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女人声音带着责备。

    我他妈真不是犟啊!

    宋星程坐起来,眼神急切,“你叫村长过来,我有话跟他说,很重要的话。”

    见女人依然摇头,干脆放了狠话。

    “如果你们村长不来见我,我就撞死在这里,你们什么好处也捞不到!”

    说完当即拿脑袋一下一下撞墙,一副不叫人过来就撞死当场的模样。

    女人吓了一跳,手里的碗掉在地上,汤汤水水洒了一地。

    “你别撞了,我让他过来。”

    说完捡起碗慌慌张张跑了出去。

    宋星程见状停下撞墙的动作,疼的倒在地上只抽搐,他怕女人看出他在演戏,干脆用了劲。

    脑袋前后原本就有伤,这么一撞,疼的他恨不得原地去世。

    刘家柱刚和其他村民商量完事情回来,锁上修好的木门,转身边看到女人一脸惊慌的跑了过来,手里还抓着空碗。

    “阿柱,那个小道童要找你说话,见不到你要撞墙呢,撞得可厉害了。”

    刘家柱一听是宋星程,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心想他又想干什么。

    “行,我去看看。天黑了,去里面待着。”刘家柱拿过女人手里的碗搁在桌子上,往内屋走去。

    女人神情紧张的拿着油灯,跟在男人后面,锁上第二道门。

    刘家柱走进堆杂物的小房间,他原以为宋星程所谓的撞墙只是为了见他的把戏。

    但让他看到宋星程脸色惨白,躺在地上一副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顿时吓了一跳,连忙过去将他扶起来,随即又看到墙上的血迹,脸色瞬间变了。

    “你是真的打算去死吗!”

    刘家柱使劲儿压着声音,手却恨不得将面前这破小孩儿的脑浆都摇匀了。

    宋星程睁开眼睛,虚弱说,“我不跑了,你把绳子松开。”

    听到这句话,刘家柱脸上的表情顿时消退,目光怀疑的看着他。

    “我说过了,不能放你走。”

    “我不走,我现在脑袋有伤,跟一残废差不多,大晚上能跑到哪里去。”

    宋星程这会儿人晕的厉害,实在没那个力气说废话。

    刘家柱没说话,似乎在考虑这句话的真伪,毕竟,他在白天见过这小孩儿凶狠的模样。

    见人迟迟不表态,宋星程打算给自己的伤势加把火,刘家柱凑过来,低头给他解着绳子。

    “我没打算伤害你,这年头谁活着都不容易,你也别要死要活的,白白给鬼送了口粮。”

    宋星程乖乖点头。

    脚上的绳子被完全解开,宋星程动了动,主动的把手递了过去。

    刘家柱看了他一眼,退了回去。

    宋星程:“……”

    这什么意思?

    刘家柱:“只能暂时解开脚的。”

    宋星程反应过来,气的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我不说了我不跑吗,你哪个字没听懂?”

    刘家柱整理着地上的绳子,“再说一个字,脚重新绑上。”

    “你……”

    宋星程瞪着眼,明白自己是砧板上的鱼,只能暗自劝告自己好歹是松了脚,到时候至少能跑。

    现在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问清楚。

    宋星程靠墙装作不经意问,“你们这儿都是怎么挡鬼吃人的?就没个地窖秘密基地什么的?”

    刘家柱说。“鬼要是想进来,你缩进土里都没用。”

    “那你们不是等死吗?”

    “青石观的道长会帮我们。”

    “可你们已经死了三个人了,没打算跑吗?”

    “跑?”刘家柱冷笑一声,“往哪里跑?”

    “当然是安全的地方。”

    “城里安全,听说那里每天都有厉害的人物巡逻,鬼一出现就会被杀掉,可我们进不去。”刘家柱收拾了东西,将油灯拿过来,挑了挑,原本昏黄的光源顿时小了一半。

    宋星程眼前模糊起来。

    “只有识字的人才有进去的资格。”刘家柱盯着跳动的微光说。

    宋星程;“……”

    “你这是什么表情?”

    “我只是难以理解……”居然有要靠识字才能允许进入的城市,这不是妥妥的歧视吗?

    宋星程咽下后半段话,对自己出现的这个地方感到后知后觉怪异。

    “不用担心被鬼吃,还有强大的人庇护,像你这种人当然难以理解。如果没有青石观的道长,这里只怕是早就被鬼吃光了。”

    宋星程被他轻描淡写的话激的汗毛倒立,忍不住看向昏暗的角落,总觉得好像会有东西冒出来。

    “只要识了字,我们都能到城里去,到时候大家都不用这么担惊受怕的活着。”刘家柱忽然转头看着宋星程,“所以,我绝对不能放你离开,你最好也别想着跑。”

    话题突兀的引到自己身上,宋星程懒得再和他争论跑不跑的问题,转而问说,“你说的吃了三个人的鬼长什么样子?”

    “没见过,鬼吃人的时候谁敢出去看。”

    “那鬼出现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征兆,就是响动什么的?”

    刘家柱摇摇头,“没听见什么动静,人都是到了第二天,才发现被吃了。”

    没什么动静?

    宋星程眉头紧皱,低头不语。

    闹鬼死了人,这里的人晚上应该有所警觉才对,就算是睡着了,也不至于一点声音也听不见。

    刘家柱曲着腿坐在矮凳上,看着宋星程一副沉思的神情,越发觉得自己将人留下是正确的选择,至于那点良心的谴责,和剩下朝不保夕的村民来说,实在是不足一提。

    宋星程抬头看向刘家柱。

    “那鬼吃了三个人的事你从头到尾跟我仔细说说。”

    刘家柱回忆说,“那鬼第一次吃人是在三十天前,晚上大家都睡着了,第二天发现刘小天死在了床上,肚子都被掏空了。第二次……”

    “等等。”宋星程打断他,“那刘小天多少岁?”

    “12岁,是个女娃。”

    “她一个人睡张床?”

    “她还有个姐姐,14岁,两个人一起睡。”

    宋星程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第二次是在十五天前,死的是刘兰,36岁,刘阿达他老婆,和刘小天情况一样,只留了半个空壳;第三次是刘二牛,你上午碰见过的,那棺材里就是,说是留了个空壳,其实就剩个空脑袋,他女人早上起来,吓疯了,晕了两天。”

    这样的事情见多了,刘家柱的口吻很是平淡,大抵是词汇量不够,无法将当时现场的惨烈和血腥描绘出来,即便如此,宋星程也大致能将那画面想象出来。

    努力将那些画面从脑海里甩出去,宋星程将注意力集中在三位村民的身上。

    14岁的女孩被吃掉内脏,中年妇女被吃掉半个身子,中年男人几乎被吃掉整幅身躯。

    从小到大,越吃越多,这顺序逐渐递增的也太明显了。

    难道那鬼不能随便乱吃?

    再算上时间,一个月前、十五天前,再到三天前。

    吃人的时间在逐步缩短,那这是不是代表着鬼的食欲越来越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鬼下一次出现会吃掉多少人?三个?十个?或者整个村子?

    宋星程额头冒出冷汗,越发觉得自己处境堪危。

    强迫自己继续分析。

    既然鬼的活动有规律可行,那它又是怎么悄无声息吃人的?

    他莫名想到电视剧里放的施展妖术将人放倒吸取精气的妖精鬼怪,难道那鬼也是同样拥有着妖术?不然怎么能在一张床上将其中一人吞食殆尽,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一介凡夫俗子还怎么搞?

    越分析越觉得是个死局,宋星程脸色灰暗的靠着墙壁,开始人生走马灯。

    刘家柱一直在默默关注他的神情,见他一会儿低头沉思,一会儿表情惊恐,一会儿又脸色平静像是原地升天,不由心中奇怪。

    “你在想什么?”

    宋星程神情恹恹,“想我爸妈,我家的猫,还有我刚开始就被一锅端了的人生。”

    短短一句话,大半没听懂。

    刘家柱感觉出他的沮丧,生怕他再起了什么寻死觅活的念头,生硬安慰,“我们村虽然闹鬼,但是你也不用这么紧张,你是青石观的道童,道长会庇护你的。”

    宋星程简直想呵呵他一脸。

    不会安慰可以不用安慰。

    不过到了这会儿,他倒真是希望自己就是那所谓的青石观的弟子,这样就不用在这里等死。

    ……

    天色早已入了夜,村里每户都紧闭房门,安静的连个呼噜声都没有。

    宋星程莫名打了个寒战,紧闭的眼睛动了动,缓缓睁开,眼前由模糊慢慢清晰。

    对面桌上的油灯即将枯尽,豆大的火苗摇摇晃晃,随时会熄灭化作一缕白烟。

    刘家柱缩在矮凳里,双腿伸出打直,双臂防备的环抱着,脑袋低垂,已然睡着了。

    他什么时候睡着的?

    宋星程双眼惺忪,兀自发愣了好半晌,脑子才恢复清醒。

    这么好的机会,现在不跑,更待何时。

    只要离开了这里,他就不用遭受这无妄之灾。

    抱着这样的念头,宋星程眼睛直直盯着刘家柱的脑袋,屏住呼吸,小心从地上站起来,然后做贼一样,踮着脚尖往门口走。

    背过身,他慢慢摸索到门闩,又轻又慢将其拉开,从始至终,他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那颗低垂的脑袋。

    门闩全部拉开,宋星程慢慢吐出一口气,将门拉开一条缝,搭在木门上的手指瞬间感受到一股寒气。

    门缝越来越大,直到能通过一个人的程度。

    宋星程斜过身,刚溜出半个身子,黑暗中传来中悉悉索索的声响,像是蚕啃食桑叶的沙沙声。

    那声响很微小,但在此刻极度的静谧中,放大了数倍。

    宋星程屏吸凝神细听着,在那沙沙声逐渐变为暴力的撕扯,咔擦的断裂声惊得宋星程神经猛地一跳,冷气从脚底直蹿到天灵盖。

    有东西在外面!

    是什么?

    鬼吗?!

    宋星程喉咙发干,僵在门中半晌,缓缓回退,将门重新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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