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束阳光透过窗帘缝隙钻进房内,映照出被褥凌乱的床上一对相互依偎的男女。

    阳光刺入男人的眼睛,他眨了眨双眼,迷蒙地看向怀里的女人,意识不清地亲吻着她的额角、眼眸、鼻梁、嘴唇。

    江之垚因为这细细密密的亲吻而渐渐醒来,发出柔软的嘤咛声:“唔......”

    就这简简单单的一声嘤咛,男人瞬间清醒,稍稍退后,看清了怀中的女人。

    “江之垚!”

    “怎么是你?!”

    “你在做什么!!!”

    “你为什么会在我的床上?!”

    男人瞬时拉开与江之垚的距离,不可思议地盯着她,一声甚过一声地质问她。

    江之垚顾不得此刻的自己还是衣不蔽体,立马起身,拽住男人的手臂,拼命向男人解释:“我......我......不知道,我也是刚醒.......”

    话还未说完便被男人毫不留情地大力甩开,她双腿还发软,一时不察,瘫倒在床。

    眼前的男人双眸中充斥怒火,鼻中发出呼哧呼哧的声响,根本听不进她的任何话语。

    “啊!”男人脑中忽然一阵刺痛,他痛苦地用双手拍打脑袋。

    江之垚再次起身,伸手想要替他揉揉,手还未碰到便被他狠狠拍开。

    男人睁着血红双眼,咬牙切齿道:“是!你!你给我下药!”

    虽是疑问式句子,却带着万分肯定的语气。

    “我.....没有!”听到男人那肯定的话语,江之垚第一时间否定着。

    她很清楚自己什么都没做。

    昨晚自己明明早早喝完药回房休息了,可又为什么会和他在一张床上。

    下身的疼痛感清晰地告诉她:他们昨晚经历了不寻常的疯狂。

    但她来不及细细思考,只想让男人相信自己。

    江之垚直视着男人的眼睛:“阿沁,你听我......”

    “闭嘴!你不配这样喊我!”

    不配。

    他说的是,不配吗?

    为什么?

    事实还没有清晰,他就已经认定一切都是我做的,甚至根本不愿听一句我的解释,连曾经对他的称呼,他也不愿让我喊。

    原来,我在他心里就这么不堪吗?

    一连串的问题出现在江之垚的脑海中,眼泪不自禁地滑落。

    可她没有心思擦干泪水,顶着水汪汪的双眸仰视着男人,一字一顿道:“我不知道什么下药!更没有做这样恶劣的事情!我和你一样,刚醒来,人便在这里了,请你相信我!”

    她以为凭着多年相识的情谊,等男人冷静下来,理清这一切,他会相信自己的。

    可是她错想了。

    因为她不明白,冤枉一个人易如反掌,偏偏最难的就是自辩,况且还是这种毫无证据的空口自白。

    毫无意外,男人认定了,这是江之垚试图利用泪水的自我狡辩。

    他咬紧牙关,睥睨着江之垚:“你就这么厚颜无耻到想爬我的床!连脸面都不要了!你还记得你和晓言是闺蜜吗?”

    他渐渐俯身,一条腿单膝跪于江之垚面前,本是浪漫的姿势,此刻却充满讽刺。

    他用右手的虎口紧紧掐着江之垚的下巴,恶狠狠地说:“不惜放弃你最好的闺蜜也要爬上闺蜜未婚夫的床!我倒是小瞧你,这么久都没看出你有这样的无耻一面啊!”

    江之垚不断摇着头,想要反驳,想要解释,想要让他相信自己。

    不过都是徒劳,下巴被紧攥在他手里,无法开口言语。

    她只能无声地啜泣着,试图用双眼中满含的泪水告诉他:她没有做过这些事,她是无辜的。

    但男人哪里能看得出来,他轻挑嘴角,眼睛微眯,继续道:“既然我的床对你这么有吸引力,让你如此不择手段!那.....我就让你知道......这样做的下场会是什么?”

    /

    江之垚知道,一直以来,她之所以能站在霍家三少霍沁城身边,能在人才济济、遍地是金的京市活得游刃有余,得到尊敬,获得名利,都是因为她的闺蜜梁晓言是霍沁城的未婚妻。

    而现如今,因为霍沁城的一句虚无缥缈的话和一段自我认定的真相,她变成了爬床抢夺闺蜜未婚夫的恶毒女人,成了京市里所有人唾弃、人人可欺辱的对象。

    一夕之间,风雨突变,曾经也算风光无限的江之垚从金字塔顶端狠狠跌落,一无所有。

    曾经,她努力读书考研,不惜熬坏了胃,毕业后以优异成绩进入京市最顶尖医院任职心理治疗师,可就这样在短短三天内便轻而易举地因一句莫须有的“作风问题影响医院形象”而被辞退。

    江之垚很清楚,霍沁城已经开始了他的报复

    “今天的咖啡颜色不对啊,真!够!脏!的!”

    “哎哟,咖啡还是原来的咖啡,脏的只是某个人!”

    “恬不知耻,梁晓言也是够惨的,碰上她这样的闺蜜,倒了八辈子霉了。”

    “唉!谁说不是呢,梁晓言对她多好啊,她可真够没良心的。”

    “......”

    所谓“虎落平阳被犬欺”“落魄的凤凰不如鸡”,一杯接一杯的咖啡泼在江之垚的身上,一句又一句的讥讽、嘲笑、辱骂立体环绕着她。

    她没有反驳,毕竟连霍沁城都不愿相信她的解释,更何况这些外人呢!

    生活时常是无趣的,人时常是麻木的,可一旦无趣的生活氛围被不合群的异类打破,那么麻木的人就会寻找到久违的乐趣,进而不切实际地扩大、填满这个乐趣。

    所以江之垚不想与这些压根不知情却依旧喜欢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谴责她的外人多费口舌,实是没有什么必要。

    她仅仅只是淡笑着,穿着沾满咖啡渍的白衬衣,始终挺直背脊,走出办公室,走出电梯。

    最后,如行尸走肉般行走在漫漫细雨里,迎着风雨,苦笑道:“还得感谢他们没有动手打我。”

    她睁圆双眼,仰头望向飘落细雨的阴暗天空,使劲深呼吸,忍下喉中的呜咽,就是不让眼泪落下。

    /

    “嘟~~~嘟~~~嘟~~~”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电话里再度传出无人接听的语音。

    这是近三天来,江之垚打给梁晓言的第36通电话,和前面的电话一样,仍然打不通。

    梁晓言不见了,可以说是悄无声息地不见了。

    江之垚去过她的住处、工作单位,找过她的朋友,问过她的同事,可是没有任何消息。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天,是属于霍沁城和梁晓言的单身夜派对,一周后,他们即将举行婚礼。所以他们叫了一群朋友在别墅中肆意嗨放,作为准新娘梁晓言的好闺蜜兼伴娘,江之垚自然要去。

    这晚,江之垚始终默默地坐在沙发上独影自怜。

    她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但在今夜,这个秘密会永远深埋心底,直至消散、遗忘。

    大家玩了很久,却不见疲惫,有些胃痛的江之垚不便继续作陪,就和梁晓言打了声招呼,先回房了。

    临睡前,梁晓言来到江之垚的房间,仔细询问着她的状况。

    “没事的,老毛病了,我刚喝过药,睡一觉就好了。”

    梁晓言微微点头后便离开了房间,临走前还贴心地为江之垚点上了助眠熏香。

    这些天来,江之垚不断回忆着那晚的情形,希望可以从中找出蛛丝马迹。

    然而,最终的记忆仍旧停留在睡前以及睡醒后那一幕幕令人窒息的场景。

    但很清楚一点,似乎是她的好闺蜜,梁晓言将她陷入如今这般不情不义的境地。

    她抱膝坐在沙发上,神情木然地看着手机,无助地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了。

    忽然,一声急促的电话铃打破了屋内的宁静。

    是医院来的电话。

    接完电话,江之垚呆滞了几秒钟,反应过来后她来不及换鞋,拿上手机,蹬着拖鞋就跑了出去。

    十几分钟后,她出现在了主治医生的办公室。

    “李医生......”

    “江小姐,是这样,你母亲的病情出现恶化,癌细胞已经开始扩散,第一期的化疗使用的药物目前看来并没有起效,所以之后的化疗需要换药。”

    江之垚咽了咽口水,使劲捂住颤抖的双手,颤声道:“那......换药能控制住癌细胞的扩散吗?”

    “这个暂时不得而知,需要看后期用药情况。”

    离开医生办公室后,江之垚失魂落魄地去往江母的病房,耳边还回响着方才医生的话。

    “后期治疗需要很高的费用,另外你母亲现在住的VIP病房比较紧缺,调动不开,暂时没法让你母亲继续住下去了,你看我给你安排到普通病房去,行吗?”

    李医生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江之垚,见她神色凝重,眉头紧蹙,忙补充:“你放心啊,我们医生和护士还是会尽心尽力地照顾你母亲的。”

    先是自己的工作,再是母亲的病房,江之垚很清楚,这些都是霍沁城的手笔。

    霍沁城不想让自己好过,所以一而再地给她难堪,那么,接下来还有什么在等着她呢?

    眼下容不得她想这些,母亲的病才是最重要的。

    现在自己已经没有了赚钱的工作,手头上的钱还不够负担母亲后续的治疗,得先开始找工作才行。

    于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江之垚每天网上投简历,线下面试,早出晚归地在北京城里穿梭。

    她是有自信的,有着高学历和优异的工作经历,不难找到下一份心理治疗师工作。

    然而现实给了她最沉痛的打击。

    “虽然您的履历很优秀,但很抱歉。”

    这已经是江之垚被拒绝的第27个面试了,再愚蠢的人怕是也能看出这其中的不寻常。

    她悠悠地开口问道:“我可以问下,是什么原因吗?”

    这家医院的面试官有些同情地看着面前的女生,此刻脸上的苍白是化了妆都遮盖不住的,拿着简历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着,表情恍惚,实在是不忍心,于是含糊其辞道:“江小姐很优秀,我们医院很是欢迎,只是碍于压力,所以......”

    言下之意已然明了,这就是霍沁城对付她的第三步——让她走投无路,切断她一切可能的后路。

    他果然是说到做到。

    现在的她,进退无路,没有了工作,没有了可倚靠的朋友,就连维持她妈妈生命的金钱也将流失殆尽。

    这些天来的坚持在这一刻崩塌了。

    江之垚颓弱无力地蹲下身子,双手掩面,如同雕塑一般静静地呆着。

    可时间对她、对她妈妈来说是极其宝贵的,轻易浪费不得。

    因为她只有妈妈了。

    短暂的脆弱停歇后,江之垚重重地吐了一口气,爽利地站起身,迎着夕阳前进。

    五月的天,褪去了冰冷,风柔软地拂过人们的脸庞,暖暖的,却暖不了江之垚凉透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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