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衔走落日,却将晚霞铺织天边,晕染了深浓浅淡。

    接头过后的芳颜战战兢兢地回到鸣鸾殿,便见到自家主子在惬意地欣赏余晖。

    她暗自松了口气,双手交叠在身前,微微躬身,不敢抬头。

    正当她要将龙涎香呈上时,却听见幽幽一叹:“芳颜,你看,这余晖虽美,惊艳了世人双眼,本以为能长情留在世间,奈何终究敌不过黑夜的吞噬,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芳颜骤然攥紧了手心,结结巴巴答道:“奴婢怎会知道……兴许……兴许它累了想休息了,自然就消失了……”

    楚温央没有责怪她,而是让她抬起头来。

    “啪——”

    芳颜只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疼,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家主子,忍不住流了眼泪。

    “嘘——”楚温央神色无比平静,“别哭,我只是想让你清醒清醒。

    “跟我去个地方。”

    .

    一处郊外的破房子———

    芳颜从始至终都是麻木的,不知是震惊到麻木还是已经习惯到麻木。

    麻木地收殓妹妹的尸体,麻木地给妹妹上坟,麻木地看向自己毫无希望的后半生。

    或许从她知道她唯一的亲人被强行带走的那一刻,她就已经预见了这样的结果。

    她只不过是无能为力之余自欺欺人罢了。

    “你的亲妹妹,早就已经被皇后的人逼迫至死,但不知是她杀还是自杀,但总而言之,和皇后的人脱不了干系。”

    楚温央戏谑道,“而你,甚至还在为皇后卖命,以为这样,她就会善待你的妹妹么?芳颜,你从前是本公主最信任的人。但,没想到你会如此作践自己,作践本公主的信任。”

    “公主殿下,”芳颜索性破罐子破摔,笑容凄切,“您高高在上,纤尘不染,自然是可以随意拿捏我们这些小人物的生死,可是,如果您是我,您又会怎么选择?”

    她笑着笑着就哽咽了起来,“根本没有选择……哪怕知道最后的结果,可谁又敢赌?”

    不,即便她身处高位,也身不由己,楚温央有些心酸。

    楚温央沉默垂眸,表情平静,但句句都在质问:“所以呢?本公主就应该承担你选择的后果吗?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本公主大难临头,皇后又会如何处置你?”

    芳颜无言以对,她本来就不占理。

    可这样的悲剧,这样的背叛,又是什么造成的呢?

    “公主,奴婢的确背叛了您,也不奢求您的原谅,您直接杀了奴婢吧,奴婢也没什么可以偿还的……”芳颜痛哭流涕。

    她没等到对方的回应,却被一束逆着光的手晃到了眼睛。

    “不要轻易去死,那只会让曾经利用伤害你的人变本加厉。”

    楚温央微微俯身平视瘫在地上的芳颜,向她递过一只手,眸光熠熠。

    “想复仇吗?本公主可以助你一臂之力。还有,你可以偿还,本公主也需要你。”

    芳颜怔愣着,抬起头,只见一双狠厉决绝的眼眸攫住了她的心脏。

    .

    金碧辉煌的长乐宫内——

    一个衣着朴素的宫女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进殿,手心冒出了细汗。

    见到了堂上威仪赫赫的人,她直直地跪了下来,将身子低到尘埃里去。

    “奴婢芳颜参见皇后娘娘。”

    “事办得怎么样了?”许仁兮大半个身子都隐没在檐下的阴影里,喜怒难辨。

    “回皇后娘娘,四公主已接受了香料,只是……”芳颜不太敢说下去。

    “只是什么?”许仁兮沉声追问。

    芳颜见状连忙磕头,“皇后娘娘息怒!只是四公主看起来有些兴致缺缺,奴婢也保不准到时候会不会用上这香料,为了保险起见,奴婢有一法子。”

    许仁兮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奴婢可以偷偷将龙涎香用在公主殿下准备饕餮纹玉如意枕上,不知不觉,东窗事发,也无从追究。”芳颜微微一笑。

    许仁兮眯了眯眼,一双柔荑轻轻抚着圆润的佛珠,似乎在权衡。

    “可以,你下去吧。”

    “是。”芳颜如蒙大赦。

    “皇后娘娘,这……要不要派人盯着她?”许仁兮身侧的徐嬷嬷忍不住出声。

    许仁兮摆摆手,“对付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还用不着大费周章。”

    她目露虔诚,双手合十,掩去了一身的戾气。

    .

    楚温央想要复仇,必须扳倒皇后和太子一派,而这次的皇帝寿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她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要想登帝,少不了前朝助力,她也和宁如墨达成了同盟,哪怕这其中阻力重重。

    明天一早,她准备去一趟东宫,拜访那素未谋面的太子侧妃。

    印象中,这位太子侧妃生性不羁,在家族的逼迫下与太子成婚,膝下无子,前世楚温央还是公主的时候就郁郁而终了。

    当然,她不能做得太明显,明面上她和太子妃等人相处和睦。

    晨光破晓,绘尽天边繁锦,悄悄拉开序幕。

    太子不在东宫,拜访过太子妃居住的瑶光殿后,楚温央顺利来到侧妃江茗居住的漪兰殿。

    江茗百无聊赖地侍弄花草,正愁怎么打发这一下午时光,就听到有人拜访。

    “给江姐姐请安了。”楚温央带着侍从和一众礼品长驱直入。

    江茗见这豪华阵势,有些受宠若惊,忙不迭将楚温央请进殿内。

    前世江茗郁郁而终,怎么着看起来应该也有幅憔悴的模样,但如今的她珠圆玉润、形容饱满,看起来很是惬意,莫不是传言胡说?

    “锦宸公主大驾光临,有何要事找我……哦不……妾身?”江茗依旧改不过来这个习惯,差点失礼。

    楚温央眉目柔和,没有接话:“江姐姐在这殿内住得可还舒适?”

    江茗有些拿不准她的意思,试探道:“若是住得不舒适,公主殿下又会怎样?”

    没想到楚温央直接对上她的视线,附在她耳边私语:“你……想要自由么?”

    江茗有些惊诧,这公主怎么知道她想要什么?

    虽说是穿进来体验一把古代人生,但也没想到是个毫无自由的太子侧妃啊……跟她想象中丰富多彩古代人生完全不同。

    可惜,里世界已经脱离系统控制,她暂时出不去了。

    剧本里可没有NPC帮助她获得自由这一情节啊喂。

    难不成………

    江茗故作矜持,将下人全部赶了出去,阴恻恻地关上了门。

    然后立刻握住公主的手,惊喜道:“劝人学医天打雷劈!”

    “………?”楚温央总觉得这话有点耳熟,但理智让她觉得莫名其妙。

    没得到想象中的回应,江茗眼睛里的光渐渐暗淡下去,连忙松开手,呵呵道:“公主殿下莫要介意,妾身时常喜欢自言自语……

    “至于想要自由这事,公主莫不是在开玩笑?”

    楚温央摇了摇头,眼神坚定,一字一顿道:“江姐姐若是信任我,咱们可以合作,姐姐助我扳倒太子,我助姐姐获得自由。”

    江茗被这宫内繁杂的规矩和寂寞折磨得痛不欲生,此时此刻她的眼睛再次燃起了光亮。

    仔细商讨过后,楚温央将一个半透明的固态蜡质物质交给了她。

    .

    两天后,皇帝寿辰如期到来,各位宾客齐聚一堂。

    太和殿内,接受完文武百官朝拜后,就是百官和封疆大吏的献礼环节,至高无上的皇帝楚郴端坐于台阶之上的龙椅,周身被金黄的龙纹所环绕,不怒自威。

    “阮皇贵妃身体抱恙,怕是来不了了,陛下莫要责怪。”皇后悄声说。

    楚郴不耐烦地捏了捏眉心,说随她去吧。

    “儿臣参见父皇。萱荣堂北,婺焕弧南,愿父皇龙体康健,岁岁年年皆如今日。愿我大好河山更加锦绣繁华,父皇之恩泽广被四方。”楚温央微笑行礼,仪态端庄,口齿伶俐。

    楚郴听得心花怒放,连忙招手让楚温央坐在左前方的位置。

    无人有异议。

    皇后许仁兮一脸慈爱,眼角始终弯着。

    “儿臣还有一寿礼要送给父皇。”楚温央始终微笑着,不紧不慢。

    皇帝哈哈一笑,欣慰极了,而身侧的皇后则笑得更盛。

    下人们呈上来一个宏大的卷轴,当众铺展开来,是一幅无比精致的绣图。

    入目便让人如置身十里桃林,漫天繁花绮丽绚烂,乍现春光,落花人独立,一位佳人的缱绻身影若隐若现,引人追寻。

    名为画境,实处仙境。

    宏大的构图,缱绻的绮思,细腻的针织,逼真的画境,宛然一场视觉盛宴。

    堂上的人惊叹的同时都有些莫名,唯有一人心旌摇曳。

    “父皇,我将这幅绣图命名为《惊鸿》。今朝儿臣虽无仙家宝物,但心诚则灵,愿以一颗赤子之心,为父皇祈福添寿。”

    看到皇帝复杂的目光,楚温央就知道,她赌赢了。

    “好…好好,宸儿有心了。”楚郴情难自禁,他终究还是原谅阮伊了,他对她的纵容,真的可以无限张驰。

    无人注意皇帝身侧的人猛然攥紧佛珠的手指,虽然笑容满面。

    根本无事发生。

    .

    太子呈上了一幅《松鹤延年图》,中规中矩,寓意吉祥。

    “父皇仁政爱民,功高盖世,值此良辰吉日,儿臣愿父皇福寿绵长,与天地同寿,日月齐光。”

    “朕之成就,皆赖诸卿之力,太子亦当勤勉向学,不负众望。”楚郴没有很是动容。

    此话还隐有敲打之意。

    “是,儿臣谨遵教诲。”太子恭恭敬敬,实则内心非常不屑。

    正当他要退下之时,楚郴突然头脑发昏,咳嗽不停。

    “快!快把此物拿开!!”他怒喝。

    “啪———”

    佛珠不慎断裂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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