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天空呈现铅灰色,片片乌云低垂。

    阳光被完全遮挡,世界仿佛失去了色彩,不见一丝光亮。

    墓地周围是一片死寂,墓碑林立,青灰色的大理石庄严肃穆,神圣不可侵犯。

    四人立在一块刚砌起的碑前,沉默地看着石碑。

    上面新镌的字迹写着:爱女李乐园之墓。

    李叔实在撑不住了,跪倒在碑前痛哭。

    他这几天忙着安葬乐乐,几乎没怎么合过眼。

    从医院出来后,李叔精神一直极度紧绷,却自始至终没再流过一滴泪。

    这会儿女儿是真的入土安息了,他才终于反应过来,自此以后,他和乐乐阴阳分隔,彻底成了两个世界的人。

    李叔哭得肝肠寸断,将这几天积聚的情感全都发泄出来。

    纵使乐乐的突然离世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但对李叔尤甚。

    毕竟他早已将乐乐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

    看李叔如此悲伤,谭佳宜强忍住在眼眶中打转的眼泪。

    她告诉自己不能再伤心了,这样只会让李叔更加悲伤。

    她得率先振作起来。

    周泽楷上前两步,想去安慰李叔,但被谭佳宜拦下来,“让李叔哭一会吧,哭过就好了。”

    周泽楷撤回两步,三人继续静默。

    对于现在的李叔来说,或许这种无声的陪伴就是最好的安慰。

    李叔终于止住了眼泪,他缓缓起身。

    看着李叔单薄消瘦的背影,谭佳宜觉得李叔最近好像更瘦了。

    眼角的褶皱加深,眼睛里布满血丝,连头上的青丝都开始滋滋往外冒,肉眼可见的沧桑疲倦。

    岁月催人老,不敌一夜愁。

    原来人真的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有这么大的变化。

    突然间痛失所爱,李叔仿佛一夜间老了十岁。

    临走前,谭佳宜将怀里的花在乐乐碑前放好。

    盛放的红掌花鲜艳夺目,恰如女孩生前一般活泼热烈,她的生命短暂而美丽。

    墓园门口,七哥主动提出将李叔送回去,谭佳宜周泽楷和他们不顺路,所以只能兵分两路。

    天色渐暗,墓园中静得让人发慌,一种幽森恐怖的气氛包绕着他们。

    周泽楷想着早点回去的好,但谭佳宜走着走着却突然顿住。

    周泽楷疑惑:“怎么了?”

    谭佳宜低头不说话,片刻沉默过后,终于缓缓开口:“我想去看看妈妈。”

    周泽楷差点就忘了,这里葬着的不止有乐乐,还有她妈妈白阿姨。

    谭佳宜低着头,长发垂下来挡住半边脸,周泽楷看不清她的表情,却捕捉到她低沉声音中的一丝颤抖。

    她估计还憋着呢,肯定很难受吧。

    周泽楷走到她身边,点点头,陪她往回折。

    谭佳宜三年多都没来过,加上天色渐暗,要想找到母亲的墓碑并不容易。

    好在周泽楷方向感极强,轻车熟路地将她往里带。

    这条路不知走了多久,从黄昏一路走到黑夜彻底降临。

    谭佳宜终于开口,打破了冗长的沉寂:“这条路你怎么这么熟?”

    摸黑也能找到的地方,一定走了不止一次。

    周泽楷只是淡淡地回答:“阿姨走后,我来看过她几次,自然是熟悉。”

    除去初中时每年白言清祭日和清明节周泽楷会来,前一世他还和谭佳宜一起来过几次。

    粗略估计,也有十几回了,所以他不可能不熟悉。

    但周泽楷怕谭佳宜多想,又补充了句:“你知道的,我方向感一向好,小时候走过一遍的路都能记得七七八八。”

    谭佳宜看着周泽楷轻描淡写的样子,内心却生出些许愧疚。

    所以几次到底是多少次?

    一个外人这些年都来看过妈妈好多次,而自己却一次也没有。

    她叹了口气,忽而意识到,自己以前不过是一直在逃避。

    谭佳宜没有说话,跟着他继续走。

    周泽楷的脚步终于停下,两人到达白言清墓碑前。

    墓碑前有束花,虽然枯萎了,但看得出时间并不久远,还没有干枯到一丝水分也不剩。

    谭佳宜问他:“这是你放的?”

    周泽楷隐约看见碑前白色的百合,他记得,之前自己每年放的就是百合,于是轻轻点头。

    不过除去周泽楷的那束百合,碑前就再无别的花了。

    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么些年能记着白言清的也没几个人,来看她的,就更寥寥无几了。

    至于她的父亲谭墨行,应该早就把这个前妻给忘了。

    谭佳宜肩膀开始抽动,眼角的眼泪自然滑落。

    周泽楷轻拍过她的肩头,说道:“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谭佳宜再也忍不住了,在乐乐碑前,在李叔面前她还能强装坚强,但在三年未至的母亲碑前,她再也忍不住了。

    声嘶力竭,一如刚刚悲痛的李叔。

    “妈妈,女儿不孝,这些年都没能来看你。”谭佳宜抽抽噎噎地说着。

    “妈妈,我好想你……

    我……真的好想你……”

    谭佳宜苦累了,她终于哭不动了。

    周泽楷搀着她,才让她还能保持身体的平衡。

    谭佳宜将脸上的泪抹了抹,眼睛死死盯着墓碑上刻着的一列字:爱妻白言清之墓。

    她嘴里喃喃道:“谭墨行不配,他不配!”

    情绪彻底平复下来,谭佳宜蹲下抚摸着大理石碑面。

    碑石的冰凉感从透过指尖蔓延到全身,可是谭佳宜却并不觉得冷,更多的是温暖,是力量。

    谭佳宜起身,走之前最后看了眼母亲的墓碑,眼里闪着光,留下坚定的一声:“妈妈放心,我一定会将公道给你讨回来。”

    说完,谭佳宜抬头看了眼天空。

    黑色的丝绸在眼前展开,上面缀着点点繁星。

    夜幕深邃,星光闪烁。

    周泽楷和她一起仰望星空,他指着夜空对她说:“每一个逝去的人都会化作天上的一颗星,他们或许不在我们身边,但宇宙永恒,星河无际,他们永远都在那里,会永远守护他们爱的人。”

    *

    谭佳宜回去后,又联系廖阿姨询问了当年监控的事情。

    她将那天拍到的照片给廖洁看,查过监控,果然找到了蛛丝马迹。

    监控是廖洁托公安局的熟人才调到的,一般人不会去专门查看,也不一定有门路。

    这是查案人的阻力,同时也是作案人的软肋。

    作案人肯定没想到当年的监控有备份,也没想到还会有人能将当年的录像翻出来细看。

    对比过后,一个熟悉的身影被锁定。

    案发时间附近,那人在监控中统共出现了三次。

    第一次是案发前一天,展品已经全部布置完毕,那人以观展游客的身份前来参观,和一众游客没有两样,正常地行走,正常地观展,并没有做什么手脚。

    只是谭佳宜细心注意到,在模型附近,他停留时间明显比其他地方要长,而且还专门绕到了模型的背面。

    这是反常之一。

    第二次是案发当天上午,恰好展厅突然停电,所以拍不清楚模型附近的情况。

    但可以确定的是,那个人又再次出现。

    停电前他刚来展厅,停电后他匆匆离开展厅。

    只拍到一个模糊的背影,但对照衣服,依旧可以确定是同一个人。

    这是反常之二。

    第三次,也就是案发当时。

    屏幕中,母亲突然被庞然巨物砸中,地上留下一滩血迹。

    这是谭佳宜第一次见到当时的场景,她惊得说不出话来,嘴唇都在发抖。

    钢铁无情,何况是看着就难以承受的钢筋,谭佳宜可想而知,母亲当时是有多疼。

    画面还在继续,现在关键是要找证据。

    谭佳宜没时间难过,目光从母亲身上抽离出来。

    白言清倒地后,一群人围上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现。

    在最外层的边缘,一个根本不会有人注意的角落,那个人隔着人群,瞥了眼血泊中的白言清。

    这是反常之三。

    完整的作案过程已经清晰,这个作案人一看就是有精心计划,只不过作案手法也没有多高明。

    从前期踩点,到案发当天制造混乱做手脚,再到案发之后到现场核查。

    作案人估计是专门守着看附近没人,只是没想到周泽楷会突然冒出来。

    他害怕没砸对人,宁愿冒着风险也要在第一时间回来查看。

    这一点说起来,还得感谢周泽楷在其中差了一脚,让作案人又留下一丝破绽。

    逻辑链已经基本情清晰,警方那边也开始追捕嫌疑人。

    一切行动在默不作声中逼近小巷的集装箱,在程婉乔毫不知情下危险已然降临。

    那人叫王启德,40岁,康宁人。

    康宁是汉城市管辖下的一个县,也是谭墨行的老家。

    巧就巧在王启德、谭墨行,还有程婉乔,都是康宁人。

    而且王启德和程婉乔还是同乡,算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谭佳宜知道这些信息后,心里已然将所有真相全部猜透。

    这种郎有情,妾无意的戏码太过俗套,只是此情郎也是个大冤种,被心狠歹毒的小妾耍得团团转,还能心甘情愿给她卖命。

    谭佳宜在心里冷笑一声,王启德为程婉乔害死了白言清,让程婉乔如愿嫁给谭墨行,从此过上锦衣玉食的好日子。

    是什么让王启德宁愿背上一桩命案,宁愿自己蜗居在集装箱也要这么做?

    可能不止是为了程婉乔,更是为了他儿子

    ——谭家航。

    谭佳宜叹了口气,这下就都说得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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