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周末过得异常充实,充实到周一上班坐在工位上,桑诺时不时还要换一个舒服点的坐姿,让自己饱经磨难的腰能够舒服一点。

    周六晚上以后,陆离就跟吃错了什么药一样,走到哪儿都要牵着自己的手。在某些方面,更是比吃了药还猛。

    狗东西。

    她真有些遭不住。

    特事局的事情不算多,尤其像她这种技术岗的人才。局里的文员每天还需要做材料写文件,对于她而言,只需要检查记录收藏异种的状态。

    要是没有新异种需要收藏,工作早上下午各一个小时就差不多干完了。

    上周就是因为有新异种需要收藏,她才忙得脚不沾地,有些冷落了陆离。

    但日常还是平平淡淡的。

    穿着一身白大褂的桑诺戴上口罩,仔仔细细洗了几遍手,这才进入无菌室,从档案盒里拿出记录本,开始进行今日的检查。

    收藏的异种有标本也有活体,桑诺主要是负责检查活体的生理情况。

    异种标本大都泡在罐装的福尔马林里,放置在储物室。而活体则是浸泡在一种新研发的黏稠药剂中,这种药剂可以极大程度地抑制异种的生理活性,却不至于要了他们的命。

    检查过程很枯燥,远远没有羁押异种来得麻烦。大部分的异种变异程度并不高,在蓝色的药剂中只能保持最基本的生理活动。

    只有——

    房间的最深处是一个几人高的完全用钢化玻璃打造的柱体,里面灌满了蓝莹莹的黏稠液体。

    但是其中的生物却不翼而飞。

    比桑诺略高一点的地方贴着标签,她只能仰头去看——

    【代号:试验体008S】

    【纲目:脊索动物门、爬行纲、有鳞目】

    有鳞目下面分了两个亚目,分别是蜥蜴亚目和蛇亚目。

    更进一步的品种检测还没有进行,它就从实验室里跑了。

    这样的高级智慧生物在异种里也是少见,特事局组织了几次针对008S的捕捉行动,结果都是无功而返。

    桑诺仰头凝视着它的纲目,想到了第一次她成功抓捕它的场景。

    它与成年男子的手臂差不多粗细,通体覆盖着雪白的鳞片,一双眼睛却如血一样红。额处的鳞甲呈现金色,与黑色的背线相连,格外好看。

    和陆离抱着的丑蛇完全不一样。

    这个想法从桑诺脑子里蹦出来,她自己都觉得意外。她周六也是在气头上,竟然花了一百块钱抱了那么一条丑蛇回家,但陆离却格外喜欢,昨晚上还要抱着它睡觉。

    桑诺表示不可能,除非他想打地铺。

    睡不睡地铺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和桑诺睡。

    陆离当场把青蛇娃娃丢到沙发上,摇着尾巴往卧室里面钻。

    但兔子玩偶却得到了桑诺的青睐,被放在了两人的床头。当然,陆离也是有条件的,要求就是床头柜里不准再放烟了。

    想起那个浓郁刺鼻的带着烟味的吻桑诺就头疼,黑着脸把烟盒和打火机丢给陆离,让他拿去处理了。

    飘摇的思绪慢慢回归,桑诺把记录本填写完毕,然后在实验体008S的内容最后写了一行字——

    【建议抓捕】

    然后脱下白大褂,最后洗一遍手并拿酒精消毒。如果没有特殊事件的话,今天早上的工作这就算是做完了。

    吃完午饭后眯一会儿,这样的工作还要再来一遍。

    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着,正好有更多的时间陪一陪醋了的陆离。期间她妈也打来了几个电话,甚至有一天半夜骚扰,都让她看也不看就掐断了。

    桑诺心里很乱,明明是她先表白,可现在疑惑他俩可能并不合适的人也是她,不单单是性格的原因。

    直到又是一个周五,无聊的桑诺靠在椅子上打着小盹,私人手机滴滴滴地响了起来。桑诺一看来电,在心中默默盘算了一圈,还是没想起这是哪位的号码。

    怕有什么要事,桑诺还是按下了接通键——

    “喂?”

    “我的姐,你可算接电话了。刚刚老师给你打电话你咋不接啊。”

    “啊?”

    仔细想想刚刚挂断的电话,切换到最近通话仔细一看,确实是老师的电话。因为这数字跟她妈的电话号码长得神似,所以就被她掐了。

    桑诺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不敢说话,只等着乖乖听训,可没想到下一句话直接让她炸了——

    “你妈来咱们学校闹了。”

    “什么?!”

    还在上班时间,桑诺跟领导告了假,连衣服顾不上换就跑了。她一边往外跑一边夹着手机,听自己的学妹顾翩翩给自己阐述情况。

    “你妈今天早上就在咱们学校门口了,一直在外面哭天抢地闹着要一头撞死,哭完了就开始骂,骂得话可脏了,一般人都听不下去,巴不得离她远点。”

    “学校给警察方面也打了电话,警察来了她就开始闹,不去警局,一定要在学校待着。”

    桑诺已经坐在了车的驾驶座上,在私密空间里,这才把手机调成外放。

    “你先给我讲讲,发生什么事了。”

    她家离这里坐最便宜的火车要二十几个小时才能到,就连坐飞机都要在天上飞四个小时。而且她妈不怎么出门,根本不认路,能让这女人花这么大的血本找到她学校处,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对话那头的声音顿了顿,活脱脱一副欲言又止地样子。桑诺最讨厌磨磨叽叽,

    “赶紧说,到底发生啥事了。”

    “你,你妈说……你把你爸害死了。”

    桑诺问号脸。

    她天天单位和家两点一线,就连偶尔出去逛街散心都是陆离提出来的。

    隔了几千公里,她怎么能把一个活生生的大男人害死。

    是邪术还是下降头啊?!

    桑诺十分后悔,后悔没有在自己离开这个家之前就把关系断干净。

    女人最后还是被带到了警局,由几个警员陪着,而顾翩翩在一旁站着,看向女人的目光都是冷的。

    顾翩翩肯定是被女人硬扯住不让走的,桑诺对自己妈的德行可是一清二楚。

    没有人愿意和她这种人扯上关系,没有人。

    想到这儿,明明女人还没说一句话,桑诺就感觉自己像寒冬腊月被泼了一盆水一样,全身上下从头到脚都是冷的,这种冷从皮肤渗透到血液,几乎快要把自己骨头冻烂了。

    “你个畜牲——都是你,都是你,你不是人!我和你爹辛辛苦苦怎么生养出了你这么个玩意儿!你个杀人犯——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桑诺已经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但真看到歇斯底里的女人,额角还是突突跳个不停,整个脑袋都在发胀。

    为什么……为什么这种事情总是让我摊上。

    “我爸死了?”桑诺哑着嗓子问。

    “你还敢提——都是你,要不是你一个电话不接一分钱不打,你爹能在医院里活生生被吓死吗?!”

    “你个牲口,我要弄死你——”

    话一旦开始重复,听着就没有什么意义了。桑诺直接问一旁站着的神色复杂的警官,

    “先生你好,具体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

    鉴于女人精神状况不稳定,警官把桑诺带到了一旁的接待室坐着,然后开始给她讲述几个人问了一路听了无数废话脏话才拼凑起来的大概情况。

    桑诺她爸在回家路上因为被蛇缠上当场晕厥,然后被路人送到了医院。在医院里本来已经抢救及时转至普通病房了,但是夜里他再一次发病,被吓得口吐白沫,心跳当时就停了。因为他有心脏病史,这次没有抢救回来。

    被蛇吓的?

    桑诺觉得有点意外。

    这年头,城市里能见到蛇的应该是极少数吧。

    更何况,这跟自己有个屁关系。

    “别拉着我——我要找她,我要找她偿命!”

    桑诺眸色一冷,“警官,您让一让,把她放进来吧。”

    她两条被扯的胳膊放下,反而整个人拘束了不少。女人不高,微胖,长期风吹日晒导致整张脸都是黄黄的。明明是自己来闹事的,可却缩着肩膀攥着手,像个坏掉的土豆。

    真能演,搞得像别人欠了她一样。

    “方丽娟,有些事情我觉得你还是亲自给我说说吧——别人说的都是人话,太温柔了,我不信。”

    “来,给你个机会,你来说。”

    方丽娟打眼看过去,发现女人和几年前离家时候的样子已经完全不同了。最大的区别就是,桑诺离家上大学时才十八岁,出门前畏畏缩缩地站在那儿,没有行李箱,只有一个布袋和一个塑料袋,哭着要他们多给点生活费,只因为是上学第一个月。

    但现在女人光鲜亮丽,就连看向她这个妈的眼神都如同淬了冰。

    “我前两天一直在给你打电话,你一个都不接……”

    “我不想接,我工作很忙的,没有必须接你电话的义务。还有啥。”

    “你爹在路上就那么跌了,旁的有个扶的人,送去了医院就不管了……”

    “你想让别人怎么管?给你付医药费吗?!”

    “谁知道是不是他故意撞的……好好的人咋能在平地摔了……”

    窃窃私语的声音不断,桑诺置若罔闻继续发问。

    “那医药钱付了吗?”

    “付了,付了一部分……剩下的钱不够了。”

    “房卖了吗?”

    “车卖了吗?”

    “我弟呢?他不是没考上大学出去打工了吗?他没钱?”

    方丽娟眼神躲闪不敢直视她。“这些都是要留着给你弟娶媳妇的,咋能随随便便就花了……”

    “那你贷款了吗?”

    “卖肾了吗?捐血了吗?”

    “实在没钱,你打折自己一条腿去乞讨啊!”

    “咋,你爸已经没了,你还想让你妈去死吗?!”

    “自己不愿意牺牲,所以就要爬在别人的身上敲骨吸髓吗?!”

    方丽娟彻底怒了。“你是我养的!什么叫别人!”

    桑诺已经彻底丧失了和她争论的心情。女人的算盘是一清二楚打得噼啪作响。

    首先,把所有的花销赖到别人头上,奈何别人清清白白,于是这显然失效了。然后就找上了自己的女儿,想要狠狠搜刮一大笔钱,奈何桑诺没接电话。

    女人不敢伤害自己,她把自己看的可比什么都重要。

    女人更不敢动家里的硬财产,知道这以后还用得着,要是因为花干净了导致儿子和自己不亲近,以后没人给她养老可就糟了。更难说的是,要是男人身体没有大毛病,出院之后她肯定要因为乱支配财产挨一顿毒打。

    自己儿子在外打工,挣不下几个钱,还要夫妻俩帮扶,就更不用提了。

    但是没想到的是,男人死了。

    最好的方法就是把锅甩到她身上,还能从她钱包里再狠狠搜刮一笔钱。

    恶毒的爸,自私的妈,废物的弟弟,整一个吸血的家。

    二十几年里痛苦的记忆在脑海里逐渐复苏,疼得桑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拉紧了挎包就往外走。她一边走一边掏出手机,却在想要拨通陆离电话的前一秒停下了。

    “……”

    就是这种感觉。

    明明自己身处泥潭,旁边就是过路的人,她却因为满手是泥,不敢去拽住那一片洁白的衣角。

    好难受……

    没有人可以听她的倾诉,这种痛苦已经感受了二十几年。

    遇见他,新的痛苦出现了——

    就是不愿意和他倾诉的痛苦。

    桑诺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胸口。

    这可比原来痛多了。

    方丽娟想要的很简单,无非就是钱。她反正还没到走不动路需要人照顾的年纪,钱又不会褪色,自己手里握着钱比什么都要让人安心。

    这个观点,桑诺倒是极为认同。

    所以她选择耗着。

    要是让女人简简单单就得偿所愿,岂不是便宜她了。

    桑诺知道女人耗不起,她能在警察局坐一天坐一周,但女人可不会,她太怜惜了,受不了这种罪。

    但她也不愿意住酒店,花钱跟刀刀割在她肉上一样。

    所以桑诺选择给她打了一万块,让她有多远滚多远。

    和女人掰扯清楚后桑诺立刻帮她订了回去的票,去火车站的路肯定不能坐警车,这算占用公共资源。但是用腿走过去时间也不够。

    桑诺知道,方丽娟最后还想让自己出一笔血,于是捏着鼻子把人送到车站,回去的路上就把车开到了洗车行。

    真脏。

    这么一折腾就耗去了大半天,已经快到她平时回家的时间了。

    “喂。”

    “姐姐。”

    虽然万般不情愿,但桑诺最终决定还是给陆离打个电话。

    “今天单位有点事,会回来稍微晚一点。”

    “嗯。”

    “还有,你准备准备。”在心里默念了几遍的内容,没想到还是有点难以说出口。

    电话那头没有催促,就在静静地等桑诺说完。

    “陆离。”

    “过了这个周末,咱们去扯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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