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明泽想了一下,回:“我立刻着手写封信回云华观,但是药王谷谷主已经至少三十年未出世了,说起来,就连谷中的弟子现在也出来的很少。”

    程思嘉认同的点了点头,但还是宽慰的说:“有办法总比没办法强,会解决的。”

    “那就麻烦你了。”时媱心有戚戚,仍是怏怏不乐的样子,勉强打起精神道谢。

    她侧头看了看并不怎么将此事放在心上的男子,疑惑涌上心头。

    祁晟怎么半点儿不着急?

    要说蛊虫进入体内,最受影响的完全不是她,而是身为半妖、还会被子蛊控制的他才对。

    而且,前世的时候,祁晟就是因为蛊虫的原因暴露的身份吧。

    带着疑问,时媱道:“对了魏大哥,如果蛊虫彻底成熟,并且子母两个都进入同一个人的体内会怎样?”

    魏明泽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应该蛮糟糕的。你想啊,你说它们已经进入了成熟期,若是在一起,定会进入繁衍,又有人体内的血肉为辅,简直是天然的温床,岂不快哉。”

    时媱被他的描述倒吸一口冷气,人体……人体培养皿?

    她忍不住往祁晟那面瞟,企图发现什么异样。

    ——还是没有。

    泄气的放下碗筷,然后在程思嘉的招呼中,向外走去。

    冬日的天气总是十分的寒冷,时至正月,连呼出的热气都会冒着白雾。

    两个人走到连廊,程思嘉拽着时媱坐在美人靠上。

    时媱看着神情肃穆的程思嘉,不自在的开口:“怎……怎么了?”

    程思嘉抿着唇:“你昨夜,是不是没有宿在自己的屋子中,而是和祁指挥使在一起。”

    二人面面相觑,时媱很想否认,却在她定定的目光下,无法将谎言诉诸于口。

    隐去祁晟化身半妖的事情,将他如何失去理智、如何被蛊虫控着的情况道明。

    “我见他那个样子,实在是不敢独自离开,不过你放心,他没对我做什么。”时媱扬了扬拳头,示意自己不会被欺负。

    程思嘉想起祁晟嘴上的伤痕,完全没有被宽慰到,叹了口气:“你心中有数就好,魏明泽那边有了消息,我就会立刻通知你,在此期间,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祁晟不是魏明泽,时媱也不是她,差距过大的身份让程思嘉不免心生担忧。

    时媱是个好姑娘,不该被辜负。

    言谈间,不远处急匆匆走过了一队的侍从,有丫鬟、仆妇,还有小厮、商贩。他们手里端着酒器,挑着蔬菜、鱼肉往前面走去。

    “这是?”

    程思嘉顺着看去,了然的说:“是县衙里的人请来准备晚宴的吧。一心想着你的事,差点儿忘了和你说。因为蛇妖和狐妖的案子都结束了,时县令便起了局,做庆功宴,就在今晚。”

    “今晚?”时媱讶然,“宴会穿着可有要求,共几人,需要我参加吗?”

    见她如此慌张,程思嘉不免有些好笑:“当然需要你参加,案子能顺利破案,少不了你协助。”

    “至于衣服……你这般就挺好了。”程思嘉拍拍时媱的手,拉着她站起身,“人不会很多,听旁人说,时县令并非铺张的性格,大概除了我们几人,便只有姜佥事他们了。”

    等入了夜,华灯初上。

    跟着程思嘉走进宴请宾客的敞屋内,时媱微微放下悬着的心。的确是如她所说,人不多,细细看去,都是相熟之人。

    坐在主位上的,是祁晟和一个面容清俊的中年男子,位于左手边首位的是姜铎姜佥事,右手边首位的,是个不认识的壮汉,再次位的是缪同文缪捕快。

    “坐在右下手首位的,是崇安县的县尉,李梁。之后的,你就都认识了。”顺着她的目光,程思嘉介绍着。

    时媱点点头,跟着她坐了下来,紧挨着魏明泽。

    见所有人到齐,时县令笑着拍了拍手,接着,侍女穿着统一的服饰,捧着佳肴鱼贯而入。

    她们一一将菜品放在每个人的桌前,三脆羹、炙烤羊肋、紫苏鱼、莲花鸭签、樱桃煎,从冷菜到热菜,从正餐到小食,源源不断。

    趁着上菜的空档,次位的李县尉大笑起来,对着时仲和吆喝:“大人,您今日可真是下了血本啊,这是请的长庆楼的大厨子?”

    紧挨着他的缪同文摇摇头,大马金刀的灌了口酒:“岂止,我瞧着这些女子也眼熟得很,怕是直接把人家酒楼全搬过来了吧!”

    时县令摇摇头,温和的说:“毕竟以县衙的水平,可无法用这样的菜色宴请有功之士。而且,这也是长庆楼的东家自己提出的,我也只是顺水推舟,无法居功。”

    “哦?此话怎讲。”李梁用力拍了一下大腿,饶有兴趣的看向时仲和。

    他昨日才刚刚从临县剿匪回来,只知道案子被解决了,具体的什么也不知。时仲和的话勾起了他的好奇心,要知道,长庆楼可是崇安县第一大的酒楼,说是日进斗金都不为过。

    而这酒楼的东家,更是出名,是个外乡的寡妇,自立女户。且不提她性格如何彪悍,尤其对钱财那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像这样,拿出了所有的招牌菜,还把店内的“娘子军”请了出来,足以说明此时长庆楼已空。

    这般手笔,是县衙付不起的价钱!

    时仲和摇摇头,看向门外:“不如让洪娘子自己与你说吧。”

    众人扭头看过去,只见一个穿着朴素,腰间系着围裙的女子走了进来,她也就三十多岁,昂首阔步的样子自信非凡,哪怕身上沾着油污,也丝毫没有怯场。

    她眼睛亮晶晶的,先是见过了时县令,接着朗声:“见过诸位大人。”

    李梁迫不及待的接话:“洪娘子,我有一惑,想求你解答。”

    作为经营酒楼的洪娘子,来崇安县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这些当差的牢记于心,什么人是倚仗,什么人不能得罪,她都知道。

    爽朗一笑,问:“李县尉的问题,我自然知无不言,大人请讲。”

    “洪娘子这宴席,收了多少钱呐?”李梁促狭的说,“把我们县衙的东西都搬走,银钱可还够?”

    洪娘子哈哈大笑起来,接着严肃的说:“这钱,我是万不能叫诸位大人掏的,甚至这菜,都是我亲自烹饪以示诚意。”

    见所有人专心的听着,她心中十分滚烫:“不瞒诸位,我的女儿碧娘,正是蛇妖的受害者,而镇妖司的案子,也是我报的、悬赏的。”

    听她这么说,程思嘉惊呼:“是你?”

    那是一笔颇丰的金额,足够普通人家一两年的开销,还是颇为富裕,生活中等的那种家庭。

    当时她还和魏明泽猜测,是哪个富庶人家挂的悬赏。也是她执意挂出,引起镇妖司的关注,不然还停留在普通案件上,由县衙的官差处理。

    “是我,程司捕,多谢你接了这个案子,还将那蛇妖缉拿,我只恨没亲眼瞧上他两眼,不然我非要砍下他的蛇尾,将他炖为蛇羹!”

    洪娘子愤恨的说着,眼尾有泪珠闪烁。

    她用衣袖抹干净泪痕,道:“碧娘与我不同,她像极了先夫,性子软弱。我与她说,就当被狗咬了,没什么的,她不听,甚至想要投缳自尽。我只得想尽各种法子,为她报仇。”

    “那她现在可还好?”程思嘉问。

    “好好好,自然是好。”洪娘子再次感激,“有县衙中的各位大人尽心尽责,有你们镇妖司的伏察缉拿妖物,我们也能安心的过个好年了。”

    她恭维着,看着一旁开怀的缪同文,咽下了未尽之语。

    除了报蛇妖之仇,她宴请的这顿饭,还为传闻中,剖心案的始作妖物。虽官府未报,还是在坊间走漏了些风声。

    是以,她写下请愿书,交给时县令。

    要知道,其中死的那个男人,是一直威胁、骚扰她的无赖子弟,仗着家中有几分势力,手中有些微薄的田地和铺子,便为非作歹,想要将她和女儿一齐收入房中。

    她呸!

    死得好,死的可太好了!

    “原来如此,洪娘子好魄力。”李梁举杯。

    洪娘子抱拳,一一谢过。

    “如此,便不打扰各位大人的兴致了,还有道羊汤,等煨好了,呈上来供各位品鉴。这也是我们长庆楼的新品,若是觉得好吃,一定多多光顾!”

    待她退下,臂挽轻纱的舞女上前,她们身姿婀娜,伴着悠扬的乐声翩翩起舞,热闹极了。

    期间比较豪爽的李梁击节而歌,便是时媱也看得认真,没有错开眼睛。

    酒楼的这些女子,跳起舞来当真是不输之前红花埠中的舞姬。

    “不愧是长庆楼的东家,真是会做生意。”姜铎夹起一筷子嫩肉,细细品味,饮酒夸赞。

    “谁说不是呢。”时仲和做了个请的姿势,询问一旁的祁晟,“指挥使可还喜欢?”

    祁晟端起酒,浅尝了一口:“别有风味。这可是北地独有的酒,朔风醪。”

    “是极。”时仲和亲自为他斟酒,闲谈般的问,“没想到我们这种小地方的酒,指挥使也略知一二,当真是博识。”

    “只是曾在书中看到过罢了。”祁晟幽深的眸子盯着下方的时媱,“倒是时县令,曾经盛极一时的状元郎,怎么偏居一隅至这北寒之地,是为了家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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