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火把像满天星一样照亮这里。我不禁感慨,哪个粪坑都没这么辉煌过啊。

    天明,粪坑被抽得七七八八,已有不少卫兵开始摘采青草和黄草。令人触目惊心的是,坑底还有成堆成堆的人体白骨,上面爬着无数只“蚂蚁”。

    这里不仅是恶心粪坑,还是恐怖坟场。

    “这是怎么回事?”我问一个卫兵小头儿。

    卫兵小头儿迟疑地看了眼不远处的他,没有说话。

    我立刻走到他身旁,问道:“你知道这里的人骨是怎么回事吗?”

    他不以为意地回答:“知道啊,人死不就变人骨吗?”

    “与你有关吗?”

    他斜眼睨我,“这么多人骨,你以为都是我杀的?是城堡的底层仇杀。”

    “什么意思?”

    “比如上级对付不听话的下级,侍女之间发生抢情人的仇恨,就会采取这种杀人碎尸方法,但他们不会亲自动手,而是找专门做碎尸的人。收到钱后,碎尸人将尸体剁碎,塞入厕所洞口,让人消失得无影无踪。你发现‘蚂蚁’的那个暗阁是一个秘密杀人房间,废弃的粪道口直通粪坑,是最好的杀人场所。”

    我听得毛骨悚然,“这么大的事为何没人告诉我?你以前知道吗?”

    他扯唇一笑,“也没人禀告我,但即便我知道,也不会当一回事。一年无故失踪的人不知道多少,我要是个个都管,正事就不用做了。”

    我沉默下来,一时竟想不出更好的来反驳。

    因为我清楚他的身世和处境。

    自顾都不暇,哪里还顾得上别人?更何况这座城堡还是他厌恶的,更不会去管这些事了。

    熊熊大火开始燃烧。此时黄草摘得差不多了,就直接在粪坑内燃起大火,焚烧所有看起来阴森恐怖的青草。

    暗阁也被烧了,那里聚满传播“花粉”的“蚂蚁”。

    浓浓的黑烟一飞冲天,与漫天小雪形成鲜明对比。

    我有种身在恐怖故事里的错觉。

    尖厉的丧尸吼叫更像是某种背景乐。

    而我则像故事里某个奇怪的小人物。

    ***

    寒风凛冽,雪越下越大,所有黄草磨成粉末,只差最后一击了。

    我深吸一口气,准备变乌鸦。

    现在最关键任务落在我身上了——将粉末撒向“丧尸海”。

    先不说粉末会不会有作用,光是飞过丧尸头顶时都可能会被猛拉硬拽没命。

    “别那么紧张,”他悠悠地说,“一会儿就过去了。”

    我瞪他一眼,他当然不紧张,看戏的永远比上台的轻松。

    又深吸一口气,我默念符咒,变身乌鸦飞上天空。

    我不敢飞太高也不敢太低。太高我有恐高症,又怕粉末被风吹走,落不到丧尸身上,太低又担心验证刚刚的恐惧——被丧尸们争先恐后拉扯。

    穿过风雪,我首先飞到坑外的一帮丧尸头顶。

    我用嘴扯破袋口,无数黄色粉末流泻而落,数百丧尸疯狂地吼叫着,伸出长臂要抓我,我吓得大气不敢喘,惊险地来回穿梭,力争把粉末倒在每只丧尸的头上。

    仅仅几分钟,奇迹突然发生了——一部分丧尸痛苦嚎叫着倒在地上,整个身体慢慢萎缩,还有一部分丧尸也痛苦地倒在地上,但脸色、肤色却明显好转,由青转白再透红,眼神、神情也似乎慢慢正常……

    我欣喜若狂,加速在它们头顶旋转着撒粉,又绕了整整几圈才飞回粪坑。

    这时丧尸的吼叫声开始降低。

    卫兵小头儿迅速给我换上一袋新粉末,我再次飞上天空,展开巨翅飞向高塔前的广场,那里也是一个丧尸围攻的重灾区……

    一边撒粉一边尽力避开丧尸们挥舞的双臂……

    一个多钟头后,丧尸的吼叫声全部消失,剩下的只有粪坑内未燃尽的火焰烧灼声。

    几个月来的恐惧、辛酸与压力顿化乌有。

    我化为人形,全身放松,累瘫在地,被几个冲过来的卫兵七手八脚搀扶回了城堡。

    呼呼大睡一天后,醒来时看到穿扮得优雅雍容的“我”坐在窗边翻着一摞卷册。

    “你怎么在这里?”我惊得翻身坐起,“丧尸怎么样了?”

    “我是首席情妇,当然可以在这里。”“我”,也就是他回过头,“一部分丧尸死了,一部分正在恢复成正常人。”

    “为什么?”我惊问。

    他回答:“应该与中毒时间有关。中毒时间长的丧尸无法恢复正常,也无法抵抗解药,最后死于两种毒性。中毒时间短的丧尸则能接受解药,恢复正常。”

    “那你有没有查清丧尸是怎么产生的呢?”我抛出了一个难题。

    本以为他会说没有或沉默,但他竟回答:“有。”

    我惊讶地看着他,只听他说道:“罗希得知我城堡里碎尸的事,秘密派人将活人塞进粪坑。有毒绿草在粪气重的地方才能发挥力量。活人被绿草缠住后变成了丧尸。丧尸咬活人,活人变丧尸,丧尸才会泛滥。”

    我震惊大骇,“你怎么查出来的?”

    “得感谢你的‘蚂蚁’传‘花粉’助绿草的猜想,总归都与粪有关。”他慢悠悠说道,“我抓到两个人,一个是暗阁前碎尸人的老婆,一个是挑粪工头,略微逼问,碎尸人老婆就招供两个月前有人重金让她男人不碎尸,直接把活人摁进粪坑。挑粪工头则承认有人让他把一种没见过的种子撒进粪坑,也亲眼见到第一个丧尸从粪坑里爬出来,他当夜逃出城堡,才得以保全性命。”

    就这两个底层小人物,平时无人注意,没想到会犯下大事,差点将他这个高高在上的领主毁于一旦。

    “你怎么知道与这两人有关?”我问。

    “猜的。”他懒洋洋道。

    真相水落石出。看起来是天灾,实际是人祸,罗希是幕后主使。

    我好奇问道:“像你这样心狠手辣的人,不是早就会对对付这个罗希吗?”

    我以为傲慢如他这一次仍不会回答,但他居然开口道:“他还不能死。”

    “为什么?”我扭回头问。

    他转过冰冷下巴,似是不屑回答。

    在他即将走出房门时,我嗅了嗅身上,大惊失色,“谁帮我洗过澡了?”

    拖曳着优雅长裙的他转过身。

    “你……是你……”我颤声说道。

    “别紧张,”他冷冰冰说道,“只是把你扔进水里泡着。”

    “你为什么不让男侍从做?”男女有别,我心理上接受不了。

    他优雅地出了门外,扔下一句,“这是我的身体。”

    我欲哭无泪,随风飘来的还有他的一句,“你太臭了,臭到我不相信别人能处理好。”

    自这天起,他要求我每天至少洗澡三次,每次不得少于二十分钟。

    澡后还得涂满散发香气的香膏,喷上都城运来的玫瑰香水。

    我忍无可忍,“你一大男人要那么香干什么?”

    他捂鼻道:“一看到你就想起粪坑。”

    我勃然大怒,想骂,但忍住了。

    他还要求我必须把他的宝贝长发梳得整整齐齐,眉毛也得精修细剪,新长出胡须得技巧性清理,腿上的长毛更是不能留。

    我叫苦不迭,美男竟是这样炼成的。

    他还每天精挑细选我的衣物,从内衣内裤到长衣外袍,连靴子都不放过。

    我烦躁不已,他却悠悠道:“我不想你影响我的形象。”

    我本想说都被打发到穷乡僻壤了还讲什么形象,什么形象都不如钱的形象好。

    可看了一眼刚送来的大摞情书后,我闭了嘴。

    长得帅也确实有优势,被发配苦寒之地仍有美女青睐。

    每个月都会收到一大堆情书,大臣的侄女、王后的亲戚之女还有不少普通贵族家的女儿,都在信中写她们如何喜欢他和暗恋他。

    更夸张的是,我还发现了一些少年和男人的求爱信。

    我边翻信边忍不住问:“你看过这些没?”

    “没。”

    “有几封的文笔很好。”我抽出几封递给他,他却连看都不看,走到桌前拿起公文,“烧了。”

    “你是在恃靓行凶。”我感叹。

    他没理我。

    全身散发出不属于我的冷气。

    ***

    入夜,脱掉所有衣物的我站在热气白雾浴室里,看着宽大水银镜中妖娆靡丽的自己。

    深蓝幽暗的浓睫,浅蓝荧亮的眼珠,削直深刻的高鼻,殷红性感的唇线。

    “长得这么漂亮,头发也漂亮,还有这么完美的头发和肌肉,却偏偏是座冰山。”

    黄金分割点身材比例,性感的倒三角骨盆,还有完美精致的五官和美到不可思议的银色长发。

    连白皙脖颈上的一点喉结都迷人到极致。

    还有从百男中可以绝对致胜的男性象征……

    如果这个蛇蝎美男可以吃,一定是人人抢破头的一盘菜。

    “大人,晚宴就要开始了。”侍女主管恭敬地在浴室外说道。

    “好。”

    这是为消灭丧尸举行的庆功宴,据说是本国惯例。凡是取得某项胜利或成功,就会举办宴会。

    简陋的石彻大厅火火通明,乐师们欢快地拉着手风琴和小提琴,薄纱舞女们活泼地跳着性感舞蹈。

    娇笑莺语、宽衣解带、以唇递酒更是陪酒女郎们的拿手好戏。

    腾迪和一干将领一人抱着一个美女,早已喝得醉醺醺,乐不思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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