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弑神山上,血气就像化不开的浓雾萦绕整座山峰。

    若有人从山脚向上望去,只见血气愈加浓郁升腾,直至山腰处,企图掩埋住一切罪恶,连山峰形状也一同隐去。

    尚未靠近弑神山就能听见尖锐凄厉的惨叫,幽怨呜咽的低泣,但更多的是刀剑碰撞的嘶鸣,厮杀中胜利者的癫狂耻笑与惨死者不甘的凄厉号叫声。

    弑神山脚下,一妙龄女子面容姣好,面若粉桃,口含朱丹,一双杏仁眼,水光潋滟。若非身处魔界,还以为是凡间哪家养在深闺中不知愁的大家闺秀。

    那女子不知所措的望着周边的环境,任何极其细小微妙的风吹草动都能引起她的颤抖,看起来真的很害怕。

    红褐色的土地因为贫瘠寸草未生,明明是一览无余的平地,却感觉有无数只眼睛在暗处盯着。

    有一土地凹陷处看似不起眼,但仔细一看地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蠕动,一耸一耸的,连带着土层也在震动。

    那女子正低头呜咽,以袖为帕擦拭眼泪。那土层突然向那女子蠕动而去。只见一只三米长,四尺粗的黑色蜈蚣蹦出地面,用八只弯曲的肢腿飞速爬动。

    那女子一抬头就见一只血盆大口向她张开,腥臭的血气扑面而来,尖刺的牙齿密密麻麻地长了两排,不知是吃了多少魔物才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就在以为这女子定会成为这蜈蚣口下亡魂之时,她突然变成了巨翼蝙蝠,拽起蜈蚣便往山上撞。尖利的爪子纤细有力,细长的指甲似弯刀狠狠地刺进蜈蚣的肉里,鲜血顺着伤口直流。

    那巨翼蝙蝠一连撞了蜈蚣十几下,直至蜈蚣脑浆迸裂方才罢休。巨翼蝙蝠见状将蜈蚣撇到地上,小心翼翼地用爪子踹了蜈蚣两下,见无异状才又变身成人。

    妙龄女子伸手便冲蜈蚣妖丹而去,没想到那蜈蚣突然睁开血红的豆眼暴起。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魔界之中,任何东西都得有点报命的本事,要不然早被人家拆骨入腹,消化地连渣都不剩了。

    凡人尚有亲人收敛入葬,再穷也不过草席一张,土坑一埋。逢年过节亲人还能烧两张纸,坟前撒两滴泪,祭奠一下。

    可在这魔界,寸草难生,飞禽走兽相互为食,胜者为王,弱者只有被虐杀、奴役、吞食的份。谁也不想变成别人的盘中餐,只好先硬下心肠,抛弃良知,为了活下去不择手段。就算生身父母,亲生儿女都能变成活下去的砝码。只要好处够多,这群魔族中人连灵魂都可以出卖。

    那女子也算有几分本事在身,当下眼神变得凶狠,以手为爪,硬生生捅进了蜈蚣的丹田将内丹剖了出来。可也因蜈蚣的暴动,被其伤到肩膀,鲜血入注。

    女子将带着鲜血的内丹直接扔进嘴中,似乎感受不到血腥气,脸色冷淡的好像在喝白开水。

    眼神轻蔑地看着地上的蜈蚣尸体,和刚刚在呜咽哭泣的深阁闺秀判若两人。

    修炼到女子这个程度已不需要进食了,进食不过是在浪费他们的修炼时间。更何况在危险重重的魔界哪会给你安心进食的时间。危险不知哪一刻便降临在身边,届时不知又成为了谁的盘中餐。

    那女子吞噬完蜈蚣内丹,便转身离开,刹时便消失在了弑神山血雾之中。

    女子走后,隐隐约约传来几阵议论声“那娘儿们可真狡猾,装的柔柔弱弱就是在扮猪吃老虎。”

    “谁说不是呢。连蜈蚣都栽倒她手上了。”

    “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

    “那蝙蝠女什么来头,最近几天好多人都栽到了她手里。”

    “谁知道呢?这弑神山本就是卧虎藏龙的地儿,更别说魔界这地广三千里,多得是隐姓埋名的能人”

    弑神山一处洞穴内,陈设极其简单。两张石床,几张石凳,石凳上摆放着硕大的虎皮,蛇皮,豹皮。墙上挂着白骨森森的牛首,墙角处有几堆密密麻麻缠绕着丝线的圆球,旁边的白骨依稀可辨是狐狸、豺狼、豪猪等凶兽。

    “窈娘,你回来了?”一绿衣女子坐在石凳上,指尖缠绕着几缕丝线。可走近一看,那根本就不是丝线,而是银光闪闪的蜘蛛丝。在黯淡的月光之下,泛着冷冷的寒光。

    那蛛丝在绿衣女子手中千变万化,时而变得比墨绳还直,时而比女子的腰肢更柔软弯曲。

    “嗯,就是出了点小差错。”窈娘皱眉答道,摁了摁肩膀的伤处。

    “受伤了吗?”绿衣女子将眼睛从蛛丝上移开,朝窈娘望去。

    “小伤。”窈娘虽然嘴上说是小伤,但肩膀上的血却流个不停。

    那绿衣女子好像也习以为常一样,便不再过问此事。

    在弱肉强食的魔界,人人都在拿自己的生命去博弈,于死亡的边缘徘徊,受伤早已是家常便饭的事情。只要没有危及生命,便没谁会在意。实力强的捉几只魔兽挖出内丹进补一番,寻几束鬼爪草敷在伤口上,实力弱的便等待伤口自行痊愈。

    “绿蛛,千年之约期限已所剩无几。如果不能趁着这段时间抓紧修炼,在魔尊大人面前露脸,随他一起攻出结界。只凭着我们自己逃出这深渊怕是机会渺茫。”窈娘将鬼爪干草在手中碾碎敷到肩膀流血处。

    “这魔界也就只有这鬼爪草还算有点用处。”绿珠看了看窈娘手中的鬼爪干草讽刺地笑道。

    魔界嗜杀,一方面因为魔气本身就蛊惑人心,能放大人的邪恶情绪;另一方面也因为修炼资源少,多一人修炼,就少一点资源。杀人夺宝,一箭双雕,也就渐渐变成了魔界中人心照不宣的准则。

    “就是不知道怎么才能见到魔尊大人,不然算计再多也白费力气。”绿珠指尖的蛛丝原在空中漂浮,萦绕成一团,却只见她口中漫不经心的说道,手中却发狠用力,将蛛丝全部扯断。随着蛛丝落下的还有一只灰麻雀,麻雀豆大的心脏被蛛丝扯出体外。

    弑神山千里外的临渊深处有一处沼泽地。

    沼泽地里满布淤泥,腐尸的恶臭到处蔓延,碗大的绿色苍蝇,狐狸大的灰鼠正在啃食一具腐蛇的尸体。

    尸体已经烂的不成样子,但从绿蝇和灰鼠吞食的速度来看倒像是什么珍稀的美味。

    一团黑雾在临渊之上的崖顶漂浮,下一秒却从黑雾中走出一男子。

    这男子浑身上下皆着玄衣,一条靛青束带,系住了男子瀑布般的青丝。

    一双丹凤眼看似含情,却像无波的枯井般深邃。没人能透过这双眼琢磨透他的想法,在你看懂之前,早被他碾得连灰都不剩了。

    那男子振臂一挥,一团魔气便向沼泽地袭去,将沼泽整个卷起抛开,露出了沼泽之下的的深坑。

    这坑看似平平无奇,却在魔气攻击之下,闪烁出阵阵光芒,正是五芒星阵的封印在此镇压。

    那玄衣男子做出伸手状,一只通体玄红的魔剑便出现在了他手中。

    “小赤练,你再等等。我们马上就可以走出这个鬼地方了。”那玄衣男子痴迷地望着手中的赤练剑,喃喃道。

    赤练剑响起阵阵嗡鸣,似在响应他的话。

    下一秒,玄衣男子挥起赤练剑便向五芒星阵砍去。五芒星阵顿时在剑气冲击下,显出几丝裂痕,随即裂痕越来越大,裂成蜘网状了,但却仍没有破碎。只要男子挥剑再来一击,这五芒星阵便会完全破碎,封印消失。

    “就这样吧。等千年之约一到,我们立刻出去。”玄衣男子向赤练剑说道。

    赤练剑从五芒星阵上飞回,化身为一红衣少女,她表情淡漠,似雪中红梅般高傲,但脸上的婴儿肥与一双杏眼却显得她有反萌差。

    赤练表情虽然淡漠,但仔细一看她的眼睛,就会发现里面有男子的倒影。

    “牵。”赤练伸出白皙的双手,递到玄衣男子面前。

    “好。”玄衣男子不复刚才的冷漠,嘴角含笑,眼睛里只容得下赤练,再看不见别的东西。

    赤练虽然还是刚刚的冰块脸,但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她对玄衣男子的依赖程度很深。牵住男子的手便不放开。

    “我的小赤练啊,等出了这鬼地方。我们便去凡间,据说凡间好玩的很。树是绿的,水是清的。还有做美食的酒楼,卖衣服的布坊,凡间女子还会买胭脂。”

    “但我的小赤练这么好看,根本就用不上什么胭脂。”

    赤练虽然没回他的话,但通红的耳朵尖却出卖了她,明明害羞得很,表情却丝毫未变。

    那玄衣男子一直絮絮叨叨地和赤练说凡间的事,什么元宵灯节,端午赛舟,中秋月圆,七月乞巧。

    赤练虽然寡言,但也不时嗯一两声给玄衣男子一丝回应。

    玄衣男子就这样牵着赤练走在黑雾之中,旁人只会见此处有团黑雾,却绝对想不到黑雾中竟藏着两个人。

    更想不到黑雾里就是大名鼎鼎的魔尊青珩和他的赤练剑。

    毕竟见到过魔尊真面目的人,不是死在了青珩自己手上,就是死在了赤练剑上。魔尊真面目在魔界一直是个谜题。

    虽说魔尊身份成谜,但在这魔界千年,青珩也不忘发展自己手中势力。毕竟,出了魔界以后,攻打修仙界也少不了底下的小喽喽们出力。要不然一个宗门一个宗门的打过去,青珩自己无所谓,就怕累坏了小赤练。

    青珩座下护法有四,魔将三十二,魔差数百,其余小喽喽更是不计其数。魔界环境恶劣,终日厮杀不止,能生存下来的都是以一当百的人物。修仙界宗门虽多,但门下弟子就像温室中的花朵,没有经历太多磨炼,修为虽有,实战经验却少得可怜。

    “小赤练啊,我们的清净日子可就要没有多少了。”青珩叹了口气看着赤练,一手捏着赤练脸上的软肉□□。

    “赤练不怕,赤练只想和青珩在一起。”赤练睁着一双杏眼真诚地回望他。

    “就知道小赤练最爱我了。”青珩心底骤然柔软的不行,将赤练紧紧地搂在怀里。

    黑雾裹挟着青珩与赤练愈行愈远 ,直至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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