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露,李府庭院里,李浔正在练剑,他身穿一身白衣,手持忘川剑,手腕起落间,剑锋划过长空,发出尖利的啸声。落叶如雪花般飘落,李浔倏地腾空而起,忘川剑在空中划出若干个弧形,眨眼的功夫,如穿针引线般,无数落叶被剑串在一起。

    李浔将剑收回,立于庭院中,正欲将落叶拨掉,这时,心腹随从田仲来到跟前:“将军,属下跟踪秦慕歌,发现他最近和地痞头目何天龙多有接触,虽然目前还弄不清俩人背后的动机,但属下猜测,可能是冲着将军你来的。”

    “我?他秦慕歌跟我斗,连地痞无赖都用上了,这多少有些让人难以置信。”李浔不屑地笑了一下,手腕翻转间,串在剑身上的落叶已化为碎屑散落于地:“与地痞流氓为伍,也不怕辱没了他将军的身份。

    李浔把剑递给田仲,并从仆人手里接过毛巾擦了一下手,问田仲:“依你看,他拉拢地痞如何跟我斗?”

    田仲道:“明面上,别说一个何天龙,就是十个何天龙加一个秦慕歌也不是将军的对手,但若要论耍阴招,放暗箭这就不好说了。而且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从将军最在意的人身上下,正所谓攻其软肋,攻其不备。”

    “那么,谁是我最在意的人呢?”李浔想了想,直视田仲,问道。

    田仲被问得不知所措,低下头:“属下不知,不出意外的话,肯定是将军的未婚妻卫云蔷小姐,而且你们的婚期将近,为了以防这帮人放冷箭,将军不得不防。”

    这个何天龙,仗着继父是长史身边的红人,嚣张跋扈惯了,上次在饭馆欺负卫云初和杨桥月时被李浔撞击,李浔指使官兵将其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已经销声匿迹近一个月了。

    他因此痛恨李浔,被秦慕歌收买干一些见不得光的事也是很可能的。

    只是这“最在意的人”有待商榷,于李浔内心而言,除了父母,他一时想不出有谁是自己最在意的人。至于卫云蔷,那不过是遵从家人意愿尚未过门的妻子,说不出重要还是不重要。

    他和卫云蔷没有共同的兴趣爱好,他能看出卫云蔷喜欢自己,可虽然每次她都极尽掩饰,让自己变得温柔体贴和善解人意,但依旧藏不住骨子里的高傲、强势及任性,她那种事事计较的大小姐性格有时甚至令他到反感的地步。

    以前还没什么,但自从认识了卫云初,很多时候,他总是在不经意间把这两姐妹做比较。相比之下,卫云初那种敢做敢当、单纯善良、不服输的个性更能吸引他。

    当李浔意识到这一点时,他内心有些慌乱,无奈而又觉得好笑地摇了摇头,随后对田仲说道:“你的提醒不无道理,防备以做万全之策总是没错的。俗话说得话,不怕跟君子斗,就怕被小人缠上,何况还是两个小人。”

    他接着说道:“你最近多留意一下卫家三小姐的情况……呃,就是小南街,住我表姐对面江心小畔的卫云初小姐。”

    “属下知道!”田仲眼里闪过一丝了然,问道,“将军这个时候吩咐属下留意卫云初小姐的情况,是否意味着她是将军你心里最重要的人?属下没别的意思,如果答案是肯定的,我将调高关注级别,有利于对她的保护。”

    李浔耸了耸肩:“无需过分解读我跟她的关系,只要稍加留意就好,毕竟她是上次谣言的受害者,不排除成为秦慕歌和何天龙打击报复的靶子,要知道,我跟何天龙的恩怨也是因她而起。”

    卫云初正在楼上看书,这时康叔进来对她说楼下有一客人求见。

    “有没有问贵姓?难道说是乔月姐姐,但我昨天刚去找过她啊。”卫云初在成都府认识的人一双手数得过来,她想不起谁会正式上门来拜访她。

    康叔见她狐疑,比划了一下:“是一位长相魁梧的中年男子,长着一脸虬髯,语气傲慢无礼。”

    “难道说是何天龙?”卫云初在脑中快速过滤了一遍,最终想起来自己来成都府之后,只见过何天龙一个满脸长着的人,而且其他形象描述也完全符合。

    因上次在饭馆中制止何天龙的暴行,何天龙被李浔制服,因此怀恨在心,上门报复不是不可能。不仅如此,现在又多了一层关系,那就是,卫云初对外公开的身份是杨元庆的儿女,而何天龙与杨元庆是死对头,自己成为复仇目标在情理之中。

    何天龙来者不善!

    卫云初和康叔一起下楼,康叔给她壮胆:“小姐,有我在,无论来者是谁,来一个我打一个,来两个我打一双。”

    她看着康叔自信满满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康叔瘦得跟枯树枝似的,寻常男子未必能打过,何况是用拳脚逞能、常在道上混的地痞何天龙。

    “拳头解决不了问题,只能智取,康叔不要尽想着为我出头。我有的是办法对付这种人。”

    卫云初来到楼下一看,果然是何天龙,这个作恶多端的流氓和一个多月见到时一样,一副老子天下第一似的派头,抹了一把胡子,一脚踩在门口的藤椅上,不屑地打量了一眼卫云初。

    “嘿嘿!卫小姐,可还记得我何某人?想不到几日未见,你竟然跑到小南街来了,但你可知道小南街谁说了算?”

    接着他推了一下鼻梁,露出两排大黑牙,自问自答道:“小南街是我何天龙的大本营,自然是我说了算,至于什么杨元庆啊,其他阿猫阿狗啊,见到我了都得叫一声爷。”

    看来何天龙也是吹牛的一把好手,若是其他人见了,没准被他唬得吓破了胆,但卫云初知道他的底细,不仅斗不过杨元庆,上次还被李浔狠狠地教训了一顿。沉寂一个多月,重出江湖无非两个原因,一是伤好了,再就是有人撑腰了。

    “若是有人问我,这小南街每天都有哪些路人经过,我肯定记不起来,因为我根本不曾留意,若是有人问我,是否记得几天前的那只过界老鼠,我一定会记忆犹新。”

    何天龙闻言,顿时被气得吹胡子瞪眼,他双手抱在胸前,逼近卫云初半步,用不可一世的语气问道:“什么?竟敢讽刺我是过街老鼠?我看你是活腻了。”

    一旁的康叔见势不妙,出言制止:“请不要对我家小姐无礼,一个大男人跟一个小姑娘见识,算什么本事!”

    说话间,他伸手去拉何天龙,何天龙胳膊肘动了一下,力道却是极大,康叔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卫云初对他说了声:“康叔,这位壮士今天来找我是来算账的,这里没你的事了,你上楼去看看佟晚午睡起床了没,让她看看水壶里的水烧开了没有,给我泡一碗茶端下来。”

    康叔不放心,但还是遵从主人的话上楼了。

    “说吧,你找我什么事?”卫云初直截了当地问何天龙,该来的总归还是会来的,这个时候害怕没用,她索性豁出去了,跟那日在饭馆时一样。

    何天龙通过门口往里屋瞧了一眼,又指了指门口上方写着“江心小畔”的门牌,咧嘴道:“我的意思还不明白吗?小南街是我的地盘,我要你搬出小南街,滚得远远的!”

    卫云初嗤笑一声:“好大的口气,凭什么?我花钱从房主手里买的这套房子,房契写得明明白白,这套房子现在归我所有,这是我的家,我住在自己家里碍着你什么事了?”

    “碍着我什么事?”何天龙仰天大笑两声,随后怒目圆睁,恶狠狠地道,“爷我看你不顺眼,不想在小南街看到你,这就是理由……你现在没得选择,不想搬走也得搬走。”

    简直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蛮横无理到了极致。卫云初强压心中怒火,学着何天龙的样子把双手抱在胸前,摆出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架势,挑眉道:“要是我不搬走呢?”

    何天龙砸吧了一下嘴,然后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放在嘴里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两名长得贼眉鼠眼的男子应声出现在门口,正是那日在饭馆中见到的那两位。

    两男子异口同声道:“龙哥,什么事?”

    “这位卫小姐,是我的生死对头,是杨元庆那家伙的人,是李浔的……不废话了,进去给我放手砸,一样东西都不要剩,我要她明天从小南街消失。”

    两名男子听到指令并未立即行动,稍胖的男子看了一下何天龙的腿,迟疑道:“龙哥,你的腿,李浔他会不会……”

    这时,何天龙正往后退,卫云初一愣,这才发现他的左腿有点跛。她以前听杨元庆说过,何天龙被人打断了一条腿,因此在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当时她还暗自心想,肯定是饭馆那次李浔指使官兵干的。现在看来,确有其事,也难怪何天龙现在对自己恨之入骨,伤刚刚好就跑上门来报复。

    何天龙退到一边,稳住身子,毫不犹豫地回:“你不提李浔那小子还好,一提到他我更是怒不可遏。狠狠地砸,天塌下来由我顶着,李浔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走了狗屎运当了护卫军的头领,别人怕他我可不怕。改日只要我继父美言几句,我看他这个将军还能做多久。”

    两名小弟一听,气势立马上来了,两人撸起袖子,说着就要往屋里冲。令人没想到的是,人还没冲进去,却被楼上突然泼下来的一盆水淋了个正着。

    卫云初吃了一惊,立马向外面退开,抬头向楼上看去却并没有看到人,但很快明白过来肯定是佟晚干的。

    她忍不住笑出声来。只见两名男子被被淋成落汤鸡,惊吓过渡地一边跑开,一边脱衣服。原来,楼下淋下来的并非凉水,而是几成开的热水,两人身上正冒着热气呢。

    看来佟晚真是机智,吓退人的同时,不至于把人烫伤。

    两名小弟狼狈不堪,依在街边的大树旁整理衣服头发。何天龙白了他们一眼,骂到:“真是没用的东西,平时吹嘘自己有多能,一遇到点事就成了缩头乌龟。”

    何天龙跛脚走到卫云初面前,眼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你这个小妮子真是诡计多端,今日不好好教训教训,都不知道你自己姓啥了,真以为杨元庆那老贼和李浔那小子会给你撑腰?”

    说着他扬起一只手,眼看巴掌就要落到卫云初脸上。

    “你敢打我?”卫云初咬牙切齿,毫不退让地盯着何天龙,“光天化日之下,当街殴打女人,你还算个男人吗?我看你断一条腿是轻的,这是报应。!”

    这时,江边小畔门前已经聚集了十几个看热闹的街坊,对何天龙的行为感到很是不耻,纷纷议论道:“是啊,刚搬过来住的一个小姑娘,无冤无仇的,何必这样欺人太甚呢!”

    “平时欺负我们正经做生意的,什么收保护费,白吃白喝也就算了,当街殴打小姑娘确实太过分,应该报官才对。”

    何天龙扬起的手抖了抖,明显受到围观群众议论的影响,气势上弱了很多。他看了看躲在大树旁那两名被淋湿的小弟,他们两人脱了上衣,上半身被刚才泼下来的热水烫得通红。

    “过分?”何天龙扫了一圈围观群众,指着两名狼狈小弟质问大家,“我们几人从楼下经过,正是这位人美心善的卫小姐,指派人从楼上泼了一盆滚烫的热水,烫伤了我的人,不赔礼道歉不说,还刁蛮无礼,恶人先告状说我欺负她。”

    卫云初被气笑了,简直是胡言乱语、颠倒黑白,一点脸都不要了,明明是他上门找事,现在被何天龙说成有错在先。

    佟晚和康叔从屋里走出来,佟晚和卫云初对视了一眼,对一边的何天龙道:“我在楼上不小心把洗脚水弄洒了,与小姐无关,如果淋道了什么人,我陪个不是。”

    围观的人劝解道:“既然是不小心,现在人家已经认错了,没必要逮着不放,不是开水没烫伤人就算了。”

    何天龙面子上架不住,悻悻地将扬起的手收回,凑近卫云初小声道:“今日暂且放你一马,你等着,总有你跪在我面前向我求饶的一天!”说完再次打了一个口哨,带着两名小弟一瘸一拐地走远。

    在何天龙转身离开的瞬间,卫云初回了一声:“我不怕你,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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