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飘雪,街道进入了肃静的白色。

    淡黄色衣裙的少女静静地坐在铜镜之前,脸色惨白宛若一个没有什么生命的瓷娃娃。

    一碰便会碎成渣。

    她嘴唇轻颤,只说出八个字,无神的双眼便轻轻地合上,直直地倒在了地板上。

    “既得我身,请承我愿。”

    ……

    “小姐!小姐!小姐!”

    “这是什么声音啊?”刚清醒过来的钟宁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幕。

    眼里映入的是房梁,是木窗,是红衫木门,还有趴在自己身上的,焦急喊叫的小丫鬟。

    “小姐,你,你终于醒了。”小丫鬟边说边赶忙擦去脸上的泪水,若不是钟宁刚刚开口说话,就那副模样,都要让她觉得是诈尸了。

    钟宁揉了揉自己的头,原本痛苦的小脸逐渐变得震惊,她瞪大了双眼揪起一旁小丫鬟的肩膀,“这是哪里?你是谁啊?我的洞呢?”

    小丫鬟颤抖着说道:“这是您家的啊,小姐,我……我是白栀啊。”

    “我家?”钟宁白左右看了看,这哪里是自己的狐狸洞了,就在钟宁疑惑不解时,突然注意到身旁的镜子,看到镜子中的人,眉目清秀,肤色白皙,眼眸生的又黑又圆,桃红的粉唇抿成一条缝,她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还伸手用力掐了一把,直到感受到疼才放下。

    好滑!

    好真实的触感!

    不对!我那么大一身狐狸毛呢?我那么大一个漂亮尾巴呢?!

    一旁的小丫鬟看着自家小姐在镜子面前手舞足蹈,面色铁青,浑身发抖,边说边后退,“小姐,您不会又被什么脏东西上身了吧?”这小丫鬟话还未说完便哭着跑出了房门,嘴里还嚷着:“老夫人,老夫人,小姐……小姐又被妖怪上身了。”

    钟宁看着仓皇逃走的小丫鬟有些无奈道:“我是狐狸,不是妖怪啊……”

    “算了,我这是……到人间了吧。”

    钟宁四下里看了看,被梳妆台上的一把精致的匕首吸引了注意,与普通的匕首不同,刀柄上镶嵌了三颗暗红色宝石,鲜艳的红色宛如人血,与银白的刀身一起显得格外突兀,她拿起这把匕首闻了闻,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

    这上面……好像有一股熟悉的气味……

    “嘶——”钟宁脑子里突然出现了许多不属于她的记忆,庞大的信息让她一时无法接受,钟宁感觉脑子里嗡嗡作响,身上也传来莫名其貌的疲惫,她坚持不住便随手撑到了一旁的梳妆台上,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手中紧紧握着那把精致的匕首。

    好一会了,钟宁才将捂着头的手腕放下,眼中散发出微弱的淡紫色光芒,却又转瞬即逝,她掏出手帕擦掉额头上的汗珠,收拾好状态,便来到了床边一盆纯白的夜来香旁,或许常人无法发现,但钟宁此刻已经不再是常人,她——是来自灵山之中的一只灵狐。

    灵山自人诞生之日起,便存在于混沌夹缝之中,山中仙人仙兽众多,全都生于灵山,长于灵山,寿命无限,生死无限,天道发现灵山之时,或许是为了方便管辖,也可能纯粹是闲得无聊,竟在此降下一道契约:

    凡灵山生灵,皆受灵山庇佑,也受灵山制约,不可出灵山,不可生妄念,五百年降一次雷劫,山不朽,灵长存。

    而现在的钟宁,就是因为没有扛过那场雷劫,导致自己灰飞烟灭,却不曾想居然会来到人间,还阴差阳错地抢夺了别人的身份。

    钟宁伸手抚摸着花盆中的夜来香,轻声呢喃道:

    “既得我身,请承我愿。”

    这房中怎么会摆放这种花,夜来香久闻有毒,并不适合放在房中观赏,而且……

    半晌后,她深深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好吧,既然我回应了你,那我就帮你完成心愿,毕竟我们做狐狸的,最是讲信用了。”

    “从现在的状况来看,有人蓄谋着杀她,哦,不,现在是杀我了。”

    钟宁靠近眼前的夜来香盆栽,伸手掰下一片花瓣,拿在手中细细观察,心中满是疑惑。

    她发现这夜来香有问题,香味过于浓郁,就像是在房间中摆满了夜来香,但为何无人觉得不妥?难道是因为自己是狐狸吗?

    正在钟宁思考之际,门外传来一声响动。

    “砰——”

    “什么人?”

    钟宁正要出门追上去,一阵混乱匆忙的交谈声自门外响起。

    是刚刚的丫鬟叫着人来了。

    一个丫鬟扶着老夫人的手走在前边,刚刚跑出去的百栀紧紧跟在后边,把头都快贴到胸口上了。

    “你啊你!居然把小姐丢下自己跑了出来!”

    “落落要出了什么事,我……我不打死你这胆小如鼠的东西!”老夫人着急的往钟宁房间赶来,边走边骂着白栀,白栀也知道自己这次难逃罪责,只是畏畏缩缩地跟在后边,三人身后跟着十来个丫鬟婆子。

    钟宁将手中的夜来香花瓣塞到枕头底下,匕首放回原来的位置,而后坐在梳妆台前,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直到察觉到老夫人走进门,钟宁才回头,笑着叫了声:“祖母?”

    “落落啊”老夫人被搀扶走上前,钟宁也连忙起身接住她的手,“你没事吧?没哪里受伤吧?”

    钟宁把老夫人拉着在床上坐下,一边安抚一边说道:“孙女没事,就是想您了,叫了白栀来告诉您一声,过会了我过来陪您说说话,这丫头不知道着了什么魔,竟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小姐……”白栀在一旁红着眼想要说些什么,但钟宁向她使了给眼色,想说的话全都堵在了嗓子眼。

    “蠢笨不堪,找了贩子发卖了罢!”

    “祖母,白栀陪了我这许多年,换了人我倒是不习惯,况且她也是着急才出错,小罚便可以了。”钟宁有连忙说道。

    老夫人轻哼一声,“你就纵着他们,罢了,罚上两月银两,再有下次我不得叫那板子挨在你身上。”

    “谢老夫人宽恕,谢老夫人宽恕。”白栀听到老夫人的话,一个身子就直接跪了下去,但她知道若是没有小姐替她说话,她此次就是不被发卖,也定会遭受皮肉之苦。

    老夫人将聚在房中的众人全都叫了出去,只留下钟宁和自己,她一边抚摸着钟宁的手,一边哽咽着说道:“落落啊,这诺大的府中,就你愿意陪着我这个老太婆说话,我都不知道,若是我当年没有把你找回来,若是当年你没有遇上你的养父母,若是你……”话还未说完,老夫人便止不住地抽泣起来。

    “明天就是你养父母的忌日,回去看看他们罢。”

    养父母?

    钟宁知道原来的钟宁自出生后便失踪了,直到5岁那年被人所救,之后便被收养,接着被钟宁府寻回,可这养父母是如何死的,钟宁却全然不知,只是每年忌日时,钟宁府会安排人专程送她回去祭拜。

    而且……关于来到钟宁府前的记忆,荡然无存!

    更诡异的是,关于钟宁父母的事情,在她在钟宁府生活的这数年里,无人知晓,也无人提及。

    你的愿望……到底是找出凶手?找回记忆?还是找回父母啊……

    老夫人又跟钟宁交代了些明日的行程,之后便离开了。

    ……

    第二日清晨,钟宁早早便出发来到了洛南山。

    洛南山山脚处,一处不起眼的茅草屋院子里整齐的堆着四个小土山,这就是钟宁养父母的坟墓。

    钟宁下了马车,看着不远处的老桑树,感到有些头疼,好像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就要呼之欲出。

    紧跟着下来的白栀见自己小姐盯着前方发呆,上前说道:“小姐,咱们快些吧,听说这山中不太平。”

    钟宁不高兴地看了她一眼,“对你的话,好像哪里都不太平,昨日在府中不也被下了个半死。”

    “这属实不能怪我呀,小姐,您是不知道您被那妖怪上了身的模样有多吓人,经常拿着刀对着自己就砍了起来,流了一身的血也不停下,就像那不是您的身子一样。”

    听到白栀的话,钟宁微微一怔。

    为什么自己不记得这些?

    原主的记忆中也只有昏迷后身上多了很多奇怪的伤,却没有昏迷期间的记忆。

    钟宁沉思片刻后问道:“我都是什么时候被妖怪上身的?”

    “小姐,您这倒是问对人了,老夫人原是不允许提及这事的,但我害怕啊,就记下了小姐被妖怪上身的日子,约莫半年一次,最近一次的就在这几天了。”

    钟宁一边听着白栀在身后讲,一边走进了院落之中,走到了那几个坟墓前,“所以你昨天才会觉得我又被妖怪上身了,是吧。”

    “是啊,这才请了老夫人来,之前请的法师说,你身子太弱了才容易被那妖怪上身,府中也请了捉妖师来,但都没有主意,好在您被妖怪上身后只是自残,并没有要去砍别人。”

    钟宁:“……”

    白栀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奴婢知错了。”

    钟宁轻笑了声,“你说便说了,我又拿你当自己人,起来吧。”

    “小姐,您真真儿是我见过最好的主子了。”白栀还在身后拍马屁,却没注意二人身前窜过一道黑影。

    但钟宁确是注意到了,并且这道黑影跟昨日房中的夜来香一样,有一股熟悉又奇怪的气味。

    她一把将手中的包袱赛进白栀的怀里,朝着黑影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边跑边说道:“你先回去,祖母问起就说我跟意中人在逛集市。”

    白栀还没从刚才的事情反应过来,拿着包袱呆楞在原地。

    “意……意中人?什么意中人?不是!小……小姐你去哪里啊?”

    钟宁跟着路上遗留的气味来到山林深处,走到一处时却发现刚才的气味已经消失了,只留下了风吹树叶和一些鸟叫声,她正疑惑地四处寻找。

    不远处树上的麻雀像是受了刺激一般,从树枝上直直坠落,恰好落在钟宁眼前,她一步一步地靠近摔死的麻雀,然而越靠近越能闻到一股动物尸体腐烂的气味,钟宁白紧锁着眉头,用手捂着口鼻,慢慢接近。

    突然,钟宁瞳孔猛地睁大!

    被吓得瘫坐在地上,反应过来的瞬间拔腿就跑,但身后的东西也几乎在同时飞扑过来。

    那是漆黑的猴子模样的怪物,它的眼睛全然呈现红色,爪子又长又锋利,嘴上长着两根獠牙,钟宁看见它时正抱着一个人头啃着。

    钟宁没有避开被那怪物一爪子划伤了手臂,鲜红的血液从伤口处流了出来,刚刚的怪物也在此时变得兴奋,猛烈地锤着自己的胸口。

    它再次朝着受伤的钟宁冲过来,沾了血的爪子擦过钟宁后颈处的皮肤,马上便要插入钟宁的脖子,千钧一发之际,头顶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哪里来的不知死活的东西,敢挡我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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