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地，瑞县，初春乍暖还寒。
八街九陌行人稀少，店铺鳞次栉比却门庭冷落。一辆高顶单驾马车在青石宽路上疾驰而过，到一座富丽堂皇的朱门府邸前，缰绳勒马，车轮骤停，尘土扬落。
竹帘掀起，一位靛蓝长裙，花信年华的女子下车，举目仰望府邸前挂着写有“苏府”的黑底金字牌匾，两边丧幡飘荡，帷幔素白，凄惨的哭丧声连绵不绝。
门口站着的青年男子看到客人来了，急忙阔步走来。他高大精瘦，披麻戴孝，表情阴郁凝重：“姑娘可是从楚地来的验尸令史？”
“正是。”黎海月答。
男子心里一沉，失落至极。
相传楚地有一女令史，虽是农户却会验尸勘场，能带入死者视角描述凶杀过程，细致入微，绘声绘影，宛如鬼魂附体借她之口诉说冤情。
可是，面前女子和传闻相差甚远。她身材纤细娇小，肌肤洁白如秋月，韶颜雅容，两道远山眉下杏眼明亮秀丽。一支古朴的檀木簪卷起乌黑秀发，即便是淡妆素服，也难掩仙姿玉貌。
这样一个娴雅美人，恐怕没胆量验那些惨不忍睹的尸体。
自己八成又被传言骗了，但如今无人愿来验尸，也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让这小姑娘试试了。
轻叹一声，男子双手合并往前一拱：“黎姑娘，我是苏家庶长子苏历。家姐名叫苏宝蓉，大婚时离奇溺毙，官府派来好几个女令史，一听是要验新娘子的尸体，惊恐万分，不肯细验，为了省事竟对官府禀报家姐是投水自杀，所以才请你来验尸，为姐姐伸冤。黎姑娘，你……对此可有忌讳？”
黎海月自然能看出对方的顾虑，第一次见到她本人的苦主大多都这样，她拱手回礼，气定神闲：“我验尸从无忌讳，凡接下的案子，绝不半途而废。”
苏历伸出手做了请的动作：“那有劳黎姑娘了！”
两人走向府邸，哭喊声越发喧闹刺耳。
跨入大门一看，院子搭了三个遮阳棚子，大家坐在席子上，穿着丧服。作为瑞县最富的豪门世家，苏家产业众多，来奔丧的亲属也多。
苏历在前面领路，黎海月紧随其后，路上忙碌的仆从见到后纷纷让开。能被苏大少这样礼待的必定是个贵客，但见黎海月白皙貌美，穿着素雅，罕见的背了个黑漆木箱子，不知道是来做什么的。
到了灵堂，怪异的安静，没有哭丧的亲属，只能听见房梁上的两个铃铛随风叮当作响。灵堂正前方挂着一大块黑布，贴着个白色的“尊”字。地上撒有大米，像条小路一样延伸到黑布后面。
门口跪着两丫鬟，正在烧纸。离苏小姐的尸体这么近，她们害怕的浑身哆嗦，可灵堂必须有人守着，不能离开。
因为今儿刚好是死后的第三日，苏小姐要回魂，撒上大米引路，灵堂又有人接应，魂魄就能找到自己的身体，不然就要发怒作祟害人。
空中青烟飘渺，铜炉内的三根香已烧到底部，苏历微怒：“都给你们俩说了，灵堂的纸不能停，香不能断，又想惹姐姐生气吗？”
一个丫鬟慌忙起身，拿出香点燃后猛吹一口气，火苗瞬间熄灭，只剩下了端部的火星。正要插入炉子里供奉，苏历一把夺走，折断丢掉。
“吹了活人气息的香不行！”苏历重新点好了香，在空中甩灭了火焰，毕恭毕敬的拜了三下，插进了铜炉子，“姐姐，我把楚地最好的验尸令史请来了，马上就能为你洗清冤屈了。”
礼毕，苏历退到一旁：“黎姑娘，姐姐就在黑布后面，请验吧。”
黎海月缓步走过去，发现灵堂内没有尸体腐败的味道，满是苍术和皂角燃烧的气味，向下看去，黑布周围放着三个小碗，正往上冒烟，想必之前令史用来除尸臭的。
绕过黑布往里一看，黎海月心里一震。
整个房间地板上用黑墨画出巨大的圆形阵符，凌乱的写着字符，周围摆着十二座陶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表情喜怒哀乐夸张恐怖，而它们唯一的共通性是，双眼都紧盯着停在阵符中间的尸体。
溺毙的尸体，往往腥臭无比，皮肤溃烂，五官肿胀到变形，家属都难以辨认出来样貌。
而面前的这具尸骸诡异的美丽，她还穿着新娘礼服，华丽的红色绸缎从身侧垂下，刺绣牡丹在其中绽放。头戴纯金婚礼冠，大小各异的珠宝缀其中，翡翠荧绿，宝石闪耀，白玉温润，美轮美奂。身上戴满饰品，每一样都价值连城。
长明灯放在一旁，闪烁跳跃的火光照亮面孔，她眉宇舒展，鼻梁挺直，衬托的五官很深邃，双眼紧闭，嘴唇毫无血色。因被水浸泡过，全身起皮，像一层薄雪覆盖在了她的身上，洁白而宁静，宛如一个精心雕刻出的白瓷娃娃。
只有口鼻处的泥沙，才会让人想起她是个溺亡的女子。远看去，还以为是雍容华贵的新娘子睡着了，而这十二座陶俑的任务就是驱逐一切喧闹，让她永远的沉睡下去，不要回人间作祟。
一瞬间，黎海月感到冰冷的水包裹住了她，恐怖的窒息感袭来，纤纤玉手在水中扑通，五脏六腑都在作痛。
溺亡是最痛苦漫长的死法，黎海月不喜欢带入这种死者的视角，可尸体看多了，总会下意识的带入，已经成了一种本能。
世人只知她有案必破，不知她要一遍又一遍的经历死亡，时常噩梦惊厥，这就是获得天赋的代价。
退出黑布，黎海月回头看着苏历：“灵堂画了安魂阵，还放了十二守尸俑，请问最近府上发生过怪事吗？”
苏历微微有些怔忡：“是发生了些怪事……姐姐大婚的前一晚，有女子在楼台唱曲，吵得人心烦，我以为是哪个不懂事的丫鬟在练嗓子，叫人上去找，却空无一人。第二天早上又去查，发现家里的狗全死在楼台上了。”
黎海月问：“你姐姐死后，还有怪事发生吗？”
“有！”苏历面露惧色，声音颤抖，“我半夜总听见怪声，看见怪影，可每次派人去找，什么也没有。阴阳先生说姐姐大婚之日溺毙，红事变白事，喉咙处卡着一股气，魂魄无法解脱，所以夜夜出来作祟，让我们好好祭拜，到合适的日子厚葬了就没事了。”
沉吟片刻，黎海月问：“这几日，府上可曾丢过东西？”
苏历答：“没有。”
“那可就危险了。”黎海月秀眉微蹙，“你快雇些会用兵器的壮士，日夜巡逻，不然苏家还会有人丧命。”
苏历的脸色骤变，上前两步，焦急的问：“黎姑娘何出此言啊？”
黎海月解释：“狗是用来看家护院的，夜里来了陌生人必然会吠叫，引起主人警觉。所以想要入院行凶，必须先杀死狗。苏小姐死亡时，浑身穿金戴银，凶手没有拿走这些价值连城的饰品。在苏府游荡多日，也无窃取财宝，那说明他的目标不是财物而是苏家人，专门来寻仇夺命的。”
苏历背后寒意顿，连忙细数苏家的仇人：“姐姐是家中唯一嫡女，父亲最疼爱她，给了很多财宝，随便她玩乐，不用管事，没见她罪过什么人。她夫君萧文是个读书人，很少与人冲突。我经营苏家生意多年，竞争对手众多，是得罪了些人。我弟弟苏景祥在官场上平步青云，也有嫉妒他的眼红之人。可是，恨到来杀人的仇家，是真的没有啊！”
“那你的父亲呢？”黎海月问。
身子一顿，苏历悲痛的说：“父亲平时乐善好施，瑞县有上百户穷苦农户受过他恩惠，名声一直很好，没有仇家。姐姐溺毙的那天，父亲在书房被人乱刀砍死，我弟弟雇了一个男令史，已经验过尸了。”
低垂下双眼，黎海月陷入沉思，表情清冷淡然，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维世界。
这个案子没有明确的嫌疑人，楼台上唱曲的女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切还迷雾重重，待验完苏宝蓉的尸体，查明死因，也许会有进展。
抬起头，杏眼灵动光亮，黎海月说：“我要验尸了，按照律法，私人雇来的令史验尸时至少有两名三代以内血亲或姻亲旁观监督，还要经过县令书面授权，派官府的职员全程记录在案……”
话音未落，苏历面露难色：“我们代地的风俗是，亲属不能靠近溺毙者的尸体，不然尸体会七窍流血，家族会断子绝孙。我们连姐姐的灵堂都不能守，更不要说找两个亲属旁观监督验尸了。”
黎海月回想，楚地也有这样的风俗，女性属阴，水里是极阴之地，如果溺水而亡，阴上加阴，魂魄会在人间游荡，而第一个要害的就是自己的至亲，断子绝孙后才会停手。
神鬼之事黎海月从不忌讳，已经验了不少溺亡的女尸。所谓的亲人相见尸体会七窍流血，只不过是打捞上来后，肺里的血水溢出来了。她更担心的是没按流程来，自己白验了，以后还要把尸体挖出来再验一遍。
黎海月淡淡道：“这样吧，你们站在门外监督，我独自进去验尸。”
“站在门外监督倒是可以。”苏历不好意思的说，“还有，我不知道请人来验尸要经过县令同意，就没去官府说这事。而且，新来的这位县令……”
“怎么了？”黎海月问。
张历表情纠结：“新任县令叫朱乙，是个年轻男子，长得英俊，又爱说俏皮话，没来几天，县里不少人被他混成了朋友。今天一大早，他就带着一帮人去在酒楼大摆筵席，听戏唱曲，不理公务。这会儿他恐怕人不在县衙……”
黎海月会意的点头，哦，是个不干事的纨绔子弟，让这种人老实签字同意有些难，但她遇见过几个，已经有应对经验了。
黎海月：“没事，你直接带我去酒楼那边。”
苏历：“好。”
两人迈开脚步离去，守灵堂的丫鬟们继续烧纸，她们动作麻木，神情呆滞。
八街九陌行人稀少，店铺鳞次栉比却门庭冷落。一辆高顶单驾马车在青石宽路上疾驰而过，到一座富丽堂皇的朱门府邸前，缰绳勒马，车轮骤停，尘土扬落。
竹帘掀起，一位靛蓝长裙，花信年华的女子下车，举目仰望府邸前挂着写有“苏府”的黑底金字牌匾，两边丧幡飘荡，帷幔素白，凄惨的哭丧声连绵不绝。
门口站着的青年男子看到客人来了，急忙阔步走来。他高大精瘦，披麻戴孝，表情阴郁凝重：“姑娘可是从楚地来的验尸令史？”
“正是。”黎海月答。
男子心里一沉，失落至极。
相传楚地有一女令史，虽是农户却会验尸勘场，能带入死者视角描述凶杀过程，细致入微，绘声绘影，宛如鬼魂附体借她之口诉说冤情。
可是，面前女子和传闻相差甚远。她身材纤细娇小，肌肤洁白如秋月，韶颜雅容，两道远山眉下杏眼明亮秀丽。一支古朴的檀木簪卷起乌黑秀发，即便是淡妆素服，也难掩仙姿玉貌。
这样一个娴雅美人，恐怕没胆量验那些惨不忍睹的尸体。
自己八成又被传言骗了，但如今无人愿来验尸，也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让这小姑娘试试了。
轻叹一声，男子双手合并往前一拱：“黎姑娘，我是苏家庶长子苏历。家姐名叫苏宝蓉，大婚时离奇溺毙，官府派来好几个女令史，一听是要验新娘子的尸体，惊恐万分，不肯细验，为了省事竟对官府禀报家姐是投水自杀，所以才请你来验尸，为姐姐伸冤。黎姑娘，你……对此可有忌讳？”
黎海月自然能看出对方的顾虑，第一次见到她本人的苦主大多都这样，她拱手回礼，气定神闲：“我验尸从无忌讳，凡接下的案子，绝不半途而废。”
苏历伸出手做了请的动作：“那有劳黎姑娘了！”
两人走向府邸，哭喊声越发喧闹刺耳。
跨入大门一看，院子搭了三个遮阳棚子，大家坐在席子上，穿着丧服。作为瑞县最富的豪门世家，苏家产业众多，来奔丧的亲属也多。
苏历在前面领路，黎海月紧随其后，路上忙碌的仆从见到后纷纷让开。能被苏大少这样礼待的必定是个贵客，但见黎海月白皙貌美，穿着素雅，罕见的背了个黑漆木箱子，不知道是来做什么的。
到了灵堂，怪异的安静，没有哭丧的亲属，只能听见房梁上的两个铃铛随风叮当作响。灵堂正前方挂着一大块黑布，贴着个白色的“尊”字。地上撒有大米，像条小路一样延伸到黑布后面。
门口跪着两丫鬟，正在烧纸。离苏小姐的尸体这么近，她们害怕的浑身哆嗦，可灵堂必须有人守着，不能离开。
因为今儿刚好是死后的第三日，苏小姐要回魂，撒上大米引路，灵堂又有人接应，魂魄就能找到自己的身体，不然就要发怒作祟害人。
空中青烟飘渺，铜炉内的三根香已烧到底部，苏历微怒：“都给你们俩说了，灵堂的纸不能停，香不能断，又想惹姐姐生气吗？”
一个丫鬟慌忙起身，拿出香点燃后猛吹一口气，火苗瞬间熄灭，只剩下了端部的火星。正要插入炉子里供奉，苏历一把夺走，折断丢掉。
“吹了活人气息的香不行！”苏历重新点好了香，在空中甩灭了火焰，毕恭毕敬的拜了三下，插进了铜炉子，“姐姐，我把楚地最好的验尸令史请来了，马上就能为你洗清冤屈了。”
礼毕，苏历退到一旁：“黎姑娘，姐姐就在黑布后面，请验吧。”
黎海月缓步走过去，发现灵堂内没有尸体腐败的味道，满是苍术和皂角燃烧的气味，向下看去，黑布周围放着三个小碗，正往上冒烟，想必之前令史用来除尸臭的。
绕过黑布往里一看，黎海月心里一震。
整个房间地板上用黑墨画出巨大的圆形阵符，凌乱的写着字符，周围摆着十二座陶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表情喜怒哀乐夸张恐怖，而它们唯一的共通性是，双眼都紧盯着停在阵符中间的尸体。
溺毙的尸体，往往腥臭无比，皮肤溃烂，五官肿胀到变形，家属都难以辨认出来样貌。
而面前的这具尸骸诡异的美丽，她还穿着新娘礼服，华丽的红色绸缎从身侧垂下，刺绣牡丹在其中绽放。头戴纯金婚礼冠，大小各异的珠宝缀其中，翡翠荧绿，宝石闪耀，白玉温润，美轮美奂。身上戴满饰品，每一样都价值连城。
长明灯放在一旁，闪烁跳跃的火光照亮面孔，她眉宇舒展，鼻梁挺直，衬托的五官很深邃，双眼紧闭，嘴唇毫无血色。因被水浸泡过，全身起皮，像一层薄雪覆盖在了她的身上，洁白而宁静，宛如一个精心雕刻出的白瓷娃娃。
只有口鼻处的泥沙，才会让人想起她是个溺亡的女子。远看去，还以为是雍容华贵的新娘子睡着了，而这十二座陶俑的任务就是驱逐一切喧闹，让她永远的沉睡下去，不要回人间作祟。
一瞬间，黎海月感到冰冷的水包裹住了她，恐怖的窒息感袭来，纤纤玉手在水中扑通，五脏六腑都在作痛。
溺亡是最痛苦漫长的死法，黎海月不喜欢带入这种死者的视角，可尸体看多了，总会下意识的带入，已经成了一种本能。
世人只知她有案必破，不知她要一遍又一遍的经历死亡，时常噩梦惊厥，这就是获得天赋的代价。
退出黑布，黎海月回头看着苏历：“灵堂画了安魂阵，还放了十二守尸俑，请问最近府上发生过怪事吗？”
苏历微微有些怔忡：“是发生了些怪事……姐姐大婚的前一晚，有女子在楼台唱曲，吵得人心烦，我以为是哪个不懂事的丫鬟在练嗓子，叫人上去找，却空无一人。第二天早上又去查，发现家里的狗全死在楼台上了。”
黎海月问：“你姐姐死后，还有怪事发生吗？”
“有！”苏历面露惧色，声音颤抖，“我半夜总听见怪声，看见怪影，可每次派人去找，什么也没有。阴阳先生说姐姐大婚之日溺毙，红事变白事，喉咙处卡着一股气，魂魄无法解脱，所以夜夜出来作祟，让我们好好祭拜，到合适的日子厚葬了就没事了。”
沉吟片刻，黎海月问：“这几日，府上可曾丢过东西？”
苏历答：“没有。”
“那可就危险了。”黎海月秀眉微蹙，“你快雇些会用兵器的壮士，日夜巡逻，不然苏家还会有人丧命。”
苏历的脸色骤变，上前两步，焦急的问：“黎姑娘何出此言啊？”
黎海月解释：“狗是用来看家护院的，夜里来了陌生人必然会吠叫，引起主人警觉。所以想要入院行凶，必须先杀死狗。苏小姐死亡时，浑身穿金戴银，凶手没有拿走这些价值连城的饰品。在苏府游荡多日，也无窃取财宝，那说明他的目标不是财物而是苏家人，专门来寻仇夺命的。”
苏历背后寒意顿，连忙细数苏家的仇人：“姐姐是家中唯一嫡女，父亲最疼爱她，给了很多财宝，随便她玩乐，不用管事，没见她罪过什么人。她夫君萧文是个读书人，很少与人冲突。我经营苏家生意多年，竞争对手众多，是得罪了些人。我弟弟苏景祥在官场上平步青云，也有嫉妒他的眼红之人。可是，恨到来杀人的仇家，是真的没有啊！”
“那你的父亲呢？”黎海月问。
身子一顿，苏历悲痛的说：“父亲平时乐善好施，瑞县有上百户穷苦农户受过他恩惠，名声一直很好，没有仇家。姐姐溺毙的那天，父亲在书房被人乱刀砍死，我弟弟雇了一个男令史，已经验过尸了。”
低垂下双眼，黎海月陷入沉思，表情清冷淡然，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维世界。
这个案子没有明确的嫌疑人，楼台上唱曲的女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切还迷雾重重，待验完苏宝蓉的尸体，查明死因，也许会有进展。
抬起头，杏眼灵动光亮，黎海月说：“我要验尸了，按照律法，私人雇来的令史验尸时至少有两名三代以内血亲或姻亲旁观监督，还要经过县令书面授权，派官府的职员全程记录在案……”
话音未落，苏历面露难色：“我们代地的风俗是，亲属不能靠近溺毙者的尸体，不然尸体会七窍流血，家族会断子绝孙。我们连姐姐的灵堂都不能守，更不要说找两个亲属旁观监督验尸了。”
黎海月回想，楚地也有这样的风俗，女性属阴，水里是极阴之地，如果溺水而亡，阴上加阴，魂魄会在人间游荡，而第一个要害的就是自己的至亲，断子绝孙后才会停手。
神鬼之事黎海月从不忌讳，已经验了不少溺亡的女尸。所谓的亲人相见尸体会七窍流血，只不过是打捞上来后，肺里的血水溢出来了。她更担心的是没按流程来，自己白验了，以后还要把尸体挖出来再验一遍。
黎海月淡淡道：“这样吧，你们站在门外监督，我独自进去验尸。”
“站在门外监督倒是可以。”苏历不好意思的说，“还有，我不知道请人来验尸要经过县令同意，就没去官府说这事。而且，新来的这位县令……”
“怎么了？”黎海月问。
张历表情纠结：“新任县令叫朱乙，是个年轻男子，长得英俊，又爱说俏皮话，没来几天，县里不少人被他混成了朋友。今天一大早，他就带着一帮人去在酒楼大摆筵席，听戏唱曲，不理公务。这会儿他恐怕人不在县衙……”
黎海月会意的点头，哦，是个不干事的纨绔子弟，让这种人老实签字同意有些难，但她遇见过几个，已经有应对经验了。
黎海月：“没事，你直接带我去酒楼那边。”
苏历：“好。”
两人迈开脚步离去，守灵堂的丫鬟们继续烧纸，她们动作麻木，神情呆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