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猪刚鬣又叹了一口气,“只是,这流沙河足足长八百里,我也不知道他在何处栖身,只是听说,他被贬下界后,每过七日就要受一次飞剑穿心之苦,光是想一想,我这猪皮就要起鸡皮疙瘩,真是太惨了!”

    “竟有此事?”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孙悟空听见了猪刚鬣的话,也颇为意外,“那琉璃盏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这处罚是不是太重了?”

    “哎!”猪刚鬣换了个姿势躺在翔云上,“琉璃盏自然是不重要,只是伴君如伴虎,玉帝要想处罚他,不就是随便找个理由的事。更何况他在天上的职务是监察百官,得罪了许多仙家,墙倒众人推,他受罚的时候,天上肯定没一个替他求情的。”

    林黛玉听到这话,眼神微怔,□□折磨和精神折磨都有了,这不妥妥的黑化王者?

    于是,她说出了自己的猜想,“你们说,姻缘大仙会不会就是卷帘大将?”

    猪刚鬣“腾”的从翔云上翻起来,一拍大腿,“是啊,我怎么忘了,卷帘大将跟着玉帝可是见过不少世面的,他能干成这些事还是很有可能的!”

    “是真是假,一探便知。”孙悟空指了指前方的花轿,正急速往下坠落,应该是到目的地了。

    花轿刚到地表,地面便裂开了一条极大的缝隙,将轿子一整个吞了进去,和先前林黛玉被吞入地下的方式一模一样。

    由此可见,必是那姻缘大仙的手笔。

    猪刚鬣瞧见轿子被吞入地下的情景,忽的激动起来,“那不是卷帘大将的独门绝技,虚怀若谷嘛!我记得当时,我还在天庭的时候,就老听别人调侃他给自个招式取的名字,说他是个懂自嘲的。”

    “他总是拿鼻孔看人,会不会是因为自身官职的缘故?”林黛玉推测道,“要营造出一种和什么人都不亲昵的姿态,才能让玉帝倚重他?”

    猪刚鬣苦恼地挠了挠头,“这种心机深重的人,我老猪一般不爱结交,怕被人家卖了,还给人家数钱,我一贯的自保方式,就是惹不起,躲得起。”

    “你这么怂,还不是酒后无状被贬下界了。”孙悟空闪着火眼金睛将花轿消失之所仔细搜寻了一遍,“咱们还是先想办法找轿子吧,你的行事准则,容后再辩。”

    “嗨!我老猪是有难言之隐的!”猪刚鬣刚想着分辨,但知时机不对,便住了嘴,把注意力放到了正事上。

    “可以找土地问话,如果他没有变成姻缘大仙手下的话。”林黛玉提议道。

    “无妨。”孙悟空说着便驾着云往下飞去,“就算他是,我也能撬开他的嘴。”

    他正欲将那土地从地底打将出来,却听得猪刚鬣阻止道,“别啊,咱先来软的,行不通再使那棍棒之道,正所谓宁惹君子,勿惹小人,被小人物记恨上,也是后患无穷的事,我老猪就是着了此道,才落到这般田地!”

    “软的费时间。”孙悟空说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他们现在可没功夫和土地打一套组合拳,再不去找光头鬼,他可就真要和李大娘的儿子行大礼了。

    林黛玉心软地为他默哀了一秒钟。

    “喂!土地,出来!”孙悟空挥动起武器,往地上猛的一击。

    一个矮胖小老头从地表钻出,看见两个仙气飘飘的仙人和一头猪妖,施礼道,“寻吾何事?”

    孙悟空直截了当地问,“你可知方才一顶花轿被摄进地底后,去了何地?”

    林黛玉的顾虑没有出现,土地似乎看出了问话之人颇有本事,并未隐瞒,爽快地回应道,“流沙河底,水晶宫内。”

    “水晶宫?那不是河神该住的地方吗?”

    猪刚鬣在天上掌管十万水军,天庭对凡间江河湖海的管制体系他自是了解的,水晶宫是上一级地区行政长官拨给下一级官员公家住所的统称,花轿既然是去见那妖怪的,目的地怎会是水晶宫?

    “百年之前,大妖临河;喧宾夺主,河神遭驱;得吾巧遇,寄吾宅下;水晶公馆,早已易主。”

    猪刚鬣眨了眨眼,愣了半秒,“你在说什么鬼话?”

    林黛玉“噗呲”一笑,翻译道,“他说,妖怪夺了河神的水晶宫,河神现在住他那里,水晶宫早就易主了。”

    “嗨!他这叽里咕噜的,四个字四个字往外蹦,指定是有什么强迫症。”猪刚鬣袖袍一挥,“不就是水晶宫嘛,咱这就下去找美鬼妹妹!”

    林黛玉听见猪刚鬣对光头鬼的称呼,不由得在心里尴了个尬,但又不好明说,只能委婉地劝道,“你待会见了他,可不能叫他妹妹,小心他打你。”

    “明白,明白。”

    说着,猪刚鬣便从河岸边一跃而下,跳进了流沙河。

    林黛玉也准备跟着跳进去,却看见孙悟空在一旁不为所动,忙问道,“师父,怎么了?你不下去吗?”

    “等我念个避水咒,先前在老君炉子里烧了眼睛,虽说炼成了火眼金睛,但一沾水便觉得刺痛难忍,需得施个避水咒才能缓解。”孙悟空解释道。

    “哦,好,那我等师父一起下去。”林黛玉乖顺地应了一句,她第一次从孙悟空嘴里听到他说自己的难处,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但仔细一想,才忽的发觉,光是听外人流传的事迹,从师父从石中出世,到自立猴王,跋涉千里寻师求道,再到被玉帝戏弄,大闹天宫后被压在五指山下,桩桩件件,风光背后不为人知的辛劳与酸楚也是旁人无法想象的。

    更何况,他一个天生地养的石猴,既没有父母祖辈的教导,也没有良师益友的提携,就连那师父也不能对外人提上一嘴,全是自己一路蹚过来的。

    天地生养之物虽自得灵性妙哉,却也免不了走一条无人的孤寂之路,他眼中的世界,或许与世间所有母体诞孕之生灵皆不同。

    不过,林黛玉想,孙悟空一定有一个待他很好的师父,虽然自己不认识,但瞧他当师父当得这般好,定然是有个好榜样的。

    这么想着,她心中忽的起了一丝侥幸,自己也是误打误撞想要认他当师父的,没想到瞎猫碰死耗子,让她淘到个宝。

    话说,天下万事都是有来有回的,她记得先前做人的时候,在书上见过一种叫“护目镜”的东西,用玻璃和铜架制成,若是自己也能造出此物,或许能帮师父在水下更灵活地行动。

    等孙悟空施完避水咒,他便和林黛玉一起入了流沙河。

    猪刚鬣已经在水底下候了多时,甚至已经找到个河虾小妖,帮忙带路。

    只听猪刚鬣同那河虾小妖亲昵道,“老哥,我还有两个朋友,麻烦你带我们同去如何?”

    河虾小妖见了林黛玉和孙悟空的模样,几根触须打着转,为难道,“你们的模样太惹眼了,怕是不好蒙混过关呐!”

    “这好办!”猪刚鬣笑道,“我朋友会变幻之术,咱们原地变一个就行了。”

    猪刚鬣在水下成了东道主,好不容易有了点话语权,岂能不抓住,大喇喇地包办了起来,一臂拦上了孙悟空的肩,笑道,“小墨仙君,你变做一条小丑鱼,黛玉妹妹变做一只水母,再烦请仙君帮我变做一只乌龟,将我的大肚子遮在龟壳里,可好?”

    孙悟空闻言,自觉并无不妥,爽快地施了变幻之术。

    顷刻间,水下便多出了三个水生动物来。

    河虾小妖在一旁瞧了,连连称道,“阁下好术法!”

    随后,他们便在小妖的带领下进了水晶宫。

    宫内来往的妖物并不少,形形色色,物种繁多,其中水生妖物占大半,但陆生的也不少,普遍都是些大妖,毕竟陆生小妖并不会避水一类的术法,下不了河底。

    一进宫内,几乎每走几步便有一个小妖站岗,身上穿戴着相同款式的制服,各个表情严肃,极守规矩。

    这殿宇,宛然成了那姻缘大仙的小型皇宫。

    行至走廊尽头,再一转身,一行人忽的瞧见了意想不到的画面。

    穿着红嫁衣,盖头被掀了的光头鬼,手上戴着镣铐,被两个鱼妖押解着,和他们迎面撞上,不知要去往何地。

    两个队伍擦身而过后,猪刚鬣同孙悟空对视了一眼,彼此点了点头。

    猪刚鬣便心照不宣地把那河虾小妖架走了,留下孙悟空和林黛玉两人,直接幻化成了两只河底的普通鱼儿,跟上了光头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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