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寒风刺骨,下了晚自习都没出教室尤可就感到冷风灌入脖子的透心凉,她今天出门急忘了带围巾,这会儿将羽绒服拉链拉到顶,捂住自己的口鼻。

    她只顾埋头往外走,耳边听到一旁同学们议论的声音。

    “那个男生好帅啊,腿好长。”

    “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等女朋友,也太让人羡慕了。”

    “你竟然不认识,那是计算机系的柳学长,咱校的学霸。”

    好像是听到了柳既明的名字,尤可抬头望过去,不期然对上了一双眼眸。

    教学楼下的路灯明亮,在这滴水成冰的夜晚,他一身灰白格子呢绒外套,站在那里身姿笔直,闲情逸致般,像是站在某个风和日丽的天气里。

    别的女孩都只敢路过偷偷看他一眼,而他在等她,这点小雀跃让她连日的阴霾尽散。

    “哥!”尤可抱着书,兴奋跑了过去。

    看到她的那一刻,柳既明也长舒了一口气,他早该来见她,见到她,所有的阴郁都冲破樊笼烟消云散了。

    她仰着头,一张小脸不知是激动的还是冻的,通红。他解下围巾围在她脖子上,替她盖住鼻子和耳朵,围巾很暖,带着他的体温,蹭着尤可的鼻尖。

    她一只手拢在袖子里,胳膊夹着书,另一只钻进了哥哥的衣兜。

    手触到了热乎乎的东西。

    “咦?是什么?”

    “烤地瓜。”

    尤可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哪来的?”

    “小吃街开了一家地瓜坊,听别人说很好吃。”以前别人说吃的他从不留心,现在他都会想着带给她尝尝。

    他过来的时候才八点,还有一个小时她才散自习,他就去了趟小吃街,不急不慢,来回四十分钟,刚好等她下了自习。

    尤可捧着地瓜往宿舍方向走,“哥,你最近很忙吗?都不见你人。”

    “嗯,遇到点事情,还没解决好。”

    听他说还没结束,尤可小嘴嘟的都能挂油瓶了,嘴里香甜软糯的地瓜都吃不下了。

    柳既明胸口震动了一下,轻笑出声,“不过不会再像之前那样,会抽空来陪你,明天中午陪你吃饭。”

    “是什么事啊?”她问。

    “小事,别操心。”

    就像他说的那般简单,之后的一个星期,柳既明每天都会见她,要么在中午一起吃饭,要么在晚上的图书馆。

    他不会再坐在离她很远的地方,而是两个人坐在一起,他在敲电脑,尤可捧着一本小说靠在他肩膀上看,尤可很喜欢这种感觉,她在他面前是透明的、放松的、自在的,不用隐藏自己的小爱好,他也不会窥探她的隐私,不会笑话她的幼稚。

    她有时候也会想,这辈子会不会再遇到一个像他这样让她很舒服的人,一个做哥哥,一个做男朋友。

    然后又鄙夷自己,这样未免太贪心了。

    每天在一起,她发现他确实有心事,除了逗她的时候,他不怎么说话,会不自觉皱着眉盯着电脑,她几次忍不住伸出软软的指腹,替他熨平眉心的褶皱,通常这时候,他会收回电脑中的目光,转而温柔的看着她。

    那天,尤可晚自习上了一半,苏长洲打电话给她,柳既明喝多了在学校门口,

    尤可匆忙跑出了班级。

    这是她第一次见柳既明喝醉,醉倒在校门口的树边,苏长洲拉都拉不动。

    “哥,怎么喝这么多酒?”

    苏长洲嗓子喊哑了都没有反应的柳既明,在尤可叫他的时候眼睛睁了一条缝,先是皱着眉头冷冷盯了苏长洲一眼。

    “逃课了?”

    苏长洲都气笑了,真醉假醉?还有这么清晰的思维逻辑。

    “逃了,老师回去了,没事。”

    夜晚很冷,草坪泛着潮,他喝了酒,尤可怕他吹风会着凉生病,“哥,我先送你回宿舍。”

    她两只手抱着他的腰想扶他起来,柳既明伸出胳膊,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浓浓的酒香闯入鼻间,尤可不喜欢酒味,她也不喜欢人醉酒,但是柳既明,她便只剩下了担心。

    “哥?”

    “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今晚他去找了以前的合作公司,对方有意刁难,灌他酒,话里话外说他年少无知,敢跟柳江林胳膊拧大腿,让他回去跟他爹求个饶,以后照样能合作。

    仿佛柳江林这个名字,比所有的软件技术都要管用,半点没有提他能力方面的认可。

    他不甘心,却也知道这条路是走死了。

    尤可乖乖靠在哥哥怀里,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能感觉到他的脆弱,也想给他一点力量。

    “哥,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

    柳既明下巴蹭着她的头顶,“如果我没有能力,可可会跟我吃苦的。”

    他心中最深的痛是初三毕业那年,年少无能,几万块钱就能让他们分别三年,让尤可受了那么多委屈。

    尤可仰头看着他,不明白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她不认同这个观点,“吃不吃苦都要靠我自己的能力,而且,在我心里,你是最优秀的,如果你都办不到的事,在蘅大就没有人能办到了。”

    他心中酸胀的难受,她对他无条件的崇拜,他怎么舍得让她失望。

    他留恋不舍的圈住她的背,埋头在她肩窝深吸一口气,松开了她,“走吧,送你回去。”

    “先送你回去,我自己能回去。”

    “这个点,路上人少,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他执意先送她回了宿舍。

    他没有醉只是有些沮丧,但见到她,所有的烦恼便都散了。

    回去了路上,苏长洲故意仰天长叹发出很大的动静,柳既明冷冷的回望他一眼。

    他毫不留情地数落,“你说你,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嘴硬的,事事以她为先又将自己套在哥哥的笼子里,喜欢又不说,我告诉你孙铭最近可追的紧,你别等哪天她被攻陷喜欢上别人了,你后悔都没地儿哭。”

    他的侧重点落在了旁处,“孙铭每天都去找她?”

    “我哪知道?我眼睛又不天天跟她身上,只是听嘉楠说的,孙铭天天蹲在宿舍楼下给她送奶茶,瞧瞧人家这积极性。”

    他问:“你最近跟嘉楠走的很近?”

    苏长洲:“……”他到底是醉糊涂了还是清醒着,什么抓点?

    “天天做月老给别人牵红线,也要留心自己的身旁,不要当局者迷。”

    “说什么呢?不是在说你的问题?你到底怎么想的?”

    怎么想,他什么都没想,没能力哪有护她的资格?

    上午只有两节课,十点从班级出来,尤可打算跟往常一样去图书馆打发时间。

    “同学,你是尤可吗?”

    尤可看着面前这个四十多岁的陌生中年男人。

    “……是。”

    男人说有人要见她,在三楼办公室。

    尤可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跟在他身后过去。

    办公室里一个男人坐在休息区喝茶,尤可看着身后关上的门,抿嘴往里走了几步。

    “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柳江林靠着沙发,双手交叠,沉稳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天晚上没看清,小姑娘圆圆的小脸,一双大眼睛明亮清澈,确实长得可爱。

    “我是柳既明的父亲。”

    他抬头打量她的时间里,尤可也看清了他的脸,从他与柳既明相似的眉眼中,她猜到了。

    “今天找你来,是想跟你聊他的事,他最近很忙吧,因为我断了他的合作,没有经济来源,他很快就会与我妥协,你们还小,都还是学生,别跟家长作对,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

    尤可站在那里,没听懂他的意思。

    “他大一乖了一年,所有闲暇时间都在工作,我以为他是想通以后接手我公司的事,结果,嗤!他反手扔给我七万块钱,说与我两不相欠。”

    她终于有了反应,语气迟钝的问:“七万块钱?”

    “对,就是你家的那笔钱。”那一年的七万块,可还是个天文数字。

    尤可沉默了半晌,“为什么不让哥哥回大院,不让我们有联系?”

    “他有他的生活,你们以后的路不一样,你对他的未来也没有任何的裨益。”

    她想不通,明明他是一个父亲,为什么话语里听不到一丝对哥哥的亲情疼爱。

    “我也有个疑问,哥哥在大院里待到十三岁你不闻不问,为什么又改变主意认回他?”

    柳江林坐在沙发上,他比尤可年长太多,经历过许多商业浮沉的场面,尤可在他面前太稚嫩了,不足以他费口舌,但他今天来找她,就是要她跟柳既明断干净。

    “七年前,我妻儿出了车祸,妻子当场去世,大儿子双腿截肢,我只有这两个孩子,我需要既明进入公司,辅佐他哥哥。”

    尤可顿时整个身体被钉子钉在了原地,回头,不可置信看着他,“你是为了你的儿子才认回他的,你把他当什么了?”

    “我柳家的产业交到他手里并不委屈他。”

    尤可激动的吼道:“那能相提并论吗?”

    她一想到哥哥被认回去只是为了做一个替身,她心中就阵阵的疼。

    “小姑娘,你还太年轻,不懂权力和金钱对男人的重要性,我不会害他,如果你也为他好,就离开蘅大,我会给你一笔钱,送你去更好的学校,你英语好,想出国也行,等他未来心性稳定下来,我会允许你们见面。”

    “是等他稳定,还是等你能稳定的操控他的人生?”尤可毫不留情的戳穿他。

    她停顿一下,继续说道:“柳叔叔,其实在今天见到您之前,我还对您抱有一丝期待,或许您只是一个严父,想要将他教的优秀,您知道哥哥小时候的生活吗?”

    “七岁之前我也不知道,但从我认识他开始,他就是一个非常懂事的孩子,那时候我还不懂,懂事这个词按在一个小孩子身上其实并不是一个褒义词,所有小朋友背着书包上学的年纪,他在家里给田奶奶做家务,洗衣拖地,等他像其他小朋友一样上学了,学校家长会,他的身边总是空着,兴趣班夏令营他一次都没有去过,过年了别的小朋友都在期待压岁钱,他也没有。”

    尤可咬了一下唇,皱着眉坚强的继续说道,“他也是您的孩子,您可以不心疼他不认他,但您不能糟践他,他没有父爱和母爱,但不代表他没有心,不会难受。”

    什么时候,柳既明站在门口,看着她,目光深邃。

    他靠在门边,听着她一句一句为他诉说委屈,心口疼的快要撕裂了,他从来不觉得委屈,可他的女孩好心疼他。

    柳江林脸色很不好看,站起身看着面前幼稚又倔强的女孩,动了嘴角想说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而是看向她身后,“这一个月你受了多少冷眼,如果你执意这样,这以后就是你生活的常态,你敢说一句不后悔?”

    柳既明站在尤可的身边,看着面前的父亲,眼神凉薄,“今天把话都说开了,以后别找我了,更别找她,我不后悔,您就当您儿子七岁那年被遗弃饿死在路边,这三年,您在我身上花了不少心思,我很感激您的栽培,我不怨您,但也没对您抱有过期待。”

    柳江林看着面前这个已经与他一般高容貌七分相似的少年,连倔脾气都与他年轻时如出一辙,他眼中难掩疲倦,步伐沉重的走了出去。

    柳既明站到尤可面前,伸手将她抱在怀里,瞬间她的泪眼就灼烧着他的胸口。

    “别哭了,他分不开我们的。”

    尤可两只手紧紧抱住他的腰,哭的颤抖着,“哥,凭什么总要委屈你?我们都长大了,凭什么还要委屈你?”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目光怜爱,可是尤可,你背着旧书包给我买了新书包,你抱着小猪存钱罐里存了两年的钱给我交学费,将你奶奶给你的压岁钱放在我的枕头底下,我得到的已经太多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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