轻描淡写揭过，也会被些许人记住。
甚至往极端的方向想，86.23%的可能下会经过多个人的口最后又流传回她自己那里。
而宫崎亚希本人很明显是希望把自己的特殊之处隐藏起来的。倒不如说，她在努力将自己扮演成一个“与他人无异”，仅仅只是“勤奋好学”的普通学生。
“......”他将反驳的话又咽了回去，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丸井，没有确切的理由，最好也不要妄下定论。”
说是一时的冲动也好，甘愿变成这样的结果也罢，总之在他作出这样的回答的那一刻起，就注定给了与他每日相处，已经熟悉他的态度的队友观察到不寻常的机会，而丸井文太也不负所望地抓住了。
“不是否认？”他难掩脸上的震惊：“平时连一点你和别人的蛛丝马迹都没有，这次你不仅举动反常，连回答都这么模棱两可吗？”
“你愿意怎么想都无所谓。”柳莲二顿了顿，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地把剩下的话说完：“......但是，不要给无关的人带来麻烦。”
他自己没有意识到，话语里已经带上了警告的意味。
但是丸井文太听出来了，并且在适当地程度隐晦透露了他的了然：“放心吧，我不会和谁说的。”
说到底，这种事情要不是亲眼所见，也没人会信吧。他内心感叹一句，现实中也没有忍住：“柳啊......你其实有点恋爱脑吧？”
......虽说多少做了心理准备，但对方能这么准确地探究到所有不对，实在也是让柳莲二有点难以招架。
面对队友的惊讶，柳莲二从内心深处隐隐感受到了另外的情绪。和被看穿的窘迫与无奈不同，甚至是一种无从探究的愉悦。
但这份异常仍和之前一样，在他有充足的时间去探究之前，都会被所有的意外和忙碌压在最底下，等待重现的那一天。
当天下午，幸村精市因晕倒在放学的路上而被送进了医院。
__
幸村精市的病症从感冒突发成难以医治的罕见疾病，这件事几乎影响了他身边的所有人。
哪怕是普通的流感，也让人心有余悸地再三确认才能稍微放心。
......当然，也不排除更深层的私人原因。
前一天在图书馆借阅时遇见，脸色看上去相当不妙，甚至还因此和别人换了后面的坐班，在此去到前台时人已经回家了。
于是去药店买的感冒药也没有机会给到。
柳莲二多次斟酌了信息的内容，才终于发给了和宫崎亚希同在一个竞赛场合中，许久未见过的好友。
果不其然，首次在彼此聊天中出现的第一个同龄异性的名字，又对两人同处一个场合下的事实如此清楚，马上收到了乾贞治回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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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立海大队列前排，黑色长发的女生？」
「是她的可能性是85%，脸色正常，呼吸略迟缓，看上去是有点感冒，但不至于到你说的严重程度。」
「难得莲二和我提起同龄的异性，你们是什么关系？」
面对这条八卦十足，看似关心实则打探的信息，柳莲二并不是很想回复。
但对方仗着自己打字飞快，已经明目张胆地伸手到了个人信息领域.
「我听到她讲话了，有鼻音但声音不算沙哑，没有并发炎症。」
「身高目测在一米六五一下，三围是.....」
再不制止宫崎亚希的全部体检信息都要被测量完了。一想到这样的数据需要用多么专注的视线扫过她，他就更加焦躁。
「你也适可而止吧，贞治。」柳莲二干脆地拨通了电话，「我们现在只是普通同学。」
「......」乾贞治听出来话筒另一头声音里透露出来的紧绷情绪，很识时务地没有揭露他现在甚至有点气急败坏的事实：「现在的意思就是，还有进一步发展的准备？」
他没有被这句试探性的话动摇：「这不是我一个人可以决定的。」
事情到了现在，他多少确认宫崎亚希是对自己有好感的，但这就和他曾经思考过的那些问题一样，这份感情是否仅仅只是荷尔蒙旺盛分泌之下的短暂错觉，并不具有持久性？她是否有接纳自己的意愿也仍处于未知。
更何况还有现实的因素考量。
随着幸村精市住院，第三学期即将结束，升上国三之后就是为实现三连霸目标的关键时刻，再加之高中升学的事情，他自己暂且不提，宫崎亚希相比也轻松不到哪里。忙于竞赛和考试，又疏于锻炼，大概就是这次来势汹汹的病情的主导因素。
交往带来的占据是双向的，不仅要分出自己的时间，同时也要去融入另一方的生活里。
他没有办法保证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可以交付出自己一半以上的精力去维持两人的相处，轻率地对待是不负责任的行为。
至少现在任凭感情冲动行事，绝对不是明确之举。
--
国中最后的海原祭，3A以执事模拟店吸引了无数游客前去参观。
毕竟被两位学校风云人物兼风纪委员身穿西装鞠躬，并说“欢迎回来”的机会大概是此生仅有一次的体验了。
令柳莲二惊讶的是“络绎不绝的顾客”里面也包括了宫崎亚希。
因切原赤也过分期待于体验被前辈毕恭毕敬对待侍奉的感觉，而被强行拉来的柳莲二也有幸感受到了好友无微不至的点单服务。
这位“前辈对我百依百顺”连0.5%实现可能性都没有的想法的后辈因过于得意忘形，装模作样在点单时过分挑三拣四了一点，点燃了真田弦一郎一天以来紧绷的神经和积压的怒火。结果是他已经被副部长怒斥了一顿，赶回去排练网球部的表演了。
柳莲二因和真田弦一郎都要去后段彩排，对方正巧在忙着接客暂时无法抽身，便坐着多等了一会。
他的位置在教室的角落，从别人的视角来看难以注意到，而他却可以轻松地把整个空间纳入视野——这时门口出现了宫崎亚希。
坦白说，他的心情可以说不止惊讶，甚至是有点惊愕的。
柳莲二自己也很难说清那一刻他在想什么。在猜测她或许对这方面感兴趣时，丝毫没有感觉到收集到新数据的正面情绪反馈。或者他其实根本什么都没有想，只是大脑反射地指令身体作出动作，要求自己的注意力也集中在她目光投向的地方。
而宫崎亚希看的是挂在教室墙壁上的菜单。
......柳莲二的心情迅速地平复了。他果然应该对宫崎亚希在这方面的安全性有100%的信心。
她在门口没站多久就走了进来，然而迎接的人刚好是真田弦一郎，他一如既往绷着一张神情严肃，实则只是日常运转的普通状态的脸字正腔圆、掷地有声地和她说：
“欢迎回来，主人。”
沉默的不止宫崎亚希，还有整个人声沸腾的教室。短暂的一秒钟安静后，大家又一切如常地恢复了吵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事实上这句话大部分人都因为觉得不好意思，很少把后面的称谓加上，而刚巧真田弦一郎此时只有单独一人，无人带着他说话点到停下，秉承着做事尽责圆满的原则，他完整地把话讲完了。
“那个女生被真田同学说了‘主人’吧！是‘主人’哦？”
“呜哇——好羡慕！我也好想这么幸运！被真田同学这么称呼到底是什么感觉啊！”
“就是反差萌吧？一直很冷酷严肃的人用这样的称呼！”
连他都能听见有人在抑制不住地兴奋交谈，没道理宫崎亚希会错过。
柳莲二看她僵住的表情，觉得她现在在想“感觉会折寿，哪里觉得萌”的可能性是99.34%。
他没忍住笑了一下。
反观另一方，真田弦一郎本人。
他是在一天流水线工作下形成的条件反射，根本没仔细去看到底是谁。这时候发现站在面前的是宫崎亚希，他也不免露出一瞬间崩坏的表情。
然后他看了一眼坐在角落的柳莲二，假装无事发生地将她带到座位上点单。
被看的柳莲二不动如山，从真田弦一郎的眼神里品出一丝尴尬和心虚。
两个人全程都没几句交流。宫崎亚希可能只是单纯心思在被迎宾语冲击还未回神的尴尬上，柳莲二猜真田弦一郎这副比往常更沉默寡言的表现大概是因为知道他在场......毕竟他从没刻意掩饰过，真田弦一郎很久前就是知情人之一。
......因此宫崎亚希被带到的座位是他的桌前。
“谢谢，但其实我是想要把东西直接带走的，不坐也没事......”
“不能松懈于客人的服务。”
如此僵硬又尴尬的对话，就差没把两个人不熟且没话找话写在头上公示。
毕竟还在接客中，真田弦一郎很快就回到了门口继续说着他的迎宾词——当然这次没有了后面的主语。
97.76%是因为有了一次经验后所以加倍小心。
他又把目光投回到对面的女生身上，对方看上去正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开口。
为了避免她持久地犹豫不决，柳莲二主动跟她打了招呼。
“宫崎。”
“柳君，”想得到了某种默许，宫崎亚希顺畅地把话说了出来：“你是找真田同学有事情吧？是不是我打扰你们了？”
“没有那回事。”他解释自己坐在这里的原因：“再过一会要去准备最后一次话剧演出的彩排，我和他一起过去。”
“《辛德瑞拉和他愉快的伙伴们》，对吧？”她一边笑一边把名字念完：“绝对是幸村改的剧本。”
“不过柳君你的角色很合适哦，这种官职高的冷静角色......”话说出来，她才发现自己暴露了什么似的，赶紧找补：“......我是听幸村跟我说的，所以碰巧知道了。”
......肯定是从走廊的人谈话里得知的吧。这借口真是蹩脚。
看她意图如此，他也就作出没察觉出不对劲的模样接话：“感兴趣的话，请务必一看。”
他们其实没有公布选角，但除了主要角色外信息已经泄露的七七八八。至于从幸村精市那里得知——这位编剧会主动剧透的可能性为0%，他更倾向于享受操控全局，让人大吃一惊的那瞬间。
点的食物很快被装在打包的饭盒里一起送了上来，宫崎亚希确认了量后就准备离开。
“那么我就先走了，很期待你们的演出。”连带着拿到食物的喜悦，她笑起来时比以往更加明显，不光是嘴角，连眼睛的也是漂亮地弯着的弧度。
柳莲二面不改色地和她摆手，等到她彻底离开教室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那声告别没有说出口。
至于他最后怎么从刊登到校报中的废稿里精准地找到宫崎亚希的照片，然后将其存留下来又把所有的废照片备份文档全部删除后才交换给学生会宣传部的，在一段时间后又被同社团的学弟目睹到了照片全貌的事情，就是更久之后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