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个疯婆娘,真要把事做绝,大不了就把天翻了!”天上六帝中,圣帝仲辛最小,他可是冰帝的乖乖弟弟,千年前便没赶上悔恨许久,如今还敢再来,仲辛怎会忍得。

    凌玄看着如此少年,轻叹一气,将仲辛搭在肩上的手移开,“时过千年,恩怨情仇早已不重要,但若她敢至极北,”眼眸漠然翻起,杀意横行,“那我便让她身逝于此。”

    “寒暄叙旧不必,我还有事便先走了!”一溜烟而过,只留有未散的寒息以及道别之言。

    魁魃遥看寒谷中调息的雪女,不禁感叹, “到是千年不遇的美人,可惜命薄。”

    仲辛漠然问道:“姐姐瞧,这女子还有多少年岁?”

    “不过百年光景。”魁魃无奈摇摇头随声轻叹,凤鸣遨游九霄云外,魁魃离开极北时私自赠予雪女一句话…

    无人知晓。

    仲辛化回真身白虎自冰川起向天上奔腾而去。

    寒谷内,云浮笙额头紧锁,汗水淋漓,她内心深知,此刻净火焚身损毁灵脉,霜寒之息外泄,时日便是越来越少了。

    她便生出一个想法,每日将霜寒之息自行放卸,痛苦会减少,但是会日渐虚弱,甚至哪日便会悄然离开,不再醒来。

    云浮笙手掌向下,靠近雪地一寸之距,似于天地灵力共鸣,强行卸掉霜寒之息。

    顿时云浮笙额间被一股灵力抵住,寒气自额间游丝而入,向各处灵脉而去,那种冰雪骤降的感觉,让她舒适了不少。

    “我在一时便能护你一时!”

    云浮笙怔了一下,挂着霜的睫毛缓缓抬起,清澈的冰眸微动,盯着他。

    顺着云浮笙的角度看去,略过素白的衣衫,微微抬起便是清晰的下颚,嘴角勾起的坏笑,

    “雪女这般看着我,初醒若梦啊~”

    “你说出口的话总是让人意外。”

    冰帝噗嗤一笑,逗逗她还蛮可爱的。收手后瞳色瞬间冷了一下去,“我不同意你每日放卸霜寒之息缓解,这样你会死的更快,我能帮你压制。”

    云浮笙眼底柔情似水,看着他的时候,竟觉会是一眼万年,两见相欢。鬓角两缕黑发被吹起,她余光扫过,顿时回过神又觉,似我这般命薄之人,何谈情,何谈爱,何谈携手一生。

    都不曾知,若是真爱上又如何收场。

    “不必了,几年的光景或几月并无不同,你何苦浪费灵力为我续着缥缈的时光。”云浮笙站起身,走到院中,抬头望着上空,以往下着大雪,寂蓝无云,如今大雪骤停,白云停留。

    “时过境迁不过一瞬,众代雪女中恐是我运气较好吧,你能为我输送灵力压制净火延缓寿命,可我死后,还有下一代,下下一代,你的灵力又有多少呢?”

    凌玄悄无声息走到云浮笙后方,这看了上千年的破谷,变化也不过挥手之间,哪有看着眼前之人更为重要。

    况且不会有下一代,下下一代,如今我已苏醒,你已是唯一,倾尽全力也要赠你过百余光。

    “每日晨时,院中等你。”

    “可是我……”云浮笙急忙道。

    “我脾气不好。”

    哈?他脾气不好?云浮生转头看见他那冷峻的目光,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只当默认。

    梅树上栖息的白蝶苏醒,拢聚在一起从二人缝隙中飞过,像是飘过去一条白纱,游刃有余。在整个寒谷上空布满,如星星密切的闪耀。

    云浮笙看着,欣喜万分,也明媚了很多。凌玄眼不离她,脸上拘谨的很,心里得意的不行。

    白蝶似纱分成两股将他二人分别袭裹,天空暗淡又至日出,白蝶展开后,衣妆已然换了样式,打坐在院中为其渡灵力。

    每飘游过一次,灵光便是时空隧道,一次日夜更迭。时间久了,两人看着彼此的眼睛,更加的难以言喻,这一切也都记录在白蝶眼中。

    蝶衣:千年前吃狗粮,现在还吃,同一份狗粮味道那么好吗?

    “近日感觉身体好多了,”云浮笙顿了顿,“今夜便是月中十五,月桥上方月亮可美的很,可否一同去瞧瞧?”

    “好。”

    一瞬几日便过,每月十五寒谷明月当空,星银琳琅满目,年年此景月月而至,即便过了百年,看了许多岁月,云浮笙仍觉得,此番美景是不可多得无可替代。

    以往自己站在月桥之上,清风总是会扰乱她的裙摆,让她的鬓发变得缭乱,她望着那一轮明月,心里总是空落。

    明月的光亮照在她的脸庞,她会闭上眼睛细细感受,并许下愿望,她想去凡尘瞧瞧人的姻缘际会,想看看策马奔腾少年郎,想在烟雨朦胧夜空烟火的城中度过余生,想去天上看看神树梧桐,拜拜六帝殿堂。可惜,愿望从未变,往复的日子也从未变。

    夜里,云浮笙与凌玄站在月桥之上,等待明月高悬天际,云浮笙望着天,凌玄看着她,“你每月都会来此吗?”

    云浮笙笑眯眯的期待着,看着黯淡的天空星星一点一点的出现,手把在月桥扶手上,点点头。

    “这月一般几时出现?”

    云浮笙顿然失落,是啊,以往这个时辰早已高悬夜空,今日怎只得星星呢?她不禁怀疑,难道是自己许的愿望太多了,它也避之不及了吗?

    凌玄似乎感受到她的失落,走向前,与她同齐望着夜空,还悄悄的使小法术,“看,出来了!”

    “我就说很美的,你觉得呢?凌玄。”

    云浮笙眼神瞪的锃亮,眨也不眨生怕错过一瞬,然而这次她没有许愿,只想把这美景分享给他。忽然云浮笙转头看向凌玄,恰与凌玄对视,凌玄静静盯着她,云浮笙不知的事凌玄已然盯了许久了,心中早已翻腾万丈。云浮笙感受几秒便脸红心跳。

    凌玄庆幸她没有永远消失,即便她的寿命很短。

    他一生只动心过一次,那便是初遇她的时候,也是在这月桥之上,明月下霜雪相聚,她的身姿慢慢浮现,直到凝聚成型,他更是挪不开眼,那一眼,便是永远。

    天上明月被一轮乌云笼罩,星星缓缓变暗。凌玄感到不适,故意咳嗽两声,使得二人从尴尬的气氛中脱离。

    “今日这般景象,怕是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云浮笙看着天色,有些心慌。

    “有客来了。”凌玄握住云浮笙的手拽到自己身后护着,眉眼紧皱,警惕起来。

    突然,天空轰隆隆几声,雷电霹雳在乌云之中,天空黑压压一片。云层中,隐约有着影子,似乎是青鸾椅,坐在上面之人细白的腿忽隐忽现,手中拿着一把扇子,娇作道:

    “好久不见,老朋友!”

    凌玄面色瞬间变得狠厉起来,他恨不得现在就将她撕碎,才几日都忍不了便来打破这份安逸,真是活腻了。

    蝶衣休憩几日,如今也颇有力气,召众蝶环绕起来形成保护罩将云浮笙保护在内。

    “蝶衣!这是做什么?凌玄有危险!”

    他能有什么危险,就算他再沉睡个千载万载,这个垃圾也未必打得过他。

    “雪女,还是安静的在这等他吧。”

    云浮笙听了更加焦急,“可是他有危险,我得帮他!”

    “他不需要你帮。”

    什么意思?那女子一看就是天上来的,他一区区树灵,即便有着千年修为又怎敌得过,还是他的身份是假的?

    “这女子是天上何人?”云浮笙问道。

    蝶衣思考一番还是如实回道:“天上六帝之一,苍帝柳娠!

    云浮笙未来得及思考,便瞧见凌玄飞上天际,云层中柳娠真容缓缓浮现,持着青鸾扇的手腕轻柔一转,一股灵力由轻到重向凌玄冲击而去。

    凌玄未动,柳娠又一转,接着反反复复好几下,昏暗的天空数众灵光前后冲击而去。却在寒川挥袖间烟消云散,零星的灵光像是灿烂的烟火洒在天空中又瞬间消然。

    云浮笙慌了神,这一幕总觉在哪里发生过,甚为熟悉,越发的去想,便头痛欲裂,她双手抱紧头,却总忍不住去想,那种头痛也让她难受无比,眼角不禁涌出泪水,滴答在雪地。

    蝶衣虽刚休憩好的灵力,但看着属实不忍,便为其渡灵力缓解痛苦。

    此时天上——

    “好久不见。”凌玄正声道。

    柳娠倚靠青鸾椅上,手指敲两下扶手,又将手中扇子合起,不屑的疯癫大笑,“是好久啊,休息的还好吗?冰帝大人~”

    凌玄神情鄙夷起来。

    “天上六帝,只因你乃天地孕期便占据第二,虽稍逊一筹,但却六人无人及你,我当年那么努力,为什么就不能多看我一眼!”柳娠满眼的悲怆,好像天下人都负了她一样。

    凌玄对她冷漠至极,也看不惯她如此做作之风,一掌拍去,速度极快,柳娠向上旋转一周,随即立于天空中,青鸾椅也便消失了。

    “凌玄!”柳娠怒道。

    凌玄笑了笑,嘴角的弧度轻蔑,不止笑容轻蔑,眼神里都像裹着刀子,语气更是不善,“之前中了你和龙极的计谋只因那时我失了智,我便不再计较,若你再敢踏入此地半步敢伤浮笙分毫。”

    “你与整个青鸾殿将为此陪葬!”如此狠戾的话,凌玄却用舒逸无谓的语气说出,随后还附赠了霜寒之息的攻击。

    柳娠心思杂乱,只得在话语中产生妒忌,惧怕,愤恨之意,丝毫没在意那突来的攻击,柳娠被伤及左肩,自伤口向外开始冰冻,随后便灰溜溜的跑走。

    白蝶散开后,蝶衣脸色苍白,半跪地上,灵力流失过快,一时吃不消,“殿下,雪女交给你了……”凌玄点头后,化作真身晃晃悠悠飞往寒丝梅树。

    蝶衣损耗寿命也要护雪女一时周全,只因千年前它答应冰帝的那句:蝶衣誓死守护雪女。

    凌玄弯下身,看着云浮笙发抖的身体无从下手,面对她惊恐的神色不知如何安慰,她就小小的蜷在他面前,双手抱着腿,小心翼翼抬起头看向他,眼眶红润泪水在里打转。

    此刻哪还需说什么,抱着她,紧紧抱着她便好,将她小小的身躯窝在自己身体里,那种不得不使人安心的感觉传递在云浮笙身体各处。

    三千年,她死而复生好多次。

    之前的记忆经过这番洗涤,若有一点浮现,也是不易的。

    况且在当年的这番景象时,青鸾扇那一击,直中她的胸口,受了重伤也加速她生命的消亡。柳娠那个疯婆子倒也是个会欺软怕硬的主。

    “浮笙!浮笙,想不起来便算了,不想了好不好?”凌玄声音很暖,“过去的事情已经不再重要,此刻的你我才是不可多得,别为难自己,我不想再失去你了……”

    云浮笙推着凌玄手肘,两人拉开距离,瞪着大眼哀声道:“是你吗?”她意识混乱,内心里那个人渴望着此刻眼前的人,“是你吗?”她眼眶转着热泪,似是在望着故人,夹杂着再次重逢的躁动又问:“是你吗?”

    凌玄眼中疼惜,只将她紧紧抱起。

    过去已逝,随你消散时从前的时日,和我,便也一同去了。

    已释,你离开后的窒息,心痛,痴念和三千年的怒火,同再见你的那日起,便已然释怀。

    如今我只想与你,同偕发共白首,你若不愿如此,那我可要硬来了。

    倘若有朝一日你记起所有,怨我的话。凌玄恬恬笑道:

    “那便怨我吧。”

    时隔多日,寒谷又下起大雪,雪花中的灵力落在云浮笙的身子上,缓缓治愈着她的伤痛。

    雪愈加的大,冰河上结层薄冰,梅树梢头被雪覆盖,红木月桥也就隐约能看出一些赤色。若说这是千年以来最大的一场雪不如说是整个极北最凛冽的一场雪。

    天上。青鸾殿。

    一道青色羽纱袖缭过眼前,厉气直冲殿内,周围空气开始凝结,也未见殿堂之中有什么不一样。但好似正中的青鸾乌首上却多出了一条划痕。

    柳娠气冲冲的快步走进殿堂,怒道:“竟敢威胁我!”转眼之间猛的转身坐在青鸾椅上,手指紧扣月牙扶手,咬牙切齿:“凭什么!他封印三千年,如今竟还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殿下,冰帝乃凝聚天地冰雪本源所化,乃霜雪之主。您乃兽族,定是与这天地共生的不一样。”情绪稳定的莮无,说的话总是以理为大,这一点总是让柳娠更加的愤然。

    莫名间柳娠坏笑起来,预示到什么开心事一样,惬然道:“莮没,你说把“晶鳞”拔了,会怎么样?”又幽魅道:“让他们出寒谷,去心心念念的人间,没有寒酷之地的加持,还带着一个虚弱将死的人,彼时龙极回天,定是他们赴死之日。”柳娠越说越兴奋。

    莮没转过身冷淡的看向殿外,此事怕是不成,龙极大帝刚过西域向北走,还余有南冥未曾去过,以殿下办事效率,估计一会就得把晶鳞给拔了。

    果然,话到此处,眼前余晖之下,飘零过青紫纤绕魂兰两袖,尾曳浑色光辉,游入天垢。

    莮没双手叠在身前,塌着身子摇着头,轻叹道:“急了,还是急了。”

    柳娠穿梭在浑浊的天垢隧道之中,周身附光,此光可隔绝天垢隧道之中浑浊的天气,但仍有较强的天气会钻入。

    然而天垢隧道甚长,她也只好不断的变化姿态躲避。毕竟传闻中,浑浊天气入体,得生心魔,堕于郯诡。

    可奈能通晶鳞台之路只此一条,天垢也是龙极大帝为柳娠不得乱来特下的最高禁制。

    经过一番折磨,柳娠完好的站在晶鳞台之上。

    晶鳞台为圆形,悬在极北正上天云六层位,周围云层晕染着龙鳞极光,晶鳞台正中乃龙脊骨矗立,上呈一片晶化龙鳞又为晶鳞之力,封印极北三千年,冰帝苏醒后,封印之力渐弱。

    “晶鳞,本身就是东海蓝晶所化假物,”柳娠边说边走向晶鳞,轻蔑的眼神对任何事物都是不屑,提着疑问却心中无畏,“把一个假物碎掉,龙极,应该不会怪我吧?!”

    柳娠用灵力将晶鳞挽入掌上,轻轻一捏便轻而易举的将它摧毁,但却不料,灵物的反噬将柳娠掌心灼烧出一道树枝般的印记,痛的她不禁嘶哈一声,“什么破东西!”瞬间又明白了什么,面露悲笑,“好一个兄弟情深!”

    有时觉得柳娠悲苦吧,好像也不是,毕竟这一切都是她自己作的。

    而在此时,遥远天际云九层之处,偌大的玄武神影屹立在此,端正而立的便是阴帝“道天大帝”

    “有趣,越来越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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