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呼啸,如茧般束缚着少年的阵法一寸寸迸裂破碎。

    阵法外,梦娘骤然呕出一口心头血。术法连心,她在这梦阵上用了许多气力,如今全部反噬作用到自己身上。

    梦貘一族通过吞噬凡人梦境修炼不假,但走正道的梦貘只会吞噬噩梦护佑一方,像她这样将人困于美梦中实属违逆天道,自然引来天罚真火,永方镇每年的暴雨,就是她动用大半妖力催动所致,目的是为了隐匿踪迹躲避天罚。

    妖力本就达不到巅峰,现下又惨遭反噬,梦娘深知此时的自己不会是这个狠戾少年的对手,召来浓雾就想逃遁。

    不想风声凌厉,长鞭破开渐稠的雾袭来,仿佛有生命的毒蛇一般,层层缠绕住她的颈项,飞速绞紧。

    她眼前泛起一阵窒息的黑暗,皮肉被鞭上附着的雷电灼伤,散出一股烧焦的苦味。五指化作兽爪,尖锐的指甲不顾一切地撕扯起长鞭,妄图摆脱致命的桎梏。

    呼吸通畅一瞬,下一秒,代替长鞭掐住她纤细长颈的是一只仿佛由玉石雕就的手。

    “畜牲,你活腻味了便直说。”散兵咬着牙,指节收紧隐约泛起白色,“我亲自送你上路。”

    梦娘拼命想要掰开那只冰冷的铁掌,可是终究无力回天:“停,小疯子!咳咳!住手!咳咳……你就不想知道,雷电影,咳!……为何要学我族秘法?”

    眼睑一翻,那双如蛇信般纠缠不休的眼眸阴恻恻地盯住她:“哦?那你倒是说说看,那个女人为何要学?”

    言罢,手上乍松,梦娘便脱力一般跪倒,匍匐在他脚边。散兵用沾了泥泞的靴底狠狠跺上她的脊背,几乎要把那张半人半兽的狰狞面孔压入地面。

    与脚上力道不符的是少年轻轻笑了一声,只是这轻笑落在瑟瑟发抖的梦娘耳中,倒有几分温柔刀索命的意味:“想好了,仔细说。我没准儿我听完了,还能饶你一命。”语气平淡,听上去可信极了。

    梦娘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活命的机会,喘息几下便将当年之事道来:“彼时你尚且懵懂,大抵是不记得了……八重神子将我邀至雷电家,为的就是传授她们封印记忆之法。”

    散兵眯了眯眼,脚下加大了力道,显然这个答案不能让他满意:“封印记忆,但凡有灵力之人,皆可做到,何须向你这个妖物请教。”

    “是,有灵力的人是可以做到。”梦娘战栗着,嗓音痛苦,“只是我梦貘一族寄生于梦,生来便有篡改人心之长。寻常人封印记忆,一旦施咒人死,封印自然随之消失,可我族术法却不会如此,若非被封印者自己挣脱束缚,否则这封印永生不灭……你也知道,此等封印,能够凭自己解开的人又有几个呢?”

    散兵脚上的力卸掉几分:“我记得你之前曾说,那个女人学这歪门邪道,是为了用在我身上?”

    “……不错。”听见歪门邪道四字,梦娘握了握拳,但还是按下不表,“我将秘法传授于雷电家家主和八重神子,却也好奇她们想用秘法做什么,于是偷偷跟上去,听见她们说——”

    “如此,他才是人。如此,我们雷电家,才有新生的希望。”

    什么……?散兵蹙眉。

    “看样子,你似乎不明白她们的话。”梦娘低伏一笑,咳了数声,继续道,“我也不明白。于是我悄悄望进屋子去,看到你闭着眼躺在榻上,身上还残存着……我族秘法的气息。”

    “按理说十五六年过去,这气息合该消散殆尽了。但我之所以第一眼见你,便能想起这段往事,是因为你身上还有浓烈的秘法气息……”她摇了摇头,“怪事。”

    气息依旧浓烈吗?散兵敛眉,试图翻找自己三岁之前的记忆,发现果然如梦娘所说,一片空荡。但他面上不显:“三岁之前,孩童多半并不记事,我又如何求证,你说的都是真的?”

    “信与不信,皆在你。我只是说出我所知罢了。”梦娘小心地用余光觑他的脸色,“当年雷电家主支覆灭之时,我还曾特意前去稻妻……没想到,你竟命大,不仅没有死,还进了修仙门派。”

    眼睛闪了闪,散兵嘴角拉起一个讽刺的弧度:“是啊,我命大,没死在雷电家,也没死在天玄山脚下。”

    “天玄山……”梦娘思索片刻,维持着人形的那半边脸上血色迅速褪去,“你入了拂世派?”

    散兵低头瞥她一眼:“怎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忽然连连摇头,放声大笑起来,望向他的目光带了怜悯和讥讽,刺痛散兵的双眸,“拂世派?哈哈哈哈哈,你还真可怜!”

    散兵平生最恨这种高高在上的眼神。

    心火更上一层,他桀桀笑起来:“眼珠子不想要了,需要我帮你抠出来吗?”说完长鞭再次缠上梦娘的脖颈,他矮下身,堇青色底的暴虐直视兽瞳。

    梦娘打了个哆嗦,很识趣地别眼摇了摇头。

    散兵满意地咧嘴一笑:“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说得还算不错,所以——”

    雷光如潭水般迸溅。

    “我会让你死得干脆一点。”

    在梦娘怨毒又难以置信的怒视中,他眉眼渐弯,低喃如情人间的密语。

    “放心,不痛苦的。”

    南柯千日光景,不过现实转瞬。

    荧睁开眼,入目是闺阁中纱幔浮动,鼻尖是香炉里幽香袅袅。她愣了愣,眨眨眼,一时间思绪还沉浸在先前的梦境之中。

    穿书之前,散兵于她是个萍水相逢的纸片人,连2D的都算不上,只是字里行间读来微觉惊艳,但转瞬就抛之脑后。

    后来,散兵于她是同伴,是朋友,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她觉得他乖张又别扭,不过想要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活下去,少不得他的保护。

    但是现在,她亲眼见证了他的人生,看着他从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小少主变成无依无靠的浮浪人,跟着他一同走过那些或平静或痛苦或麻木的漫长岁月,一句话再难概括他在她心中的印象。

    她很心疼他。

    荧慢慢抚上自己腕间的尘响,银铃欢快地摇了两下,清脆悦耳。

    窗外忽然落下一声惊天巨雷,狂风呼啸一瞬又立即平息,荧被吓了一跳,愣了半天后隐约感知到什么,连忙起身想要去开门,结果手刚碰到门框,雕花木门便被从外面打开了。

    雨势已收,但先前弥留的水汽依旧萦绕,散兵眉宇间还残存着没来得及收起的戾气,眼尾红痕湿润又靡锐,似乎眨眨眼就能滴下血珠。

    稚嫩褪去的少年宛如利刃出鞘,只是薄唇微抿的神情与幼时分毫不差。

    “你……”荧一出声便是哽咽,“你还好吗?”

    稠长的睫毛翻起,露出润泽又暗沉沉的眼眸,散兵意味不明地凝视着她,垂在身侧的右手下意识动了动,又很快被握成拳。

    荧整颗心都扑在他有没有受伤上,自然留意到他手上的小动作。

    “手受伤了吗?”她火急火燎地伸手要去拉他的手。

    散兵侧身躲开:“没有。”

    “……”

    荧翕动两下眼睫,默默收回了手。

    没关系,她安慰自己。他不记得梦境中的事了,而且这还是在古代,他俩没熟到可以随随便便肢体接触的地步。

    她给自己做了半天心理建设,可一想到那些年,那些一同在雷电家生活的日子只会有她一个人记得,还是有点儿委屈。

    可这又不怪他,荧没人可怪,只好自己生闷气。

    散兵见她眉眼郁郁,嘴角动了动,但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地把左手里那颗还在滴血的梦貘头递到她跟前。

    荧:?

    梦貘死不瞑目,明显外突的眼球布满血丝,看得她嗓子眼发干。

    荧颤巍巍地伸手接过:“你给我这个干嘛?”

    散兵垂眸避开她的眼睛:“不是你想要吗?”

    荧:?

    荧:你从哪里看出来的啊!

    不等她反驳,他就急匆匆岔开话题:“好好收起来,等往后回门派,这是完成任务的证据。”

    荧有些恍惚:“啊……还需要证据吗?”

    “不然呢?”散兵与她肩头擦过,提步来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水,“空口无凭,你说你把妖怪杀了,万一是其他人杀的呢?”

    “哦……”荧点点头把血淋淋的梦貘头收进四次元背包,又忽然想起来一个问题,“诶?那前两次的三首蛟和槐花妖,你留证据了吗?”

    “三首蛟的第七寸骨有避火之效,最为珍贵,我已经收好。至于那个槐花妖……我一把火给烧净了,倒是没留下什么东西。”

    “啊?那怎么办?”

    散兵奇怪地瞥她一眼,那张从小到大俊俏如一的脸上写满了“你是不是傻”五个大字:“我的官司案底都在衙门有备案呢,谁能说那妖怪不是我杀的?”

    荧:“……”

    荧:“啊对对对。”

    人还是小时候可爱,起码散兵是小时候可爱。

    “咳……”突然,屋里无端响起女子微弱的咳嗽声,夹杂在帷幔轻摇的沙沙声中,听不真切,如梦似幻。

    荧愣住,散兵也愣住,四目相对,大眼瞪大眼。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呀?”荧弱弱地问。

    散兵点头:“听见了。”

    那一瞬间,无数灵异故事涌进荧的脑海。她屏着呼吸自言自语:“难道这房间里还有别人……?”

    “……”

    “……”

    “应小姐?!”

    化业镇连月的雨停了。

    梦娘死了,泼天的雨水自然消散,大妖死时肉身与魂魄都化作精纯灵气反哺世间,万物皆是精神振奋,镇上不同时节的花悉数开放,堪称奇观。

    百年诅咒一朝铲除,全镇上上下下弥漫着喜悦的气氛,就连该地郡守都差人送来贺礼慰问,更别提民间百姓自发送来的礼物,简直络绎不绝。应老爷更是三天两头设宴款待他俩,说自己要尽地主之谊。

    左右离回门派的日子还远,任务也已经做完,散兵就接受了应老爷的好意,带着荧偷得几日清闲。

    “第一眼看的时候我就想说,雨要是停了,这院子会很好看的。”

    澄澈的阳光跃过高墙,被架子上的葡萄枝蔓滤过,斑斑点点地洒在汉白玉铺就的曲折回廊上。草木葱茏重重映衬,更添几分曲径通幽的妙意。花香暖甜袭人,引来蛱蝶流连忘返。

    天青色的茶具釉色极佳,茶水澄黄,茶叶饱满舒展,飘着醇厚的清香。四方的石桌上摆满精致的碟盏,其上鲜果找不出一丝疤痕。

    荧挑了颗挂着均匀白霜的李子美滋滋啃着,一遍啃一边发表自己对这座宅子的看法。

    散兵坐在她身旁,闻言轻嗤了一声。

    商户宅第,只能算得上精致秀巧,哪比得上雷电家古朴大气?亏得她做梦时还在雷电家待过几年光景,这种地方竟然也能入眼。

    讥笑的话在舌尖蠢蠢欲动,滚了一滚,却在看到少女眸中欣喜的水波后被咽了下去。他嘴上保持了礼貌的沉默,不动声色地把摆在她跟前的李子悄悄挪远。

    荧四下望得开心,吃完一个便又要伸手去拿,谁承想扑了个空。

    荧:?

    散兵看见花瓣上凝结的露滴折射出七彩光晕,砂金色的眼眸气哼哼瞪了他一眼,剔透流转的光芒竟盖过虹色。

    薄软的嘴角轻轻抿起,她伸手将那碟跑远的李子重新挪回自己跟前,架势颇有几分不屈不挠的意味。

    “《滇南本草》中说,李子不可多食,损伤脾胃。”散兵的目光在少女和李子间徘徊了一下,笑意不达眼底,“不过你想吃便吃,左右我管不了师姐。”

    散兵在化业镇一直宣称她是师妹,现下忽然拣出这个称谓……荧的右眼皮跳了跳,梦境中朝夕相处的经验和女人天生的直觉告诉她,她要是再吃,他肯定要生气。

    好嘛好嘛,不吃就不吃。她讪讪地把李子推出去。

    “真听话。”语调凉薄不走心地夸了她一句。

    荧:“……”

    看到宛如失水树苗般萎蔫下去的少女,散兵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出息。”

    荧用手撑着下巴,九十度扭头看风景,没答理他。

    过了片刻,她的脖子都快扭断了,只听得少年轻声问道:“想吃糕点吗?”

    糕点?面子不能吃,但应府的糕点可好吃。荧当即转过头去:“哪呢?”

    桌子上摆的还是老朋友。

    荧抬起头,少年眼眸中的揶揄把她的脸颊烧红,但转都转过来了,没理由半途而废,于是荧硬着头皮理直气壮:“在哪呢?”

    散兵高高翘起的唇角慢慢扯平,纤长的睫毛一抬:“在那儿呢。”

    荧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应府的千金大小姐正端着瓷碟,三步一袅娜地朝这边走来。

    “散兵公子,荧小姐。”应小姐在四方桌前站定,眼如秋波,脸颊红扑扑的,好像春日梢头饱满的红果。

    散兵朝她微一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荧微笑开口:“应小姐贵安,近来身子好些了吗?”

    自小娇生惯养着长大的大小姐,陷入梦娘的阵法中将近半旬,对身体的伤害可谓不小。

    “谢荧小姐关心,我的身子已经好全了。”大小姐稍稍一弯唇角,似水的眸光柔柔投向坐在四方桌另一边的散兵,“说起来,幸得散兵公子出手相助,否则不只是我,还有更多的人,都会死于妖物之手。您是我们化业镇的恩人,大恩无以为报,我……”

    这糟糕的台词怎么这么熟悉啊救命!荧生怕这大小姐下一句就是“唯有以身相许”。

    她连忙把目光转向散兵,希望他来说点儿什么心怀天下的客套话打破尴尬又暧昧的气氛,结果却捕捉到少年人急匆匆从她身上移开的视线。

    他刚刚在……看她?难道是她把果皮上的糖霜粘到脸上了吗?荧抬手飞快地拭了一下自己的嘴角,发现什么也没有。

    她不明所以地抬眸,意料之外地看到少年偏过头去,只留给她一只微红的耳朵,束发的丝带在微风里轻轻摇曳着,像扑扇着翅膀的雪色雀鸟。

    这人什么毛病?荧觉得散兵自从醒来后,性格不复之前乖张,反而越发沉默,不知道在扭捏什么。

    难道是他记得梦境中的事?

    她被自己这个猜想吓了一跳,赶紧在心里疯狂摇头。她就是仗着他不会记得梦境中发生的事,才敢威逼利诱让他叫姐姐,守灵结束的那天晚上还亲了他一口——虽然亲的只是额头,但那也是亲啊!就算在现代亲额头也是很出格的行为,别更提在这个时代!他要是记得,肯定没她好果子吃,哪还能在这儿赏花吃果……

    那是怎么回事呢?她皱起眉,怀疑可能是青少年的心理出了什么问题,于是开始苦苦回想大学时心理健康课的内容。

    两个人一个歪头,一个沉思,一时间都忘记了在场还有第三个人。

    大家闺秀学了十数年礼仪,自然没有把糟糕的台词尽数说出,她礼数周全地行了个万福,打破了沉默:“我特意做了些糕点,不知二位口味如何,还望不要嫌弃。”说完,将手中碟盏放到了四方的石桌上,自己也顺势在桌边坐下。

    荧的思绪立马被糕点两个字拉回。只见无瑕的瓷碟中盛了各式各样的糕点:质地细腻的栗子糕,精致小巧的桃花馅饼,以及雪白蓬松还淋了一层浅黄色桂花的白糖桂花糕。色彩不一的糕点摆在花瓣形的碟里,恰好拼成一朵朵三瓣花,可见应小姐在此用的心思。

    “哇,这些都是你自己做的吗?”荧用两指捻起一小块晶莹剔透的桃花馅饼,惊叹道,“好漂亮呀!”

    “荧小姐过奖。”大小姐眯着眼笑,端的是娴静温雅之姿,“像我这种终日待在闺阁中的人,练完琴棋书画,女工刺绣,长日无趣,便只好自己找点儿事情来做。快尝尝味道如何吧。”

    “嗯嗯。”荧点点头,将点心送入口中,小鹿似的金眸惊喜地瞪大,由衷夸赞道,“好吃!”

    应小姐笑得愈发温柔,转头发现散兵看都没看她送来的糕点,不禁有些失落:“是不合散兵公子的口味吗?”

    唔?荧正端着茶盏喝茶水,闻言一愣。她跟他朝夕相处这么多年,他的口味她早摸得一清二楚。他小时候不是挺喜欢吃糕点的吗?

    “嗯。”散兵终于舍得开口,如鸦羽一般的睫毛垂着,没理会荧忽然望过来的惊诧,“不太合。我讨厌甜腻腻的东西。”

    “这样啊……”应小姐难过地垂下眉眼,站起身来行了一个万福,“既然荧小姐喜欢,不妨多吃一点。我就先不打扰二位了。”

    荧:“啊?哦。”

    她客气了两句“留下再玩一会儿吧”之类的话,应小姐摇摇头拒绝了,模样很是心碎,想来受挫严重。荧目送她的背影袅袅娜娜地消失在堆花叠叶间,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

    散兵,真是个罪大恶极的男人,单凭一张脸勾了多少怀春少女的魂啊……

    罪大恶极的男人一改刚刚在应小姐跟前的冷淡模样,把那碟琳琅满目的糕点推到她跟前,语气得意又倨傲:“喏,吃吧。”

    荧莫名其妙觉得他像把死老鼠放在主人床头的猫。

    “不过你也别吃太多。”他轻轻扯起右边唇角,轻描淡写,“夏天快到了,夏衫轻薄,吃成猪的话会很明显。”

    荧:“……”热知识,人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她深吸一口气,懒得和他计较,专心致志对付起跟前的糕点来,正吃到兴头上,忽然听到久违又熟悉的电子音。

    “叮咚!宿主好久不见^_^”

    荧咀嚼的动作骤然一顿。

    “你怎么了?”散兵向她投来询问的目光。

    她立即摆摆手示意没事,继续慢慢咀嚼起来,面上不显山不露水,心脏却不自觉地加快起来,颇有几分做贼心虚的味道。

    荧在心里锤系统:“你怎么才出来?我等了你好久!”

    是的,从梦境中出来之后,荧想看看自己的任务进度到哪里了,但死活叫不出系统来。她一度觉得这是世界上最不靠谱的穿书系统。

    系统打哈哈:“诶呀,为了给您提供更好的服务,我特意又去升了个级^_^您看,现在界面是不是更好看了?”

    荧:“…………”

    系统:“诶呀,人家感受到宿主对人家的思念啦,人家也很想宿主哦o(*///▽///*)q”

    荧:“你给我爪巴。”

    系统:“嘤QAQ接下来为您播报您的任务进度——”

    “恭喜宿主完成主线阶段任务,进度+20,目前进度(50/100),希望您再接再厉,能够在不久后的门派覆灭中成功存活!”

    “恭喜宿主得知角色「散兵」的身世,支线任务‘恒常一梦’进度+20,目前进度(50/100),胜利就在眼前!”

    “介于您的支线任务进行顺利,我们实时为您颁发奖励。”

    “恭喜宿主获得道具——梦境幻影x3,该道具属于精神类道具,并无实战用处。”

    “恭喜宿主获得道具——万能解咒符纸x1,该道具可以化解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法术,关键时刻可以救您性命,请宿主妥善收好。”

    荧把梦境幻影和解咒符纸小心翼翼地收进包里,忽然又想起什么,在心里问道:“这个梦境幻影是做什么用的?用在我自己身上,还是用在别人身上?”

    系统解释道:“梦境幻影就是让人做一个美梦啦,用在谁身上都可以哦^_^”

    荧现在听见美梦两个字就眼前一黑,差点儿心脏骤停:“不会跟梦娘那个美梦一样吧?”

    系统一成不变的电子音突然拔高了一个调:“怎么可能!我们可是正经系统,不会害人的!梦境幻影只是会让人做一个单纯的美梦罢了!”

    荧将信将疑:“真的?”

    系统信誓旦旦:“比珍珠还真!”

    “那好吧,我信你。”荧眨眨眼,“今晚就用两个享受享受。”

    系统提醒她:“每人每晚只用一个就好。”

    “那不是还有散兵吗?”荧谴责它,“怎么能忘记我的任务关键角色,我能有今天全是靠他。”

    系统:“说得有道理呢……对了,恭喜宿主,角色「散兵」的今日平均好感度为(47/100),快过半了呢。”

    “……”荧一愣,“怎么还平均?”

    系统:“因为在这个世界中,大家都是活生生的人,好感每时每刻都在发生波动变化^_^系统之前给你汇报的其实也是平均好感,不过那时候每天的好感基本没什么波动,所以就没有说平均两个字。”

    荧抓住了重点:“那你的意思是,今天波动很大喽?”

    “Bingo!”系统小小地欢呼一声,“经检测,角色「散兵」今日最低好感度为(10/100),出现在黎明时分;今日最高好感度(78/100),出现在刚刚宿主一边擦嘴一边和他对视的时候。”

    荧一口没嚼完的糕点哽在喉头:?

    这什么过山车?还有,她擦个嘴为什么好感度会升高啊??

    她隐晦地瞄了一眼正在沏茶的散兵,少年面色如常,纤长如玉的十指执着茶壶,澄清的茶汤拉成一道微弧的细线,滚落他跟前的茶杯里。

    该怎么说呢?真是散兵心,海底针。

    还飘着袅袅薄雾的茶盏被推到她手边。

    荧眨眨眼,脑子一时间没转过弯儿来,只听得少年淡淡道:“吃点儿东西还能被噎住,我看你是真的够蠢。”

    她连忙捧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水润过干涩的喉咙,她隔着缈缈水雾望进他深邃又沉静的堇青色眼眸,没由来地觉着自己哽得更厉害了。

    是夜,荧沐浴完毕,换了一身鹅黄色的小衫和裙裳,擦着半干的长发,躺到床上翘着脚研究梦境幻影。

    薄薄的一片玻璃,蓝紫色,里面似乎有光影流动闪烁。

    有点儿像散兵的眼睛呢……

    荧被自己心头忽然冒出的联想惊了一下,发现自己这两天念起散兵的次数似乎过多。

    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她深吸一口气,把梦境幻影掰开,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了三遍散兵的名字,还怕不保险又念了三遍雷电国崩,手中的琉璃碎片应声化作一道蓝紫色的荧光,绕着她转了两圈儿,便穿墙消失了。

    这就算用上了吧。荧开心地拍拍手,准备缩进被子里看前两天从应府藏书阁里借来的话本,结果下一秒,门被笃笃叩响。

    清婉的女声隔着门板,听上去虚渺又悦耳:“荧小姐,方便说话吗?”

    是应大小姐,这么晚了,难道是有急事?荧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下来:“请进。”

    但荧很快就后悔了,甚至想扇刚才那个爽快开门的自己几巴掌。

    麻了。

    我真傻,真的。荧想,我单知道她喜欢散兵,想讨他的欢心,我不知道她居然会把我当作突破口。

    应大小姐找荧秉烛夜谈,为的是了解散兵的生平事迹以及口味爱好。

    这事说急也急,说急也不急。对于应大小姐来说,这可关乎她的终身大事,自然火烧眉毛;可对于荧来说,聊散兵哪有她趴在床上看言情小说香。

    可是人家都进屋了,她目前还住在人家的家中,吃人家的喝人家的,自然不能把人家赶出去。

    她只好挂着礼貌的假笑:“散兵爱吃什么?其实我之前在门派里和他并不熟,这次下山历练也是头一遭分到一起。我对他……也不是很了解呢。”

    其实她晓得他的口味,只不过那是他小时候喜欢的,这么多年过去,她不知道有没有改变,他今天白天的时候还说自己讨厌甜腻腻的东西呢。

    “你再仔细回想回想?”应小姐眼含期待,“你们出来游历许久,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可曾见过他青睐哪道菜?”

    荧思索半晌,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他喜欢喝酒,不拘是谷酒还是果酒,我印象里,他在饭桌上从来只拿酒杯。”

    “这样啊……”应小姐好像不怎么喜欢酒,皱了皱鼻子,仍不死心,继续追问,“那,你们门派中对散兵公子的评价是如何呢?”

    “评价?”荧忽然想起来原著中对散兵的描述,“他是拂世中极少数天赋拔尖的弟子之一,一贯独来独往,遇事经常袖手旁观隔岸观火,性子不怎么讨人喜——”

    “不是这样的!”应大小姐急忙打断她,“你说的不对!明明散兵公子救了我们化业镇,他怎么会是你说的那种人?我还经常看见他温柔地笑呢。”

    荧摇摇头,心想少女你还是太年轻,救你们化业镇只不过是任务需要罢了,至于温柔地笑……

    “等等,”她愣住,心跳乍停一拍,“你经常见他温柔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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