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死了吗？
瞿心灯迷迷糊糊间在想，她半边身子还泡在水里，三月的山里尚未回暖，崖底的寒潭水冻得人骨头缝里都是凉意。
她费好大力气睁开眼睛，算是捋清了现在的情况。
祖宗八代在地底下头都磕烂了，她竟没死成。生长在崖壁上的树木缓冲了几段，最后她侥幸掉进了水潭之中，失去意识之前她拼命划拉了几下，侥幸半个身子到了岸边没被淹死，万幸中的万幸，她活了下来。
眼前像是蒙着一层雾气，一时半会视物不清，入目便是一片浓重的暮色。天高地迥，头顶的树影婆娑，再高再远，就是云间寥落的星和月。
今个是月亮倒是亮堂得出奇。
瞿心灯试图爬出这摊冻得人心神都在颤抖的冷水，地上的烁石剐蹭得她生疼。四下望着有什么能勉强支撑下她的东西——毕竟她现在浑身上下是伤，根本使不上劲儿，内力也乱成一团，在她的经脉里乱撞。
疼……哪里都疼……
但好歹是活了下来，瞿心灯苦中作乐般想着，天底下再也没有比她还要狼狈之人了，谁料将头一转，岸边阴影处，竟赫然停着一辆囚车。
是的，这是一辆钢铁铸造的囚车。
起先她没有看清楚，但能感知到那边像是有什么活物，遂拖着伤痛的身体一寸一寸挪到岸边企图呼救，然而当她爬近了，她才看清，这就是一辆押送死囚的囚车。
囚车里的破草席子里头长着个人，蜷在一角，一身囚衣，形容枯槁，遍体鳞伤，半死不活。
这看上去竟是比她都要狼狈上几分。
而这囚车之中，一双眼睛直直对上了瞿心灯的目光，短暂对视之后，转而又挪开了视线。
该怎么去形容那双眼睛，瞿心灯想。
借着月辉，她的视线渐渐清明，那人看不出多大的年纪，看不清具体的相貌，他身上脸上遍布着伤痕，几乎奄奄一息，水潭便上极冷，他便紧紧缩在破席之中，眼神低垂着，有些阴鸷，对上瞿心灯的目光，片刻后又别过头去。
那双眼睛中闪过一丝情绪，倒是叫瞿心灯想到了她咋平川跑马之时，遇到的奇袭的狼犬。败退之后，瞿心灯的剑抵上狼崽子的咽喉，那眼神，狠厉，凶恶，不甘。
然而当瞿心灯试图再去看时，然而很可惜，她捕捉到的更多的是灰败的绝望。
也是，这样的眼神，不该出现在一个阶下囚的身上。
“兄弟，犯了了什么事？”
瞿心灯挪了过去，她摸着身上大大小小的口袋口袋，索性里面还有几颗应急的丸药，有所幸在锦囊耐水里面的药没有湿，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她抓了一把就咽了下去，一口差点全梗在嗓子眼里，又是半死不活地靠在囚车边上顺气。两个人离得很近，瞿心灯可以清晰地问道他身上因伤口腐烂而散发的腐败之气。
这个人伤得很重，身上的伤口腐烂流脓，再不救治，估计也没几天可活了。瞿心灯瞧瞧嫌弃破席子的一角，果然见这人破烂的衣衫后面数不胜数的鞭伤，淤青。
押送的这一路，想来是不好走。朝廷里头那帮人的手向来极黑，这人受的伤想来比看起来要深很多。这人究竟是犯了什么事？竟遭如此待遇？
“兄弟？有药，来一颗？”
瞿心灯从地上扣了一颗石子，从栏杆的缝隙中掷了进去，正好打在那人的脚边。
窝在破席子里的人缩了缩，然而还是没有动静。瞿心灯继续包扎着伤口，借着月光清点了一番剩下的丸药，从里面挑出一粒红豆大小的漆黑的丸药，问：“不来一颗？”
这人只是靠着冰冷囚栏而没有动作，瞿心灯展颜一笑：“你身上的伤很严重，这些天想来也发过几回热，要不然那些人也不会把你然在这寒潭边上冻着你，虽然你这热是退了些下去，但是是郁结在了体内，会伤根基。”
见柳淮还是没有动，她又道：“这药在外面可是千金难求，你当真不要？”
“伤了根基又如何？早晚都是一条死路，便就不糟蹋姑娘的良药了。”囚车中人恹恹道，仿佛刚刚瞿心灯从他眼中读出的狠厉不过是烟花。
瞿心灯知道他有戒心，同时又更加好奇起这人的遭遇来。他看上去有些难过，一口气停滞在胸口不上不下，靠在囚栏上喘气，像是一条缺水的鱼，趁着他张嘴的空当，瞿心灯将手指一曲，轻轻一弹，那小小的丸药直接被弹入柳淮口中，他下意识一咽。
“咳咳咳——咳咳——”
这人不出意外地被呛了一下，锤着心口咳嗽得一双眼睛通红，像是吧刚刚弹进口中的药呕出来，然而此药入腹便化成一缕暖流想四肢百骸流淌开了，他能清楚感知到自己的心跳渐渐平稳了下来，就连肺腑中的那股燥热都被压下来了几分。
这竟是不可多得的良药。
瞿心灯听见背后终于穿来了一声轻微的嗤笑，沙哑的声音缓缓道：“北疆战败，平川失守，九万军民被屠，边防使柳淮通敌叛国，现押解回京受审。”
“将死之人，白白浪费姑娘的药了。”
闻言，瞿心灯手上动作一顿。
什么？平川失守？柳淮叛国？
平川战事吃紧，这瞿心灯是知道，早在去年八月的时候，北狄来犯，两军对峙月余，直到今年二月初，两军战于姚围，大周险胜，与北方王庭议和，这么如今又传出了平川失守，九万军民被屠的消息？
更荒谬的是平川边防使柳通敌叛国的消息。
姚围之战，十九岁的少年将领林陵以身殉国，这正是瞿心灯女扮男装奔赴前线的二妹——明府二姑娘明翎。如今这个姑娘重伤之后假死回乡，此时正在明府里头修养。她与柳淮在边关曾经共事过一段时间，关于柳淮此人的品性，瞿心灯是听她说过的。
柳淮绝不可能干出通敌叛国这般罔顾纲常的事情来！
瞿心灯的眉头皱了起来，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囚车众人，正是柳淮？
瞿心灯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她曾多次到过平川，也见过边防使柳淮几面，这人很曾经她在平川见到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大相径庭。这其中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二妹付出了那样大的代价守住了姚围，那里是平川的咽喉，无论如何平川也不会轻易失守——
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柳淮没有理会瞿心灯的讶然，恹恹的靠在囚栏边上，半晌，他便听到耳边传来一道声音：
“柳淮不可能通敌叛国。”
瞿心灯的声音斩钉截铁。
“为何？”
瞿心灯翻了个身，撕下一片裙角捏碎了丸药包扎着腿上的伤口，回答道：“他没有理由做这件蠢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囚车中之人笑了出来，“姑娘也知道，这是一件蠢事啊。”
柳淮的身体前倾，深沉的目光直直对上了瞿心灯的眸子，像是渴求着能从中看出些什么，他问。
“为什么要帮我？”
瞿心灯笑了起来，这人到死了都要风流，一句话想都没想就从嘴里跑了出来。
“不领情算了，话说柳淮公子啊，眼下你苟延残喘，我半死不活，在这悬崖底下出不去，左右都是没几天过活的人了，要不这会子趁着清风皎月拜个堂，黄泉路上有个伴，勉强算是一对苦命鸳鸯？”
“传闻柳边防玉质金相、如圭如璋，我不亏。”
柳淮一怔。他想过许多种回答，但是唯独没有设想过这样大胆新奇甚至是离经叛道的，押解回京的路上风云暗涌。有人要保住他，或许是他这颗棋子还有用处，有人要杀他，没有比他更好的替罪羔羊了，让他活着回到京都迟早是一大患。
而眼前之人着实乐天，然而这个境地，她开起玩笑来竟也诡异的和时宜。不过玩笑归玩笑，瞿心灯对自己现在的处境还是认识得很清楚的，就是摔下崖底她活了下来，然而离开此处，也绝非易事。
但是，她却莫名有一种预感，她定然不会枉枉殒命于此。
“柳公子，活着就有可能。”瞿心灯挑着唇角在笑。
柳淮不语，他对面前这个女子一无所知，不知道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更不知道为何她会帮他，想问又不知从何问起。
活着才有可能，对，活着才有可能。
柳淮的胸脯微微颤抖，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他深吸了一口气，对靠着栏杆的瞿心灯道。
“姑娘大恩，柳某记下。眼下姑娘重伤，柳某愿意送姑娘出山，不知姑娘可否答应柳某一个请求。”
瞿心灯倒是来了兴致：“你能送我出去？怎么送？”
柳淮沉默片刻，后而屈起手指在唇边吹了个悠长的哨子——
“筱——筱——筱——”
只听见树林后面出来一阵嘈杂的的声音，似乎是兽类的嚎叫——是马鸣。
马？
瞿心灯忽然想起在跌落悬崖之前，那一匹长得并不健美，反而有些磕碜，然而却实在健硕有力、可以日行千里的好马。
而下一瞬间，那匹眼熟得不能再眼熟的马就越然出现在了瞿心灯的眼前——这真是她前几日捡到的那一匹。
“这马……”瞿心灯挑眉道。
“这是在下的马。”柳淮道，“我在平川时救下他，将他养在关外的马场上，战场上它救了我一命，我被押解回京，它竟也落在队伍后面跟着，这是一匹好马，姑娘，它可带你走出着崖底。”
瞿心灯的身体她自个清楚，从那样高的悬崖上摔下来，眼下虽没死成，但是一时半会还这就没有离开这崖底的办法。
“待我出崖底之后呢？你要我帮你做什么？”瞿心灯问。
“我早知京都有人要拿我是性命抵命，要那平川将士的性命扑救他们日益腐朽的根基，姚围之败，京中有鬼。”
“柳某恳请姑娘安全之后，到京中为在下带一句话给福盈楼子的书策茂，让他将那些东西，都交给太子。”
柳淮盯着她的眼睛，道。
瞿心灯迷迷糊糊间在想，她半边身子还泡在水里，三月的山里尚未回暖，崖底的寒潭水冻得人骨头缝里都是凉意。
她费好大力气睁开眼睛，算是捋清了现在的情况。
祖宗八代在地底下头都磕烂了，她竟没死成。生长在崖壁上的树木缓冲了几段，最后她侥幸掉进了水潭之中，失去意识之前她拼命划拉了几下，侥幸半个身子到了岸边没被淹死，万幸中的万幸，她活了下来。
眼前像是蒙着一层雾气，一时半会视物不清，入目便是一片浓重的暮色。天高地迥，头顶的树影婆娑，再高再远，就是云间寥落的星和月。
今个是月亮倒是亮堂得出奇。
瞿心灯试图爬出这摊冻得人心神都在颤抖的冷水，地上的烁石剐蹭得她生疼。四下望着有什么能勉强支撑下她的东西——毕竟她现在浑身上下是伤，根本使不上劲儿，内力也乱成一团，在她的经脉里乱撞。
疼……哪里都疼……
但好歹是活了下来，瞿心灯苦中作乐般想着，天底下再也没有比她还要狼狈之人了，谁料将头一转，岸边阴影处，竟赫然停着一辆囚车。
是的，这是一辆钢铁铸造的囚车。
起先她没有看清楚，但能感知到那边像是有什么活物，遂拖着伤痛的身体一寸一寸挪到岸边企图呼救，然而当她爬近了，她才看清，这就是一辆押送死囚的囚车。
囚车里的破草席子里头长着个人，蜷在一角，一身囚衣，形容枯槁，遍体鳞伤，半死不活。
这看上去竟是比她都要狼狈上几分。
而这囚车之中，一双眼睛直直对上了瞿心灯的目光，短暂对视之后，转而又挪开了视线。
该怎么去形容那双眼睛，瞿心灯想。
借着月辉，她的视线渐渐清明，那人看不出多大的年纪，看不清具体的相貌，他身上脸上遍布着伤痕，几乎奄奄一息，水潭便上极冷，他便紧紧缩在破席之中，眼神低垂着，有些阴鸷，对上瞿心灯的目光，片刻后又别过头去。
那双眼睛中闪过一丝情绪，倒是叫瞿心灯想到了她咋平川跑马之时，遇到的奇袭的狼犬。败退之后，瞿心灯的剑抵上狼崽子的咽喉，那眼神，狠厉，凶恶，不甘。
然而当瞿心灯试图再去看时，然而很可惜，她捕捉到的更多的是灰败的绝望。
也是，这样的眼神，不该出现在一个阶下囚的身上。
“兄弟，犯了了什么事？”
瞿心灯挪了过去，她摸着身上大大小小的口袋口袋，索性里面还有几颗应急的丸药，有所幸在锦囊耐水里面的药没有湿，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她抓了一把就咽了下去，一口差点全梗在嗓子眼里，又是半死不活地靠在囚车边上顺气。两个人离得很近，瞿心灯可以清晰地问道他身上因伤口腐烂而散发的腐败之气。
这个人伤得很重，身上的伤口腐烂流脓，再不救治，估计也没几天可活了。瞿心灯瞧瞧嫌弃破席子的一角，果然见这人破烂的衣衫后面数不胜数的鞭伤，淤青。
押送的这一路，想来是不好走。朝廷里头那帮人的手向来极黑，这人受的伤想来比看起来要深很多。这人究竟是犯了什么事？竟遭如此待遇？
“兄弟？有药，来一颗？”
瞿心灯从地上扣了一颗石子，从栏杆的缝隙中掷了进去，正好打在那人的脚边。
窝在破席子里的人缩了缩，然而还是没有动静。瞿心灯继续包扎着伤口，借着月光清点了一番剩下的丸药，从里面挑出一粒红豆大小的漆黑的丸药，问：“不来一颗？”
这人只是靠着冰冷囚栏而没有动作，瞿心灯展颜一笑：“你身上的伤很严重，这些天想来也发过几回热，要不然那些人也不会把你然在这寒潭边上冻着你，虽然你这热是退了些下去，但是是郁结在了体内，会伤根基。”
见柳淮还是没有动，她又道：“这药在外面可是千金难求，你当真不要？”
“伤了根基又如何？早晚都是一条死路，便就不糟蹋姑娘的良药了。”囚车中人恹恹道，仿佛刚刚瞿心灯从他眼中读出的狠厉不过是烟花。
瞿心灯知道他有戒心，同时又更加好奇起这人的遭遇来。他看上去有些难过，一口气停滞在胸口不上不下，靠在囚栏上喘气，像是一条缺水的鱼，趁着他张嘴的空当，瞿心灯将手指一曲，轻轻一弹，那小小的丸药直接被弹入柳淮口中，他下意识一咽。
“咳咳咳——咳咳——”
这人不出意外地被呛了一下，锤着心口咳嗽得一双眼睛通红，像是吧刚刚弹进口中的药呕出来，然而此药入腹便化成一缕暖流想四肢百骸流淌开了，他能清楚感知到自己的心跳渐渐平稳了下来，就连肺腑中的那股燥热都被压下来了几分。
这竟是不可多得的良药。
瞿心灯听见背后终于穿来了一声轻微的嗤笑，沙哑的声音缓缓道：“北疆战败，平川失守，九万军民被屠，边防使柳淮通敌叛国，现押解回京受审。”
“将死之人，白白浪费姑娘的药了。”
闻言，瞿心灯手上动作一顿。
什么？平川失守？柳淮叛国？
平川战事吃紧，这瞿心灯是知道，早在去年八月的时候，北狄来犯，两军对峙月余，直到今年二月初，两军战于姚围，大周险胜，与北方王庭议和，这么如今又传出了平川失守，九万军民被屠的消息？
更荒谬的是平川边防使柳通敌叛国的消息。
姚围之战，十九岁的少年将领林陵以身殉国，这正是瞿心灯女扮男装奔赴前线的二妹——明府二姑娘明翎。如今这个姑娘重伤之后假死回乡，此时正在明府里头修养。她与柳淮在边关曾经共事过一段时间，关于柳淮此人的品性，瞿心灯是听她说过的。
柳淮绝不可能干出通敌叛国这般罔顾纲常的事情来！
瞿心灯的眉头皱了起来，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囚车众人，正是柳淮？
瞿心灯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她曾多次到过平川，也见过边防使柳淮几面，这人很曾经她在平川见到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大相径庭。这其中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二妹付出了那样大的代价守住了姚围，那里是平川的咽喉，无论如何平川也不会轻易失守——
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柳淮没有理会瞿心灯的讶然，恹恹的靠在囚栏边上，半晌，他便听到耳边传来一道声音：
“柳淮不可能通敌叛国。”
瞿心灯的声音斩钉截铁。
“为何？”
瞿心灯翻了个身，撕下一片裙角捏碎了丸药包扎着腿上的伤口，回答道：“他没有理由做这件蠢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囚车中之人笑了出来，“姑娘也知道，这是一件蠢事啊。”
柳淮的身体前倾，深沉的目光直直对上了瞿心灯的眸子，像是渴求着能从中看出些什么，他问。
“为什么要帮我？”
瞿心灯笑了起来，这人到死了都要风流，一句话想都没想就从嘴里跑了出来。
“不领情算了，话说柳淮公子啊，眼下你苟延残喘，我半死不活，在这悬崖底下出不去，左右都是没几天过活的人了，要不这会子趁着清风皎月拜个堂，黄泉路上有个伴，勉强算是一对苦命鸳鸯？”
“传闻柳边防玉质金相、如圭如璋，我不亏。”
柳淮一怔。他想过许多种回答，但是唯独没有设想过这样大胆新奇甚至是离经叛道的，押解回京的路上风云暗涌。有人要保住他，或许是他这颗棋子还有用处，有人要杀他，没有比他更好的替罪羔羊了，让他活着回到京都迟早是一大患。
而眼前之人着实乐天，然而这个境地，她开起玩笑来竟也诡异的和时宜。不过玩笑归玩笑，瞿心灯对自己现在的处境还是认识得很清楚的，就是摔下崖底她活了下来，然而离开此处，也绝非易事。
但是，她却莫名有一种预感，她定然不会枉枉殒命于此。
“柳公子，活着就有可能。”瞿心灯挑着唇角在笑。
柳淮不语，他对面前这个女子一无所知，不知道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更不知道为何她会帮他，想问又不知从何问起。
活着才有可能，对，活着才有可能。
柳淮的胸脯微微颤抖，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他深吸了一口气，对靠着栏杆的瞿心灯道。
“姑娘大恩，柳某记下。眼下姑娘重伤，柳某愿意送姑娘出山，不知姑娘可否答应柳某一个请求。”
瞿心灯倒是来了兴致：“你能送我出去？怎么送？”
柳淮沉默片刻，后而屈起手指在唇边吹了个悠长的哨子——
“筱——筱——筱——”
只听见树林后面出来一阵嘈杂的的声音，似乎是兽类的嚎叫——是马鸣。
马？
瞿心灯忽然想起在跌落悬崖之前，那一匹长得并不健美，反而有些磕碜，然而却实在健硕有力、可以日行千里的好马。
而下一瞬间，那匹眼熟得不能再眼熟的马就越然出现在了瞿心灯的眼前——这真是她前几日捡到的那一匹。
“这马……”瞿心灯挑眉道。
“这是在下的马。”柳淮道，“我在平川时救下他，将他养在关外的马场上，战场上它救了我一命，我被押解回京，它竟也落在队伍后面跟着，这是一匹好马，姑娘，它可带你走出着崖底。”
瞿心灯的身体她自个清楚，从那样高的悬崖上摔下来，眼下虽没死成，但是一时半会还这就没有离开这崖底的办法。
“待我出崖底之后呢？你要我帮你做什么？”瞿心灯问。
“我早知京都有人要拿我是性命抵命，要那平川将士的性命扑救他们日益腐朽的根基，姚围之败，京中有鬼。”
“柳某恳请姑娘安全之后，到京中为在下带一句话给福盈楼子的书策茂，让他将那些东西，都交给太子。”
柳淮盯着她的眼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