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猗发现自己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了,她的身体好像被另一个异世之魂占据,她只能在身体里,通过“眼睛”观看着这发生的一幕幕。

    “兄长,我心悦于你......”这是自己声音。

    “二妹请自重,我们乃兄妹!”“眼睛”看向了面前说话的人,面如冠玉,气宇轩昂,她记得,他是她的继兄,也是侯府的世子。

    “我们本无血缘关系,为何不能喜欢你?”林清猗又听到“自己”这样说。

    “碰”一声,房间门被撞开“林清猗你在干什么!”一个美妇人突然推开房门,怒喝道,样貌有点儿熟悉。

    “我为何不能喜欢他,喜欢谁是我的权利,再说我们根本就不是亲兄妹”林清猗听到“自己”在激烈的反驳。

    “这几年你干的丢人现眼的事情还少吗!碍于栗夫人的面子,一直对你颇多纵容,居然纵的你如此不知天高地厚,起了这等龌蹉心思!来人!家法处置!”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这些纸片人懂什么!都是思想未开化之流!”

    纸片人......是什么意思?眼前突然灰暗,林清猗似乎掉进了水里,这次她感觉自己飘于空中,不知怎地落在了自己的继姐林彦姝院子的上方。

    “存溪院那位被用了家法以后,主母并不许请大夫医治,已经病的不省人事了。”

    “嗤,她干出如此丢人现眼的事情,我们侯府的这位主母夫人可巴不得她就此没了呢。这样栗夫人留下来的嫁妆,可就名正言顺的悉数归她这个现任主母管了。”

    “主母这样做,难道不怕宋千户追究?毕竟二小姐也是宋千户的兄长”

    “当初宋千户走投无路之际前来侯府寻她,她不念往日兄妹之情见死不救,两人的情份便已断了,更别说他们二人本也无血缘关系。我们这位主母就是吃定了这点,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毕竟她也是栗夫人的......小姐可要......”

    “也罢,看在栗夫人的面子上,本小姐就救她一命罢。不过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

    宋千户?难道是兄长宋方洵?

    林清猗的母亲栗夫人嫁入侯府之时其实算是三嫁之身了,大殷朝对女子并没有那么严苛,女子丧夫或和离后是可以嫁人的,只是几乎不会有像栗夫人这般还能嫁的极好的罢了。林清猗有记忆以来便是母亲独身抚育自己的,每每询问,母亲都说自己的亲生父亲已病逝。八岁这年,母亲嫁给了淮州的一位宋姓富商,宋方洵便是富商和原配的独子。婚后,母亲和富商着实过了几年琴瑟和鸣的日子,可惜的是,这位富商在一次外出采买时因外去世,母亲便带着自己和继兄宋方洵支撑家业,直到后来母亲因对忠勇侯有大恩,又再次嫁入了侯府。兄长也感念母亲辛苦支撑门楣的恩德,给了母亲一大笔陪嫁,自己也随着母亲嫁入了侯府,并改姓了林。

    兄长不是继承了家业从商吗,他应该在淮州的呀,怎么会成了千户?

    还没等林清猗细想,一股力量又把她拽进旋涡,她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变成了之前无法控制自己的状态。

    林清猗看到“自己”跪在了大厅里,上方坐着自己的继父,也就是忠勇侯,旁边坐着之前的美妇人。林清猗想起来这个美妇人是谁了,正是自己母亲栗夫人去世后,自己的继父新娶的夫人李氏,但是和自己之前见的时候又有些不一样,年纪看起来大了些许,难怪一开始没有认出来。

    “林清猗,认证物证具在,你还敢狡辩!是不是你散播谣言,扬言侯府要娶你做世子夫人?”李氏面色冷若冰霜。

    “哼,是我又怎样?你们侯府享受着我母亲带来的好处,如今我母亲死了,你们就想把我一脚踢开,随便发嫁出去?我告诉你们,做梦!你们懂什么,只有我这种思想先进的天人才有资格做侯府的世子夫人!你!李氏!你说我龌蹉?你才是最龌龊之人!你使了什么手段才嫁进侯府,当得了这主母的,别人不知道,但可瞒不住我!你敢说我母亲的死和你没关系吗?我只是懒得和你们这些纸片人计较罢了!”林清猗听到“自己”声音嘶哑,声音歇斯底里。

    “疯了!二小姐疯了!快把她的嘴塞上!还想让她胡乱攀咬谁!”美妇人急急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慌乱。“侯爷,二小姐已然疯魔,还请侯爷不要妇人之仁,这毕竟关系到我们侯府的声誉。”

    一直没说话的侯爷,静默片刻,叹了口气,道:“就交给夫人处置罢。”

    林清猗心中震惊,什么意思?母亲不是急病而亡吗?和李氏又有什么关系?

    林清猗脑中更加混乱,在李氏的命令下被挣扎着被下人拖了出去。

    而后片段,就像被按了快进一样,林清猗看到这个用着自己身体,并自称是从千年后而来的异世之魂先是被关在院子里自生自灭,身边的丫鬟都被调走,异世之魂想尽办法想求救,但都无法,最后在一个人在院子里凄惨而死。

    而她的兄长,那个小时候会温柔摸着她的头叫她清清,每次出门回来都会给她带礼物的兄长宋方洵,从始至终,都未现身过。

    人死如灯灭,林清猗又感觉自己飘飘荡荡不知多久,好像听到有人在呼喊自己:林清猗,该回来了。

    ......

    林清猗猛然睁开眼睛,入眼是熟悉又陌生的雕花床顶,洗的泛色的青色绣着花样的床幔被撩起在床栏边,花样是林清猗爱的芍药。

    阳光从半掩的木窗洒进来,落在林清猗的脸上,让刚刚睁开眼睛的林清猗感到些微的不适。轻眨了眨双眼,自己的身体不是被异世之魂占据了吗,心中疑惑,又动了动手脚,发现虽然有些乏力,但却真真实实的可以随心所动,当下一片欣喜,自己有掌控了身体!

    她转头望向屋内,这才有时间好好打量自己阔别多年的房间,倒没什么变化,只各类值钱的摆设少了,之前自己爱看的诗词典籍不见了,倒是她最爱的那支萧还在。胭脂水粉、珠钗玉环倒一样不少,只是看着比她往日用的品质差了许多。这般模样,倒让林清猗摸不清自己身在何时了。

    林清猗是在十二岁这年随母亲再嫁到忠勇侯府的,作为“拖油瓶”,林清猗很知道自己的身份,在侯府一直都本本分分。自己的母亲虽是再嫁之身,但对侯爷有救命之恩且嫁妆丰厚,嫁入府中后主持中馈,勤恳持家,又因着是当今圣上指婚,府内上下以及侯爷原配留下来的几个公子小姐对待她母亲倒也敬重,连带对她也客气几分。母亲对待自己虽不偏爱溺爱,但吃穿用度女学女红,都没有落下过,日子过得倒也踏实。

    谁知好景不长,十四岁这年,母亲突然病逝,一年妻丧刚过,侯爷便续弦了新夫人李氏,林清猗在侯府的身份更加尴尬,带着对母亲病逝的伤心与对未来的迷茫,恍惚之下,她落水了。

    林清猗记得自己便是在落水在之后,身体便被那异世之魂占据,从而死在了十七岁这年。那么现在的自己呢,又是怎么回事,她还是林清猗吗?

    门外的争吵声将林清猗的思绪拉回。

    “你们真是欺人太甚!我要去告诉大小姐!”听着像是小丫鬟的声音。

    “你可别不识抬举!大小姐仁慈救你们一名,那也是看在从前那位的份上,可别不识抬举。”声音粗哑,应该是个粗使婆子。

    “你们还敢提栗夫人?我们姑娘是栗夫人的唯一血脉,你们这样忘恩负义,小心天打雷劈。”小丫鬟义愤填膺。

    婆子听此,嗤笑一声,“现在当家主母可是堂堂成安侯嫡女。别怪婆子我说话难听,你们姑娘做出那等罔顾人伦之事,若不是大小姐还念旧,求了世子不追究,她还能安安稳稳待在这存溪院当她的二小姐?给你们送一口饭,那都是我们念着旧恩呢,还敢挑三拣四,爱吃吃,不吃倒还省了我们跑腿送这一趟呢!”

    “你们!”小丫鬟气的脸色涨红,却又不知道如何反驳。

    婆子一把将食盒塞进小丫鬟怀里,掉头就走了,嘴里还骂骂咧咧地“呸,什么东西,一个拖油瓶,以为自己有几分颜色,就想飞上枝头变凤凰不成,也不想想自己配不配!叫她一声二小姐都是抬举了她!”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这群人真是仗势欺人!当初夫人还在的时侯,谁敢这样对待我们,现在......”,一个十五六岁模样、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一边走进来一边嘀嘀咕咕抱怨,小丫鬟感觉到动静,抬起头,瞪大哭的红彤彤的眼睛,破涕为笑“姑娘,你真的醒了,太好了!”小丫鬟顶着明显哭过的眼睛,双颊还有似是被打过的痕迹,破涕为笑,急忙走到林清猗床前。

    林清猗看清了小丫鬟的样貌,震惊道“小如?”小如不是在异世之魂再次犯事时被发卖了吗,这是......难道她真的回来了?

    林清猗又看着小如放在桌上的白米饭和馒头,不见一点荤腥,连热气都无。现在虽已过冬天,但天依旧很凉,冷饭冷菜,健康的人都受不住。再看眼前的小如看起来也比自己所认识的长大了不少,明显不是自己所认识的样子。不对不对。

    “小如,你能给我说说圣上五十大寿的盛景吗。听说整个上京昼夜开市十天呢,我病着,没能亲眼瞧瞧很是可惜。”林清猗试探道。她记着当今圣上五十大寿时自己当时也确实病着,这么说也正常。

    小如奇怪的忘了林清猗一眼,奇怪道:“姑娘怎么想起来这事了,圣上大寿都是两年前的事情了,当时......”

    小如后面的话,林清猗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她的心中复杂异常,自己回来了,但是......回来的时间不对。

    圣上五十大寿这年,自己才十四,母亲也刚去世,现在过去两年了,自己是回到了十六岁这年吗?自己是十五岁那年落水后被异世之魂占据了身体的,那这一年内,异世之魂有做了什么吗?

    “姑娘,你有在听吗?姑娘”小如见林清猗心事重重,连唤几声都未应声,便又气愤道“姑娘受苦了。主母也好狠的心,就算您对世子表了心意,但世子这不是没答应么,这事也就侯府的人知道,世子也说了不追究了,不管怎样,也不能把您活活饿死吧。您刚醒,正是应该要好好补的时候,不说补药,饭菜至少不能克扣的呀。”小如说着说着,眼泪又要出来了。

    “你说什么?我对世子.....表了心意?”林清猗听到这句话,心中警铃大作。

    “对呀,姑娘您说只有您才能配得上世子,在和世子表明心意的时候,不巧被主母看到了,这才请了家法。”其实小如也觉得自家的姑娘这一年来跟中邪了似的,做出来的事情即使是自己这个绝对忠心贴身侍女都无法理解。

    林清猗可算明白了,自己确实回来了,但是却回到了异世之魂占据了自己身体后的一年,异世之魂把妖都做完了以后。林清猗觉得自己应该是高兴的,毕竟自己又活了,且又重新掌握了自己的身体,可是她又高兴不起来,这异世之魂留下的烂摊子,还得自己解决。

    能让忠勇侯在妻孝刚过便迎娶,侯府的这位新主母李氏本就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在前世无法掌控身体的几年,她看着异世之魂吃了不少李氏的暗亏。这位新主母不敢拿侯爷亲生儿女怎样,但会变着法子打压克扣林清猗,自诩“天人”的异世之魂如何能受得了这个气,一直都和新主母对着干,在府中闹了不少笑话,更甚于受人挑唆居然打上了侯府嫡长子,自己名义上兄长的主意。

    林清猗只觉脑海中嗡嗡作响,恨不得再次晕死过去,这些离经叛道的事情,虽然大殷朝对女子并不算那么苛刻,譬如林清猗的母亲还可以三嫁到侯府,但妹妹恋上自己的哥哥,这也是惊世骇俗闻所未闻的,即便是继兄。如果不是她的母亲栗夫人对侯府有大恩,估计她早就要死不知多少次了。

    她现在,得罪了侯府现在的主母,人走茶凉,之前母亲留下来的恩德也被她在不断作死中消耗殆尽,就连之前对她还算客气的公子小姐们,也因为这一次的事情而彻底厌恶她。

    林清猗只觉心累,现在的处境,比之母亲刚离世时更为艰难。她望向站在一旁掉眼泪的小如,脸颊两边的巴掌印这两天消下去不少。可怜小如单纯又忠心护主,没少因那异世之魂受罪。

    既然现在她回来了,那么自然不能再让人欺负她的人。以及兄长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两人会形同陌路,还有母亲的死,到底是不是和李氏有关,这些,她都要查。

    “小如,扶我起来。”

    “姑娘,你没傻呀?”小如看林清猗一动不动,以为她烧傻了。

    林清猗看了小如一眼,无奈道:“你家姑娘只是饿的没力气罢了。”

    “太好了姑娘,我这就伺候您起床。”小如一抹眼泪,立刻上前来扶林清猗,给她拾掇了起来。

    林清猗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浓眉杏眼薄唇,即使病中也无法掩盖的好颜色。自己的这张脸,和母亲有七八成像。

    说是拾掇,也不过洗了把脸,还是冷水,因为随时有热水的待遇不是现在的她可以享受的,再换了件洗的泛色的青色襦裙,头发简单绾了个髻。

    不稍片刻,林清猗便坐在桌前,慢慢吃起了早饭。

    饭是冷的,馒头是硬的,难以下咽,但现在的情况,林清猗也不得不吃,在床上躺了几天,她现在虚的慌。

    林清猗看着小如双颊还没消下去的红印,思索片刻,抬手褪下手上的素银镯子,递给小如,“这个你拿去,去药房抓点药,我们现在拮据,但你的脸上的伤不能不管。”在这个时代,一个女子的脸何其重要,林清猗是再清楚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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