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的主院房门大开。

    一踏进房门就看见平南侯的尸体躺在床上。

    他死得不算安详。

    面色青紫,鼻子出血,表情狰狞,双手像利爪一样抓着床上凌乱的被褥。

    “是……中毒吗?”李希言转头朝着容朗发问。

    容朗不敢确定,走上前查看了平南侯的手。

    “指甲也发黑,有可能。”

    “下毒啊……”李希言转身,“其余人的尸体呢?”

    苗青答道:“已经都安置在隔壁的院子中。只是……许家的小姐不见踪迹。”

    “许清嘉?”李希言忽然想起来昨晚的那些变故。

    糟糕!

    容朗明显也想到了这件事,起身走到她身边。

    “会不会是她也遭遇了不测?”

    “先去她院子里看看。”

    一行人疾行到了许清嘉居住的院子。

    精巧的院子里乱糟糟的。

    长廊上满是寻找许清嘉的仆人们。

    李希言一进来就指向了其中一个穿着最富贵的婢女:“贴身婢女,过来。”

    那婢女一见二人就差点吓得摔了一跤,跌跌撞撞跑了过来。

    “见过王爷,见过李少使。”

    “许清嘉昨晚在何处?”

    “在……”那婢女的眼神不由地往容朗身上瞟。

    “作为许清嘉的贴身婢女,既然她昨晚就没了踪迹,你为何一点都不着急?”李希言面露怒气,“本官不想知道你们侯府的污糟事,说清楚,你最后一次看到她,是什么时候?”

    那婢女被说破了心思,脸已经臊得红透,低声回话道:“就昨晚亥时之后,婢子就再也没见过小娘子。”

    这和容朗的暗卫跟踪的消息差不多。

    “你们院子里有没有什么隐秘的地方?”

    婢女思量了许久:“没有吧?”

    李希言看着她一副呆样就不愿意再多问,直接调转方向走向院子深处,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搜了起来。

    院子后面是杂物间。

    若是许清嘉想要躲藏这里是最好的地方。

    正在她刚刚搜完一个房间的时候,身侧的柴房忽然被打开了门。

    许清嘉从里面站了出来。

    没事。

    李希言松了口气。

    “李少使!”许清嘉语气很冲,“你大清早的带着人跑到我的院子里做什么?”

    李希言打量了她一眼,暗自考虑着要不要将侯府的惨案告诉她。

    “你家里人都被杀了。”容朗的语气没有丝毫的起伏,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而刚刚还昂着头的许清嘉已经被他的话震惊到说不出话。

    过了许久,她才颤着手指着容朗。

    “你说什么?!你敢诅咒我……”

    李希言上前捏住她的手臂,将她的手臂按了下去。

    那日容朗说要杀人的眼神不是开玩笑的。

    “节哀。”

    既然已经说破就没有再隐瞒的必要。

    许清嘉浑身不住地抖。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声音越来越小。

    李希言无奈摇了摇头,准备转身离开。

    “是你!”许清嘉一把拉住了李希言的胳膊,赤红的双目烧着腾腾的怒火,“是你克死了他们!是你,你这个灾星,你走到哪里哪里都会死人。”

    一旁的容朗气得不轻,直接上前一把扯开她的纠缠。

    “想下去陪他们就继续放肆!”

    李希言倒是很淡定地拍了拍衣袖。

    “若是这样的自我麻痹能让你好受点,你就继续吧。”

    被婢女扶住的许清嘉埋着婢女的肩膀,看不清表情。

    “你家人之死定然是有人报复,你若真想找回公道,先想一想到底,他们招惹过什么人。”

    李希言拉住怒气勃勃的容朗。

    “先去验尸。”

    容朗深吸了一口气。

    “好……”

    院子的空地里放置了六具尸体。

    尸体的表征都非常一致。

    面色与指甲青黑。

    女眷的尸体并没有鼻子出血的情况,几名男子都有。

    李希言看着面前的六具尸体。

    平南侯老夫人,平南侯,许尚安,丁氏,许佑,许清燕。

    “许宇的尸体呢?”

    苗青上前汇报道:“许宇是被刺死的,尸体旁边还有血迹,我们都不敢动。”

    “被刺死的?尸体在何处?”

    “就在他自己房门口。”

    容朗还在前面验尸,李希言只好先招来死者的仆人们询问当时的情况。

    “今日你是何时发现的尸体?”

    回话的是平南侯的管事。

    他拉着长脸,耷拉着眉毛,一脸愁苦。

    “今早卯时正。主子们每日卯时正都要起身,今早,伺候的人一进去就……就发现主子们没了气息。”

    “昨晚他们都是什么时候歇下的?”

    “昨晚因为寿宴的缘故,主子们都睡得晚些,大概是三更天的时候才睡下的。”

    “都是吗?”李希言扫了一眼垂首站的仆人们。

    “不是的。”一个婢女说道,“大夫人因为要操持家事,所以睡得更晚些,四更天的时候才睡的。”

    李希言忽然想起来什么。

    “侯府的事情都是丁夫人在打理?”

    “是。”

    “按理说,丁夫人应该早起?”

    婢女脸色微红:“昨晚,昨晚……大郎君难得歇在夫人房内,所以我们都不敢去打扰。平日里,夫人一般都是寅时就要起身。今早没有听到动静,我们就卯时的时候才敢进去。”

    每一个人的死亡都算是悄无声息。

    全部都是仆人早上的时候才发现的。

    而且每一个仆人都表示昨晚值夜的时候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不过……现场还少了一个人,或者说是一具尸体。

    “杜司马呢?”

    许清嘉逃过了一劫,但是杜朝觉应该是陪着妻子留在侯府,睡在屋内的。

    如今,许清燕横尸当场,杜朝觉却不见人影?

    许清燕的贴身婢女眼神飘忽。

    “姑爷……姑爷昨晚不在的。”

    “他回杜府了?”李希言看出婢女的慌乱,黑着脸严肃道,“说实话。”

    那婢女害怕得咽了咽口水。

    “昨晚姑爷和大娘子吵架了,二人不欢而散。”

    “那他睡在何处?”

    婢女迷茫地摇摇头。

    “管事。”李希言沉声道,“去找人。”

    管事刚刚站出一步,杜朝觉得声音就远远传了过来。

    “夫人!”

    李希言朝院门口望去,只见杜朝觉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衣裳都没有穿整齐,一脸失魂落魄。

    “夫人……”

    正弯着腰验尸的容朗直起身,朝他招手。

    “别忙着哭,来,在这儿来好好看看你夫人。”

    他的语气里透着几分不耐烦。

    杜朝觉动作一顿,挣扎了一下才一步一步挪了过去。

    他的视线避开了许清燕的尸体。

    “夫人真的死了?”

    “不仅是你夫人,昨晚你岳丈家所有人全都被害,除了许清嘉。”李希言蓦地出现在他身后。

    杜朝觉被吓得蹦了一下。

    “李……李少使。”

    容朗侧开身,将尸体暴露在杜朝觉得视线中。

    “杜司马,你不仔细看一看吗?”

    并非是因为他不喜欢此人,而是他在李希言眼里看到了怀疑。

    平南侯全家被杀,许清嘉是意外逃过,可是这个杜朝觉怎么就能够刚好躲掉?

    果然,杜朝觉转移了话题。

    “夫人她……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容朗的表情并不轻松。

    “都是中毒之相。”

    “中……中毒?!”杜朝觉喃喃道,“怎么会呢……”

    容朗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昨晚,你和许清燕发生了争执?”

    李希言的问题带着肯定的语气 杜朝觉坦然道:“是,夫人昨晚确实和我吵了一架。她脾气不好,闹得厉害,我不想和她纠缠就离开了。”

    “你去了哪里?”

    “回家了。”杜朝觉负手而立,面露不满之色,“李少使是怀疑我?”

    “不像。”李希言没有回答他反而直接点破了他的谎言。

    杜朝觉面色微变,顿了顿叹了口气。

    “并非我有意欺骗。”他声音放低了些,“昨晚我被气得慌,就去喝了花酒。”

    李希言的视线在他脸上打了个转。

    “杜司马对此案有何看法?”

    杜朝觉有些意外,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没关系。”李希言耸了耸肩,“妻子惨死,杜司马定然悲痛。”

    毫无悲痛之色的杜朝觉:……

    他急忙解释:“我并不是……”

    李希言摆摆手:“我知道你们夫妻二人感情一般。”

    这种话被直白的说出,杜朝觉也只有一瞬间的窘迫。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古皆是如此。我和清燕是奉命成婚,确实不算多和睦。”

    “父母之命?”李希言眉毛一挑,“怎么本官听说令堂很不情愿?”

    杜朝觉慌乱了一瞬,旋即镇定道:“外头的传言罢了,家母为人再和善不过,和清燕从未有过龃龉。”

    “那就好。”李希言半真半假地说道,“要是连令堂那样软和的性子都受不了许夫人,那许夫人得多不堪啊。”

    杜朝觉勉强笑了笑。

    “李少使玩笑了。”

    “杜司马先下去休息吧。”也不等他回答,李希言就背过身,对着容朗问道,“情况怎么样?”

    杜朝觉心里也乱的很,恍惚之间就被绣衣使请了出去。

    见人走了,容朗才说道:“都是中毒死亡。”

    “都是……中毒?”

    这一大家子人,吃用不同,居住的地方也相隔不近,怎么会齐齐中毒死亡?

    “嗯。但是死因不同。”

    “中的不同的毒?”

    “对。许清燕的表征和他们不一样。”容朗掀开旁边尸体的白布,露出许佑的尸体。

    肉眼看上去,二人都是面色青紫,口鼻有血。

    “哪里不一样?”

    “许清燕有呕吐的症状。”容朗捏起许清燕的袖子,袖子上有一小片秽物沾染的痕迹,“其他人身上很干净,没有秽物。”

    “是什么毒?”

    “只有许清燕的能确定,是雷公藤也就是断肠草之毒。其他人的……我不太清楚。”

    “少使。”苗青急步走了过来,“邓刺史到了。”

    来了正好。

    “快请。”

    她正好有事要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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