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雨蒙蒙,人文纪念园里肃穆凄切。

    白绿相间之间,黑伞之下,唐晚与唐司礼并排缓步前行。

    他们走过一块又一块石碑,路过被雨水打湿的或凌乱或崭新的花束。

    “你们每年都来吗?”唐晚低头看脚下问他道。

    唐司礼看她一眼,“主要是爸妈过来。”

    “姐姐也知道这里吗?”

    唐晚知道自己对如今的他是一句废话都没有,这是很残酷的变化,意味着与他之间横生了嫌隙。

    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她不敢想。

    不过一个崔莺,不过一名小记者,不过刻意隐瞒她的身世还借此利用她,种种事情叠加起来,都已够叫她失望的了。

    “她不知道。”唐司礼摇头回答她。

    唐晚想来便笑了。

    是啊,要是唐语晗知道点儿什么,她肯定能从她口中获得线索,她是最藏不住心事儿的人。

    他们穿过陵园,又一路往上,小山头上,坐落一座塔楼,崭新地像刚刚才盖好,与这整个园子的自然气氛格格不入。

    “在那里吗?”唐晚仰望前方问道。

    “嗯,得是在那里,你妈妈她,悄悄地藏在那儿。”

    唐晚鼻头一酸,心里却是充盈的,她觉得离她越来越近了。

    塔楼有专门的看守,唐司礼打过招呼,唐晚随他一起进去,乘电梯直上,停在十三楼,他们终于到底目的地。

    这里显然是一间单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会客室,墙上挂着字画儿,看起来有些岁月了。实木的沙发茶几整齐摆放在一边,上头一尘不染,泛着晦暗的光亮。

    中间有一扇密码门,唐晚看着,她知道温婉芝就在里头。

    唐司礼输入密码推开门,侧身转来邀请她,“晚晚。”

    “嗯。”她慢半拍地跟过去,心脏怦怦跳个不停。

    是她啊,唐晚看见墙上她的巨幅照片。

    她侧身坐在一张椅子上,在窗边,背着光。

    身穿朴素的白色衬衣与深蓝色的裙子,大波浪卷发别在肩上,双手交叠在一起,那枚戒指赫然醒目。

    唐晚看地像穿越了,这张照片的背景,那分明就是家里,是二楼卧室出来走廊的那扇窗,独特的框纹就是证明。

    她仿佛看见一个活生生的她,笑颜干净美好,她想她的笑声定是像夏日里的风铃那般清脆悦耳。

    不知不觉地,视线变得模糊,她竟泪湿了双眼。

    “晚晚。”唐司礼轻声细语在她身边叮咛。

    唐晚收回神,心里面的悲伤实在令人压抑,她揉一揉眼睛,一开口,竟只能抽泣着说话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话说不完,悲伤从她身体里喷涌而出,她抑制不住眼泪,哽也哽不住抽泣声儿。

    看她孤零无依的模样唐司礼心疼,他将她揽抱在怀里,温柔安抚,“没事儿,想哭就先哭一场吧…”

    这下,唐晚彻底不再压抑自己嚎啕大哭。

    她的眼泪浸湿了他的黑色衬衣,一大片一大片地滚烫着他的肌肤。

    唐司礼紧了紧手臂,他再不想松开了,抱着她,也遐想着彻底地拥有她会怎样。

    这样邪恶的念头他皱眉打消,他仍是打内心里不想动她。

    他坚定地以为,那些原始的动物行为太下流,无法与他对她圣洁的爱情相匹配。

    拥抱与亲吻,才是爱的终极。

    唐晚哭地累了,哭比任何都消耗人的精力,精神上释放,还要费些力气将那些情绪都发泄出来,她有些困,靠着他,真想就这样闭上眼睡会儿。

    多久了?唐晚默默思考。

    很久了。她意识到,这才从他身上离开。

    心情好多了,只是脸上定是一片狼藉,她低着头,轻声道,“谢谢。”

    “好些了吗?”

    “嗯。”

    瞧见她眼角凌乱的黑渍,唐司礼不由自主抬手想去给她擦拭整理。

    手抬到半空他赶忙收回,不想逾矩。

    也因为他的动静,唐晚说道,“哥,我想自己在这儿待会儿可以吗。”

    “好。”

    他带上门留她自己在里头,隔着一扇门的距离,就这样守着她,他觉得心里平静安宁。

    这是头一次,唐晚靠近母亲身边,尽管她已经被装在了一个精美的瓷器里。

    这里的窗户被封死了,她打开不了,想给这里透点儿新鲜空气的,一抬头,发现也有通风口,这样也好。

    在这里还好吗?会不会很孤单?

    她凝视着眼前那个青花纹样的罐子,静静地聆听,等待着一个回应。

    一刻,两刻,唯有窗外细微的雨滴声。

    真的不在了吗?你要不要看看我?

    她将罐子看成了她的模样,她还是笑着的。

    “呼呼”一声风声入耳,撩拨起她耳鬓的碎发,挠的她脸痒痒,这下,她乖顺地笑了,淘气地歪着头,寻思道,“他们说人死了以后会变成风变成雨,那也可以是阳光是呼吸吧?”

    她顿了顿,接着又道,“妈,我带您回家。”

    玻璃门再开启,唐司礼循声看去,她怀抱着放温婉芝骨灰的骨瓷罐子。

    “晚晚,这是?”他惊讶地问她。

    唐晚理所当然道,“接一位故人回家。”

    唐司礼想说什么的,想她把骨灰盒留在这里,又想尊重她的意愿。

    “好。”他决定不干涉她的选择。

    出了陵园,时候已不早了,雨势也更大了些。

    即将路过火车站的老面馆,唐司礼回忆起往昔,便向她提议,“一起去吃个面吧?很久没吃李师傅家的牛肉面了。”

    “好啊。”

    唐晚点了一份番茄牛腩汤面,自带两份小菜,一份清爽可口的凉拌土豆丝,一份蒜蓉醋汁海带丝。

    兴许是饿了,在唐司礼等餐时她已经先吃上了。

    唐司礼欣慰地看着她,“是不是还跟过去一样?”

    唐晚大口吃面,又夹一筷子菜送进嘴巴里,“一样一样,一点儿没变,下次我带季景深也来尝尝。”

    唐司礼冷了脸色,他不想与她单独在一起时有第三人出现,哪怕一个名字也不行。

    “晚晚,我们也还会像从前一样吗?”

    唐晚停下筷子,渐渐也停下口中的咀嚼,眼神不安地晃动,沉气儿道,“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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