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她没有再去学校,一直在家里养伤。妈妈怕她脸上留疤,这不让她吃,那不让她吃,她也乖乖听话,安静的让妈妈怀疑她是不是脑子也摔坏了。章言之莫名有些惆怅,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去爬山。村里这个无名山丘是他们这群孩子的秘密基地,清晨的日出,傍晚的日落,春天漫山的绿草鲜花,放着风筝在南山坡尽情奔跑;夏天前后山的洋槐花、酸枣和知了龟,山野的回馈一解孩子们的嘴馋;秋天天高气爽,山顶的巨石阵是孩子们嬉闹登高的好去处;冬天北山的小树林总会在大雪纷飞时多出一些孩子们堆出的雪人守卫。这个小山丘在村里每个孩子童年记忆里的都留下印记。

    章言之带上口罩,拿上外套和妈妈打了一个招呼出门了。经过庄晴家门口,遇见庄晴的爷爷坐在门口,礼貌的和爷爷打招呼。庄晴爷爷问:“言之呀,怎么带着口罩呀,你这是去哪呀?”章言之说:“在学校不小心摔了,这不也不能去学校军训,在家呆着无聊,想去爬爬山。”说着拿下口罩,给庄晴爷爷看了看。章言之淤青的脸惹得庄晴爷爷一顿嘘寒问暖,还叮嘱她不要用手乱抠,免得留疤,待章言之要走时还抓起身边的小零食塞了她一口袋。章言之摆摆手道别后,就吃着零食慢悠悠的向山顶走去,心想庄晴爷爷对小孩子还是这般热情,虽然自己和老人家也没什么好聊天的话题,但是这么暖心的老人家,怪不得孩子们老喜欢在庄晴家聚集。

    她上山的路靠近南坡,山上的小路长年累月已被踩的十分规整,初秋的下午,阳光已然没有那么毒烈,树影斑驳,绿意盎然,不知名的野花,这一簇那一簇,美的无声却热烈,翩然的蝴蝶,不知名的虫鸣,周围寂静自在,章言之喜欢这样的地方,自顾自的野蛮生长,自顾自的春夏秋冬,有没有人来欣赏,它都在这,怡然自得。大约二十分钟,她就到达了南坡,身上出了一些汗,她就坐在石头上吹着风,静静地眺望远方,等身上的汗消得差不多了,她便沿着山脊走,山顶的中央有很多大石头,错落分布,小孩子们很喜欢在这上面跳来跳去,再往前就是北坡了,这边有稀稀疏疏的槐树林,草坪也比南坡厚实干净,章言之找了一个树荫把外套铺在地上,自己躺在上面。

    天空被枝条分割,偶尔有鸟群飞过,太阳开始西落,自己也得赶快回家,少女的眼角开始湿润,憋闷多日的情绪,默默地爆发。章言之多多少少明白自己低落的原因,不远处的山脚下就是西柏村,两村距离很远但也仅仅是被一山之隔,某个少年可能正在山脚下的路上骑车回家。年少时的悸动开始的总是极具偶然性又是那么地不可避免,自己毫无经验,一次次的回怼也可能只是自己潜意识里争取对方注意力的反射,回想这短短几日,并没有发生什么故事,可自己的心却仿佛不受控制,章言之不知道怎么处理自己的心意,她要思考。

    这个小山村自己早晚有一天是要出去的,寒门学子跳出环境最公平的手段就是高考,自己已经是高中生了,并不是个天赋型学生,能考上博仁中学自己付出了极大的努力,高中三年压力会更严峻,自己如何分心。再说,自己有什么呢?脑海里闪过郝珍俊俏的脸庞,又没有两情相悦,两人就像没有交汇的轨迹,为了心底那点苗头就开始自寻烦恼,又何必!自己可能只是没有和异性相处的经验,现在的在意也许会消磨在后面长期的同学相处中呢?敏感独立的姑娘,偷偷的在这无人的角落静静地整理好自己的小心思,拨弄着一旁的小野花,自言自语道:“看,你可真好!”拿起外套,收拾好心情,章言之没再返回南山坡,而是从北坡下山晃晃悠悠的回家去了。

    军训结束,章言之也返校了。脸上的伤恢复的挺快的,就是鼻子下面结了一大块疤,特像电影里的叽里呱啦的日本大佐,有点搞笑,章言之怕同学笑话,一直带着口罩。自从上次自己理清楚之后,面对俞策,章言之倒是淡定了不少,甚至在庄晴犯花痴假装在教室的窗口找自己时,她还装模作样的和他来了两句交流,介绍庄晴是自己的发小,高二的学姐,可以问问她上一届的学生教师节都买了什么礼物参考一下。看着和俞策说话的庄晴,笑的大牙花子一直露在外面,章言之无语转身,眼不看心不烦。因为是高一刚开学,他们还没开始上晚自习,傍晚放学,俞策正好和章言之是一组值日,俞策说:“你发小介绍了好几个上届学生的教师节礼物都挺好的,一会我会和曹集问问价格,你要一起去吗?”章言之说:“我有事就不去了。”俞策又说:“你发小说市场有认识的亲戚,可以给我们便宜,你和她熟,一块去吧!”章言之有点不耐烦:“你和她聊得挺好的,不也挺熟的吗?再说,你们都是高二的。”俞策听到这,一瞬间有些冷脸。

    “怎么,生气了,我说的是事实呀!”章言之微扬下巴,挑衅的看着他。“你不要过分,章言之!”俞策皱眉看过来,漂亮的桃花眼冷冷的看过来。章言之有些破罐子破摔的,说道:“我怎么过分了,难道你是留级生不能提吗?你觉得丢人吗?你觉得丢人为什么还让自己留级,不应该多找找自己的原因吗?”俞策没有说话,扔下扫帚,拿起背包,临走还踢散了章言之扫到一起的一堆垃圾。章言之见他走了,喊道:“怎么,说不过就走,你还值日呢!”看着气冲冲远走的身影,章言之撇撇嘴:“你看,也不咋地。”章言之知道自己揭人伤疤的打法不体面,但是她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心底的魔怔。望着诺大的教室,哼,把人气走了,一个人打扫卫生好可怜!教室没人了,她把口罩脱掉,自己吭哧吭哧干起来。

    终于清扫完了,章言之满脸脏污,头发杂乱,俞策推门进来,就看到她累得气喘吁吁的坐在讲台的台阶上休息。让你逞口舌之快,俞策小小的报复心得到补偿,同时,又有点内疚,好像自己不够男人。章言之听到声响抬起头来,看到俞策一愣,俞策看到章言之的脸也是一愣,然后就听到安静的教室里爆发出一阵狂笑,章言之再带口罩遮掩已经来不及了,身体的劳累、委屈和羞愤让她直接把手里的扫帚扔了过去,俞策连忙躲闪开来,看自己没扔中,她把她目之所及的一切能扔的东西,都扔向俞策,黑板擦,抹布,粉笔,……俞策边躲边笑:“怪不得你老戴口罩,你这模样,哎呦……”一个躲闪不及被章言之扔中,俞策捂着脸蹲在地上,章言之本来很生气,但看到俞策蹲下去以为砸到他眼睛了,连忙跑过去扒拉他的手,焦急地问:“对不起,你怎么样,谁叫你一直笑我,你说话呀,别吓我!”俞策拿开手露出一脸坏笑,章言之知道她又被耍了,但看着眼前舒展的眉眼,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甚至脸颊边骨节分明的修长双手,心有高墙,轰然塌圮。

    章言之无奈的坐到地上,男色迷人眼,世界那么大,为什么我会遇见你,在这个时候。这个时候,我不会爱人也不会爱己,只会固执的挑剔与伪装,摁住的情意疯长,伤了自己。俞策看章言之坐在地上不吭声,用一种讳莫如深的眼神看着自己,连忙说道:“好了,我不笑了,你在这休息吧,教室我拖干净。”说完,一溜烟跑了。章言之缓缓站起身,收拾了一下自己,拿起书包就走了。晚风微凉,章言之慢悠悠的骑着,好多学生从她身边经过,自己平凡如斯,未来如何不得而知,不是早就决定冷处理了吗?又何必又在此刻多愁善感!过早的心动,当某个人成了你的故事,你成了故事里的唯一主角,所有的喜怒哀乐,需要独自承担,你甘之如饴,别人可能只是误闯,若人走了,就是悲凉收场,不如就看他静静地来,再静静地走,彼此都稳妥。章言之深吸一口气,使劲蹬了几下,车子飞快的跑起来。

    日子悄悄滑过,章言之觉得自己做得很好,即使每天见他的次数很多,上课的时候见,开班委会的时候见,在餐厅的时候见,但她都将眼神控制的很好,虽然有时候听到他叫自己名字时会心口微颤,有时候当她为某道数学题而愁眉不展的时候,听到郝珍在那夸赞班长只是言简意赅地给她讲了几步,她便豁然开朗时会惊羡于他的逻辑思维能力,有时候看他伫立窗口远眺发呆时会好奇他在想什么,但大多数时候她觉得自己做得很完美,俞策就像她心头的涟漪,荡了一下,便归于平静。

    很快,他们就迎来了高一的第一次月考,考试的时候章言之心头发紧,她觉得题量很多,周围的同学好像都比她翻得快,大脑有些眩晕,她静静心神,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写,这种感觉她从来没有过,她感觉成绩应该不会太好。很快,试卷发下来了,不出意料,除了她的强项语文还不错,理科成绩都不是很好看,特别是数学,刚刚及格,这对章言之来说打击巨大,连班主任也看出了她的异常,把她叫到了办公室,询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入班第一的成绩,现在考这个分数,确实很令人诧异。章言之只是借口自己还不适应高中的进度,并保证自己会赶上来的,便仓皇逃离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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