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北城,寒月关,白蝶女,雪漫天。

    白蝶女,穿寒衣,独守月关不离去。

    白蝶女,人无情,孤独百年无人依。

    白蝶女,三生境,骨散漫天风雪里。

    霜北城终年为冬,城中一片白绒,积雪不化。然而自除夕以来总有孩童在街中玩闹打趣还哼着童谣,童谣在口口相传中迅速散开…

    街道摆铺子的也开始叨咕起来。

    “怕是月关又有新动静,现在这童谣啊!整个城里哪还有不知道的呀!”

    “好像是,月关结界又加强一境。”

    “月关要是不加强,里面封印的魔物要是闯出来,霜北城都逃不了。”

    众人哪得月关内封印的是何物,只因月关世代不开,便也都私自认定封印的魔物,一旦封印打开,霜北城必定遭殃。毕竟在老祖宗那时,霜北城曾被一次巨大雪暴倾覆,满城之人皆无碍,因乃雪女护佑,最后却成了天上神光降临。

    此事便也越来越说不清道不明。

    街上摆摊的没事总爱便闲聊两句。如今街上人来人往,都在讨论月关白蝶女一事,也耐不住他们嘀咕一番,聊完转身就去干自己的事情。街上还隐隐传来孩子们的童声。

    焕白色的羽蝶游荡在街中,身型较透不易被人发现,它有一能力便是把所听所感交付于主人。

    此蝶也称白蝶,耐霜寒之息,是霜北独有的蝶类。它自城中横穿而过,城与城倒是没什么不同,只是这里的人们常年厚衣加身。

    出了城十里多,便是一条没有尽头的冰河,冰河错综盘杂,顺着一条河流往前走,穿梭在寒川峡谷中,只见数丈高的寒川高低不同矗立在两侧。肉眼是看不到寒川往里是怎样的景象,

    白蝶顺着冰河穿过寒川,似是游曳了许久,有些疲乏。终于来到了一处寒谷,这里下着大雪,寒气旺盛,谷中几株寒梅,赤红色的花苞为这茫茫白皙添加了一抹颜色。

    冰河贯穿寒谷,河面上常年飘着冷希的雾气,架在河流上方乃是红木所筑的月桥,走过月桥便能看到一位雪白披发,身着蓝碧色雪纱的女子,站在庭前望着寂无的蓝天。

    谷中白蝶甚多,大多屈居在寒梅树身。少有的便总是围着她转,她叫云浮笙。

    白蝶飞的肆意,柔美的曲线落在云浮笙手中。

    她肤如这漫天大雪白润透亮,微长的睫毛上挂着一层薄霜,下睫毛也沾了许,眨眼际同那灵动的冰眸闪这雪光。

    “霜北城,寒月关,白蝶女,雪漫天,”手指上那一只白蝶震动着翅膀,她唇色发白却有光泽,声音虚沉,话说出口的些许缓慢,一频一字都是温溺质感, “ 我活了百年,关在这月关百年,不曾想这人间越来越有趣了”

    “如今我时日无多,倒真想出去看看,外面也同这寒谷年年大雪不断吗?你带回来的消息真是少之又少啊。”

    她伸手将雪花挽入掌中,“还不曾想过,守这百载的月关封印的是何物。”

    云浮笙三百年前聚极北天地灵气而化,号为雪女。谷中有禁制,无法出谷,除了百年一次加固玉融棺封印,也再无其它事情可做,终日与大雪为伴,白蝶也算是谷中唯一的灵物了。

    一只龄长的白蝶向她飞来,化作人形,在后方拍了拍云浮生的肩,打趣道:“受天地孕育的雪女,本就无心,怎至年终生出这般杂念来,嗯?”

    “杂念何尝不是念,”她轻笑笑,向旁侧小亭子走去,“三百年,最后一境已加固完成,莫说生一念,便是有七情六欲又当如何?”

    蝶衣诧异道:“说什么呢!天上可都看着呢!”小声念叨,“你倒当真不怕天罚”

    云浮笙淡淡一笑,“蝶衣,你难道就不好奇,玉融棺当中到底是何物?”

    蝶衣慌促摇头。不想知道,除了千年前那一惑无处询问无处得解有些遗憾,如今的安逸到也刚好。

    “我好奇,我好奇到底是何人,能使得上天利用极北冰川为界,以霜北城众生相胁,耗费天地灵力孕育雪女代代封固此地,”云浮笙侃侃道来,清冷的外表之下,满是对外界的好奇。

    蝶衣似懂非懂,点一下头又摇摇头,只得附和却未多言。

    谷中大雪蓦然下的大了,云浮笙看着漫天飞雪,眼中生怜,“天罚何为天罚?”叹气道:“太无聊了,她们三百年是如何过的。”

    三百年一过,蓦然回首曾经往日种种,皆是寡淡。每日寒露为茶,白蝶当友,寒梅做伴,冰雪连绵,踏不出寒谷,只得每月十五白蝶出巡时能得一点外界消息,到真是无趣的很。

    蝶衣眼眸低沉,未应她的话,它活的太久了,久到开始蒙蔽自己的内心,告诉自己只知道千万不能触碰玉融棺,久到很多的记忆已经不够清晰。她也不是第一次瞧见云浮笙这般悲天悯人之貌,大概是从最后一次加固完封印开始的。

    “雪女,你也说了将至临终,任务也都完成了,干一票试试!”蝶衣。

    云浮笙听见后有些疑惑!?干一票?在哪学来的。云浮笙无言,心中翻滚着热浪,她不禁去想:当真可以吗?历代雪女无一受过天罚者,她可要开这先例?

    “我…再想想吧”也不知哪里来的话,转头突然问道:“蝶衣,你知道冰帝的故事吗?”

    蝶衣瞳孔骤然一缩,陪了她百年时光,从未在她口里听说一次冰帝,然而蝶衣也并不想让她知道。

    空气萧肃片刻——

    刹那间,空中的霜雪凌乱起来,寒风袭裹着雪花猛烈的刮向亭子,若此时有凡人在此,应是早已满身刮痕渗透了血迹。

    亭子周身薄纱四处飘零,遮住云浮笙的眼睛,撂在如雪的肌肤上,她轻轻将薄纱放下,眼神空洞:“为什么,不说话了。”

    蝶衣皱皱眉,轻嗦了一下脸颊,很快的端起茶杯附在嘴边。

    云浮笙从未离开眼前之景,未瞟蝶衣一瞬,淡雅的说道:“刚才风大,杯子里寒露都洒了,你若想喝,再倒一杯吧。”

    蝶衣深深叹一口气,嘴角勾起浅淡的微笑,眼神却有些低沉。千年前的悲剧如今仍历历在目,在这寒谷中,孤寡的冰帝遇上绰约多姿的雪女,倾心不过片刻,在这庭中两相对望,薄纱的飘荡遮住二人的羞涩,然而好景不长,命薄的雪女散落在这冰天雪地中,冰帝也自此疯狂失了理智。这是悲歌不是佳话,所以打内心不想提起。

    “雪女是想知道吗?”

    “我…能听吗?”云浮笙试探道。

    “大有三千年前了……”蝶衣话起。谷中梅树上的白蝶全然苏醒,一只一只飞在空中盘旋,不过眨眼之际,所有白蝶竟都聚在了一起,它们小小的身躯上有着淡淡的灵光。

    天色暗了,雪光的反射倒显得谷中昏蓝的,明月高挂上空,星银几点。白蝶们幻化着形状,倾刻便模拟出冰帝的背影,披散的长发贴靠在高大的脊背上。

    “冰帝居于此处,从不过问天上的事,也不愿理睬人间的景象,有一次他睡了三百年,再醒来时,他亲眼看到了,天地灵力孕育出雪女的那一刻,他很欣喜,终于在这漫长岁月长河当中有人陪着他了……”

    云浮笙眼眶酸楚,不由得心绪被提起。

    “时间久了,他们相熟相知,产生了爱慕之情,两厢之欢,那时候已经三百年了,雪女不知何时越来越虚弱,直到她的灵息不能够被探查到,悄无声息的消散在了谷中。”

    “后来呢?”云浮笙心中有种触动,许是苦涩,是难言,是疼惜又或是空落……她焦急的想要知道后来,后来发生了什么!

    “后来,他疯了,冰帝以极北为阵向世间蔓延冰雪的力量,为了能够找到她,哪怕一丝残魂,甚至从未想过此举会灾害人间。”

    “天上得知此事后,告知他,其实雪女的残魂有一丝在天上,又给他出主意,以他自身为阵眼,永封极北,天上即刻将残魂散落在寒川冰河,每三百年他的心魂灵力释放,或许,在千年中的某一天雪女会重新踏雪归来。”

    蝶衣话未尽,未说出口的也是自己的心中所惑吧。而余音落后,实在太过安静。

    “结束了?”云浮笙还沉浸在其中,“历代雪女可有一位是她?”云浮笙没落又问:“冰帝又得什么结果?”

    蝶衣也不知为何冰帝悄无声息的失踪了,只是轻哼一声,无奈天的造化,也哀其冰帝的选择,看着云浮笙这张脸和身姿再回想历代的雪女 ,她眼神中透露一丝悲戚,“没有,没有一位是她。”

    蝶衣精神突然恍惚,生息变弱,无奈化回真身,飞去谷中最大的一棵梅树,停靠在树身休憩。

    白蝶幻影消散后明月莫名被云挡住,雪下的更大。昏蓝的谷中只有云浮笙一人,额头上雪花印钿冒着细微的闪光,垂在雪白色长发的寒光琉璃挂也甚为耀眼。

    她静静站在亭前,所有的思绪一股涌上心头,而有一种悲怆的感觉在她心里不断潮涨,占据了她的意志,不知不觉默念着:

    浮笙不悔…浮笙不悔…眉间雪花印钿闪得越发的快,似是在为她指引方向,她不禁向玉融棺所在溶洞走去,焕白的雪地被她裙摆刮出一道浅浅的痕迹来。

    冰窟溶洞即便是加固封印,也只是在洞外,溶洞外周全是寒冰烈刺,一旦被刮到,伤口即刻化脓,救治不及时便寒气入髓,神也难医。

    云浮笙已没有神志,心中总有一个声音在撕心裂肺的哭喊,敲打着若有似无的屏障,脑海中又有沉重的男声在唤她,她哪得犹豫,直入洞中。

    蝶衣莫名的虚弱也预示今晚会是个不眠夜,她无法幻回人身,看着云浮笙步入冰窟溶洞时也是无可奈何,即便在自己的世界里嗓子已然喊哑。

    云浮笙进入冰窟溶洞后,一路前行,溶洞周身都是冰刺还有悬挂着的冰溜,高低长短不同,最甚的即将垂至地面,散发凛冽的寒气漫溢在空气中。她身体渐渐开始发抖,呼气也都化作雾气,她一步一步深入,直到眼前冒出一口冰棺,冰棺底部一圈为玉镶嵌,棺身乃极冰所造。

    云浮笙看着冰棺,棺身透着里面隐隐人身,她的玉指附在棺上,自棺尾撩至棺头,冰裂之处划破了她的手指,鲜血滴在裂缝中。

    恍惚间,她空洞的眼神有了神色,指尖传来的刺痛感使她悚愕一怵,她惶然的看着四周,寒气旺到已成冰蓝大雾。她看着棺身竟有些冻裂破碎,此时她还未察觉,只言道:

    “玉融棺?”

    冰裂处的血迹开始蔓延至整个棺身,即便被冰水稀释的很淡,也导致了整个棺身发生冻裂破碎之迹,裂痕中缓缓溢出霜花,她才产生了疑惑,“怎么会这样?”周身的寒气越加的旺盛,她双肘将自己抱紧,嘴唇禁不住打颤。

    霜花溢出密集,将玉融棺及整个冰窟溶洞爆破,爆破后的落物并未伤及云浮笙,整个溶洞暴露在天空中。

    云浮笙愣在原地未动,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成群的白蝶护至溶洞外,缓过神后看见蝶衣搀扶着她,“蝶衣,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看蝶衣的表情就知道,她肯定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愿说,云浮笙也未多问。

    片刻间,自溶洞中突出一柱寒光直入上空,光柱的引力吸纳着冰雪的力量,霜花散漫在天空中,瞬时凝成冰阶。

    光柱中似有一人但却看不清模样,只有高大的身姿和一头飘散的白发,踏上冰阶时散发的光波最为明显。

    云浮笙看着下来的人影,心中一片杂乱。蝶衣望着云浮笙,上面的人每下来一步,云浮笙的白发便黑了一截,蝶衣慌促的看着两边,直到那人临近时,她才跪地拱手道:

    “ 拜见冰帝 !”

    云浮笙一脸茫然并未发现自己有何变化,撇看蝶衣一看后迅速看向前方,是拜呢还是不拜呢?细看间,这一头白发鬓别雪翎的冰帝竟如此好看。

    很近了,云浮笙未作出举动,冰帝站在她面前竟要高出半截身子。

    冰帝的那双丹凤眼不比云浮笙那双冰眸光感差,声音也是浑厚带有磁性,“为何不跪,你…”

    云浮笙慌了神,那现在是跪还是不跪呢?她双手紧攥着,看着蝶衣仍未起身,她俯下了身子。

章节目录

白蝶女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绮朝禾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绮朝禾并收藏白蝶女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