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毛被抓无人在村里兴风作浪,村民出门无需像从前般提心吊胆,小孩趁暑假能随意串门找伙伴做游戏,再也不用像小鸡见着老鹰样一哄而散,到处找地方躲藏。

    潺潺溪流蜿蜒曲折,水面清澈透亮,可见底面闪着青光的众多鹅卵石。

    舒缓流水声伴随手机播放的轻柔音乐一齐进入少女耳蜗,两只大眼睛平静望着楼下环绕屋子的溪流,清风迎面吹来,撩起她乌黑秀丽的发丝,圆润饱满的下颌线暴露在外,精准而不失甜美。

    少女视线逐渐移至满是伤痕的右手,脑中白光飞飞闪,恍惚之间,她才意识到伤口已经结疤了。音乐切换,旋律透着浓郁悲伤,风停树止,一切回归静谧。

    “时间,过得真快。”汪萱嘴角透出一抹苦涩微笑,左手将吹乱的长发撩拨至耳后,右手下意识把平板抓得更紧了些。

    不知,他的伤好些没。汪萱眼神逐渐放空,周围景物在她眼中慢慢变得透明,只有一个纯白色的空间,里面的她坐在此处眼神坚定望向前方,好似在等待什么人出现。

    “叮咚!”纯白空间内刚踏出第一步,汪萱的思绪就被手机通知消息拉回现实。微博私信,单主要求用纸绘画,回复个ok,她便关闭。

    下楼把画架搬出来,在溪边绘画。

    萱爷考虑到汪萱走不了路上下楼不方便,修房时便没有建楼梯,而是角度不大的坡道,能够让她上楼下楼方便很多。一来,能锻炼她自理能力;二来,萱奶腿脚不利索,没楼梯也省了上下楼的力气。

    汪萱在溪边固定好画架,调好所用的颜色就开始动笔。方圆五百米内没人,音乐外放根本无人听得见,溪水哗哗流淌,头顶上已开败的槐花迎风摇曳,瓣瓣洁白小花纷纷飘落在少女头顶。

    画着画着,汪萱停下画笔,越看画面越觉得缺少了些什么,到底缺少什么呢?她绞尽脑汁却想不出半分。

    整串花打在头顶随后掉落地面,汪萱弯腰捡起,看了看槐花,又看了看画,灵光一闪,她终于知道缺少了什么。摘下花朵,一朵朵沾染颜料后,贴在画上,半个小时完成一副花季古风人物。

    关闭音乐用手机拍照,发给对方。

    “碰——”画架被车压稀碎,汪萱淡定用左手转动轮椅远离,车快撞到她轮椅时才停下来。

    汪萱松口气,好在完成的画在她手里。

    车主立即溜下车,双手合十冲她猛地道歉:“对不起啊对不起,差点撞到你!刚拿驾照三天…这画架我会赔偿的。”

    “实习,”男人过于话唠,汪萱额头冒出一滴冷汗,轮椅向后退了半分,指着车上贴着的标志喃喃开口,“我看到了。”

    汪萱瞳孔凝聚,她好像看到陈铭从车内下来,那双黑色运动鞋和纯白空间内一模一样,步步朝她走来。

    一定是幻觉。

    萱萱啊,萱萱,你想见他想疯了吧?!虚拟和现实都分不清了啊……

    “好久不见。”

    少年弯腰,温柔与她打招呼。

    汪萱不敢相信,连揉了揉眼,眨巴几下,陈铭还在。

    “好久……不见。”红晕遮住少女白皙的脸,她腼腆低下头小声道,想到什么,猛地抬头撞上陈铭的视线,“你的伤……”

    果然男主愈合能力强,这么快就好了。

    陈铭刚要开口,萱爷高举锄头跑过来把汪萱护在身后,面目狰狞看着那吊儿郎当的男人,破口大骂:“你怎么开车的!撞到人哒怎么办?!还好没撞到我孙女,要不然看你怎么办!”

    二人不吱声,萱爷的大嗓门好似把万物唬住,周围声音全消失。

    “爷爷,我没事…”汪萱也吓了大跳,兰花指小心翼翼拽了拽萱爷衣角,嗓音软软糯糯冲他撒娇。

    “你看看,差一尺就撞到了!”

    “人家刚拿驾照没几天,算了吧爷爷。”

    “新手?那更不能放过哒,要教育好。他这样不注意,是对自己和别人的生命安全不负责!”

    “爷爷~”汪萱指了指陈铭,“我还欠他两个人情……”

    “一码归一码!”萱爷拒绝此事就这么过去了。

    萱爷年轻时就很固执,恩怨分明,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该道歉的道歉。

    现在年纪大了,固执的更加厉害。

    男人用奇怪的眼神盯着陈铭看,凑他耳边小声逼逼:“你们认识啊?两个人情是什么…”话还没说完,背后一阵发凉,手臂鸡皮疙瘩都冒起来了,“爷爷,真的知错了,以后一定万分注意!”

    萱爷嗯了声,把锄头放下来。

    “你的外套…还在我家。”汪萱轻轻道。

    “陈铭你小子有事瞒着我啊!”男人愈发兴奋,“最好如实交代。”

    陈铭无奈摆头:“李桦,正经点吧你。”

    “既然如此,进来坐坐吧。”萱爷邀请。陈铭和李桦互相对视一眼,跟在萱爷后面。

    堂屋内,只有单薄的长条凉椅、老式大黑风扇和一台43英寸的电视。白色的墙壁贴满图画,样式皆是江南风情与水墨画,最中心那副怎看都让人觉得温馨,是用水彩笔简单勾勒出的全家福。

    陈铭对画颇感兴趣,目不转睛端详。

    “哇!天哪!这画得太美了吧!”李桦拍手叫好。

    汪萱注意到陈铭的视线,推着轮椅把那副温馨的全家福撕下来,温和的眼神微变:“小时候贴的,忘撕了,不好意思。”

    这张手绘全家福汪萱记不清是几岁画得,只记得当时是在继母家被虐待,自己夜晚偷偷摸摸画的。

    她唯一想要的就一个温暖的家庭而已,人生没有那么多如意,往往都是事与愿违,坎坷众多。

    汪萱把自己想要的画出来贴在墙上,作用是每当看到它就提醒自己不要忘记当年屈辱。

    幻想是不切实际,有的人却用它自我救赎。

    既然已跌落无尽深渊,倒不如做颗明亮的星星照亮深渊,看遍这骇人的风景。

    陈铭察觉到汪萱不宜发现的神情,看她把那幅画捏成纸团扔垃圾桶,心里暗暗怪罪自己触碰到她痛点了。

    状况外的李桦连连称赞:“都是你画的啊?好厉害!”

    汪萱点头沉默,无神望着垃圾桶的纸团。

    “萱萱老厉害了,不光是这些,还在网上接单赚钱,”萱爷端来两杯水,放在桌上,“你看,电视和房里两台空调,都是她自己赚钱买滴!”

    “厉害厉害!”李桦朝汪萱大声鼓掌,陈铭竖大拇指,目光充满敬佩。

    真心夸赞汪萱的人除爷爷奶奶外再无其他人,第一次被两个男生夸,她脸皮薄不好意思,找借口离开:“我去把外套拿下来。”

    “爷爷,我们能近距离看看吗?”

    “当然可以。”

    萱爷一一说起墙上的画鼻子顿时蒜了,声音嘶哑且带有哭腔,他与他们说了很多,眼泪不知何时哗哗落下。陈铭理解他们的这一路走来的不易,搂住萱爷的肩传递点温暖。

    家里不太隔音,汪萱自然听得见。

    他们家三个人有个共性——什么错误都往自己身上揽。

    汪萱亲生母亲也是如此,把汪萱早产、不能走路的一系列错误全部强加在自己身上,村民煽风点火,最后她离家出走再也没回来。

    汪萱听着萱爷说的话,吸气呼气两次平复情绪,擦开脸颊的眼泪去房间拿陈铭的外套。

    “你的外套。”

    萱爷看汪萱下来立即把脸别到一边偷偷抹泪,差不多后才回过头笑容满面看她。

    陈铭接过,低声道谢。外套有股浓郁的茉莉花香,他展开笑容轻声询问:“是喷香水了吗?”

    “没有没有,是洗衣粉的味道,”汪萱诧异,怕他误会连连解释,“如果你不喜欢,我再用清水清洗一遍。”

    “我的意思是,茉莉花很清新,我特别喜欢。”

    “喜欢?喜欢…就好……”汪萱耳尖红得快滴血,低头回避视线。

    李桦站起身走到陈铭身旁,凑耳边低语:“天都快黑了,红颜固然是舍不得的,但咱也该回去了。”

    “胡说什么呢。”陈铭无语督他一眼,向萱爷和汪萱告别,“爷爷,我们先回去了,下次送画架再来拜访。”

    “不用,那个画架本来就快坏……”

    “一码归一码。”陈铭学萱爷口吻说话,旁边的萱爷乐呵呵笑着。

    汪萱乖巧点头,目送他们走出门。

    “期待,下次,见面。”少女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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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铭,你确定不解释一下怎么回事嘛~”李桦背靠着车,做起大佬询问下属的姿态。

    陈铭看他不把事情挖个底朝天绝不罢休的模样觉得好笑,把他推一边,自觉坐后排:“好好开车。”

    “你这人真没劲,”李桦叉腰无力吐槽,“那些画是真的好看啊!要是能挂在我公司,必定是蓬荜生辉般的存在!啧,小妹妹就是有点过于悲伤的感觉……”

    “嗯。”陈铭凝重的望着车窗外慢慢消失的汪萱家,脑海中浮现她撕下水彩笔全家福时的神情,心里就隐约有些不舒服。

    她到底遭遇过什么?为什么那么忌讳她的父母?

    少年安静看暮色,天上星辰零零碎碎,分布不均匀,有的密集,有的稀少,有的明亮,有的暗淡。

    好比如他了解的汪萱般稀碎,拼凑不齐一颗大星星。

    车内一阵摇晃,车屁股成功栽进玉米地,把多数玉米压倒。

    陈铭李桦互相看一眼,此时无声胜有声。

    陈铭扶额,下车延公路走回去,顺便叫个师傅来拖车。

    “陈铭,你别走啊…”

    白发苍苍的老奶奶听到出了什么事,着急忙慌出门查看,一看不得了,是她的玉米地出大事了。

    气得老奶奶一把薅住李桦耳朵,骂骂咧咧咆哮:“你会不会开车?!我辛辛苦苦栽滴玉米,被你这么糟蹋了!!!”

    “奶奶,实习啊,实习!”李桦耳朵揪得快掉,就差跪下来给老奶奶道歉了。

    “你要负责,把倒滴玉米给我搬回家!”

    “肯定会的!”李桦揉揉耳朵缓解疼痛后,下田下玉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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