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

    伴随着清脆的骨裂声,许巧儿瞪大了双眼。

    她惊惧万分,瘫倒在地上说不出话来。刚才还在攻击的怪人,突然停滞下来。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反手持匕,将胳膊扭成了麻花的样子,站立着。

    奇怪的液体淅淅沥沥的从骨刺穿出的位置,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汇聚成一滩。

    像是血清,又混有微微的绿色。

    该死!

    都不觉得疼吗?

    稍得喘息,时媱大口呼吸,心扑通扑通的跳着。刚才看着带有寒光的匕首逼近的一刹那,她呼吸都停滞了。

    还不想死——

    死了就什么都得不到了,她还想在这个世界继续活下去。

    带着这股劲儿,时媱紧咬牙关,向后挪动。她死死的盯着面前这个“死侍”的一举一动,并用余光打量着四周。

    不是活人,这点她可以肯定。

    即便是死侍,那些不要命的暗卫,也做不出为追随活物,把自己活生生的拧断的举动。

    是的,拧断。

    对方反手持匕,刀刃从她和许巧儿中间擦过,躲过去的一瞬间,因为下意识的去追寻许巧儿,又因推开导致时媱离着最近,像是紊乱了一般,胡乱挥动,追随而来。

    僵硬、扭曲,没有生气。

    定定地站在那里,就好像一个人偶一样,只是有随时反扑的可能。

    “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时媱一时间思绪变得混乱。

    她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安全离开这个鬼地方,带着许巧儿一起。

    靠银狼?求林荣轩?

    还是,去求隐藏在暗处,始终不为所动的祁晟?

    确认“死尸”暂时不会动,时媱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爬起来,脚踝处的刺痛让她轻呼出声。看着那面不甚妙,落于下风的银狼,郁气泛上心头。

    一种莫名的酸楚在胸口荡开。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是因为她将他的性命置于危难生气了?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被绊住了。

    深知后者不太可能的时媱不再张望,低下了头,神情有些恍惚。

    是被讨厌了吧!

    又一次被讨厌了吧。

    明明她伪装得很好,听话,不多嘴,尽力完成任务,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可还是成了现在这幅局面。

    “你就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别指望我,老头子我黄土埋半截了,供你读书已经是仁至义尽,别不识好歹。”

    ——阿媱!

    “时媱我感觉你好独立哦,其他同事都这么说,你是怎么做到的?对了,这次的新闻稿你追的如何了,那个案子可是不好搞……”

    ——阿媱快躲开!

    “我们分手吧,你根本不爱我,或者说你根本不需要我,你自己过得就挺好,时媱,我觉得你特虚伪。”

    ——不要!

    “调查我?老子整死你!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做记者有什么好,跟了我,我饶你一命。”

    纷乱的话语和面孔交织在一起,时媱摇摇欲坠。她抬起头,双目空洞的看向远处。

    只是其中掺杂的那个声音,好吵啊,听起来很担心她的样子。

    她这是在哪?

    是谁在叫她?

    正困惑着,幽幽的叹气声从身后传来,只是一瞬,时媱感觉自己的身体被笼罩住。

    炽热的、滚烫的。

    是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那温度灼热极了,仿佛要将她的身体烫出一个洞,一道疤。

    太近了,时媱有些不自在的挣扎着,想要脱离,却又瞬间被箍住。

    紧接着,带着湿濡的气息扑在耳垂。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道:“时媱,醒来。”

    醒来……?

    “不。”时媱喃喃,她不要醒来,醒来有什么好,“你是谁。”

    凭什么叫她醒来。

    听她这么说,祁晟揽住她肩膀的手一紧。时媱吃痛的皱起眉,将痛呼吞进肚子。她眨了下眼,再次机械的重复。

    “你是谁。”

    那声音又低又弱,却又是那么的不容动摇,仿佛不达目的不罢休。

    祁晟忽然就笑了,他目光柔软下来,垂落在发顶。伸手抓住女人的后腰,向后带,躲过又一次攻击。

    “祁晟,记住了,是祁晟。”

    “你知道的,祁承晦。”

    祁晟?

    时媱跟着重复,好熟悉的名字。

    渐渐的,她混沌的大脑如拨开云层,恢复清明。

    她想起来了,那是她的——

    任务对象!!

    时媱猛吸一口气,彻底回过神儿来。

    【滴!宿体陷入危机状态,疑似毒素感染,正在解组分析中。分析成功,请问是否需注射万用解毒剂。宿体未回复,强制执行倒计时:3!2!1——】

    “停,我好了,我拒绝。”时媱连忙在脑海中回答系统。

    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就绝对不会容许倒贴工的行为。

    确认对方停止了自动扣款的行为,这才轻呼口气的抬起头。

    但紧接着,时媱心脏骤停。

    “艹!”她不自觉的飙出一句脏话,“什么情况。”

    为什么所有的“丧尸”都在跟着他们移动,几乎脸贴脸了。

    祁晟没理会,继续带着她闪躲,时不时收割下一个头颅,确定对方不会再复起——近身作战,怀中还带着一个人。

    “时媱。”

    他手起刀落。

    “我教你练武吧。”

    时媱面无表情的和各种饕餮纹面具脸贴脸:都行、都好。

    但能不能先把她放下来,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她瞧着林荣轩都要气炸了,狼妖也歪着脑袋,金色的兽瞳充斥着警惕与疑惑。

    “你先把我放下来。”

    “不放,万一你再次被捉怎么办。”

    他不想有其他的人或妖觊觎着她,时媱是属于他的,独属于他的。

    她为他而来,他知道。

    那种若有若无的试探与纠缠,他能感觉得出来。

    可时媱却是身体一僵。

    祁晟感受着怀中的不自在,皱起了眉:“你在想什么?”

    “你是在责怪我吗……对不起,我不应该私自去……”

    “没有。”祁晟打断,“去哪都是你的自由,我没有责怪你。”

    快速甩开累赘们,他跳跃上屋檐,将怀中的人换了个方向。

    脸对脸,面对面。

    少女往日红润的脸色此时有些煞白,嘴唇有些干裂,此时微微抖动着,眼里尽是自责和愧疚。

    这不像她。

    她不是那么胆小的、心思敏感的人。之前面对蛇妖也仅仅是腿软,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面对狐妖姐妹时也是,好奇远大于惧怕。

    “刚才发生了什么?”祁晟开口,寻找原因,看起来不是被障住那么简单。

    不说还好,一说就让时媱想起他迟迟不出现这件事。

    移开视线,有些赌气还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没什么。”

    “那为什么会觉得我在责怪你。”

    “是我错想了,我们赶紧下去救巧娘吧。”

    她口中的推脱之意太过明显,日日相处了这么久,祁晟对她的各种表情和心理也有所猜测。

    “懂了,你是在责怪我。”

    “没有!”时媱打断。

    祁晟续上:“是责怪我没有立刻出现,还是责怪我没有保护好……”

    时媱眼眶微红,颇有恼羞成怒的意思:“我没有,没有,没有!你别再说了。”

    “时媱。”祁晟软下声音,定定的看着她湿润的双眸,右手抚上眼角,替她拭去泪痕,“想说什么就说,打我,骂我,恨我,都可以。”

    他没有出现,是存了不可告人的心思。他有错,他改。

    试探与百般确认早在被挖去妖丹的那刻,深入骨髓,不是一朝一夕能改掉的。

    他只是想确认,时媱能在遇到危险的第一时间,向他求助。倚靠他,成为彼此的唯一救赎。

    可他好像做错了。

    “对不起。”祁晟垂首。

    可时媱只是摇着头,越发哽咽,勉强维持着理智:“你没错,我也没错。”

    错的是故意将她绑来这里的人,错的是林荣轩这个畜生。

    她反复平复着呼吸,挥开祁晟的手,拉开距离:“我现在不正常,你别激我,有什么事儿回去再说。不是因为你没救我,是我自己的原因。”

    祁晟默了好半晌,点头。

    站在高出,时媱被风一吹,理智恢复了几分,不再受情绪的波动。

    祁晟的观望只是引子,真正勾起她情绪,让她心绪波动异常的,还是那些半死不活的怪人,还有她心底的“病”。

    不安的,又何止祁晟一人。

    “同居”的这段时日,她有些太过接受祁晟的存在了:身上逐渐相同的气味,慢慢融洽相互包容的生活作息,晨起后的提醒与关心,还有那一啄一饮,离开崇安县再也未曾提起过逾越之举。

    深吸口气,时媱眺望着下面。

    大半的狼和怪人已经死了,横七竖八的躺在院子里。林荣轩身边已没有保护的侍卫存活,正和狼妖叫嚣着。

    巧娘寻了块巨大的奇石,藏在后面,只是不时探出脑袋,向上看看时媱,似是在确认她的安全。

    突然,时媱踮起了脚尖,双眸一凝。接着高兴的摆手:“程姐姐,在这儿。”

    “……”

    啧,多余的女人。

    祁晟冷下脸,清晰的感受到了自己的不重要和地位低下。

    他表情有些吃味。

    “快,我们下去。”时媱拍拍身边人的胳膊,“程思嘉他们到了。”

    “那就等他们过来再说。”祁晟沉声,“让他们去解决下面那帮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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