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只有奚金珠和张蹊在家。奚金珠又炖了鸡汤,张呈照旧说不喝,却去打量张蹊的那碗汤,那碗汤里有好几块肉,动作虽不明显,却足以被奚金珠母子发现。

    奚金珠装没看见,毕竟张呈在这里的生活,肯定比跟着他亲妈强。张蹊却对张呈说:“你喝我这碗吧。”然后接过张呈那碗慢慢喝了起来。

    张呈去看奚金珠,奚金珠说:“你哥让你喝,你就喝吧。”张呈于是端过张蹊的碗。经此一役,他再也没有办法抵御住鸡汤的美味。从此,他丢盔弃甲,向伯父一家发起初步的投降。与其在茅家湾饥寒交迫,还不如在伯父家沉沦。

    只是,张呈想不通,张拓和张绩英倒是喜欢收买人心,但张蹊从来不会,他从不介意让别人知道,他自私冷血,也从不掩饰自身的刻薄。这跟伯父、伯母和堂姐是不一样的,他们三个人无论做什么事,嘴上都要做些表面功夫。

    饭后,张呈去茅厕时,奚金珠问:“你胃口不好?”张蹊说:“我牙肉痛,厨房的框里是我上午采的草药,你帮我挑些嫩的,每次煮一握,每天煮三次,连着煮三天,加半勺醋、一勺酒。你明日去市里,再买些酒回来,我泡点药酒,给爷爷治腰,他夜里应该一直喊痛吧?”

    奚金珠道:“估计是,每次去叫他吃饭,他坐起来都很吃力。”

    张蹊道:“你让他不要吃豆腐了,越吃越痛,等下去下沙村买点甜水给他喝吧。”

    这时,张呈上完茅厕出来了,奚金珠拿出二十文钱,“呈呈,你等会有空,去下沙村挑两桶水回来,你爷爷腰痛。”

    张呈借过钱,“好端端的,爷爷为啥腰痛呢?是干活扭到腰了吗?”

    奚金珠说:“是饮食的原因,芹州这边,上了年纪都会腰痛。”

    正聊着天,张翀过来了,刚准备坐下,就开始扶腰,张呈这才意识到,爷爷似乎两三个月前,也有可能是半年前,就开始扶腰了,原以为是人年纪大了没力气,没想到是有病。

    这时,张蹊走向张翀,张呈心想,二哥大概要去扶爷爷,以后他也要学习一下这种眼力见。但是没想到的是,二哥居然抽走了座位上的垫子,原来,他居然担心爷爷坐脏了,这不孝孙!

    张呈鼓起勇气抢了个风头,“爷爷,我去下沙村给你买甜水。”

    奚金珠丝毫不介意侄儿抢这个风头,连连夸道:“你看呈呈,真懂事啊,刚吃过饭就急着给你挑水,小孩子吃完饭,要坐下休息一会才能去,不然肚子痛。我要去洗衣裳了,你陪你爷爷说会话吧。”

    张蹊跟奚金珠道:“爷爷,我约了同学,晚点回来。”

    张呈窃喜,爷爷一个月才来一次,每次坐不到半个时辰就走,奚金珠母子将这大好的献殷勤的机会,留给了自己。他十分懂事地坐到张翀身边,“爷爷,以后我每隔三天,都去给你跳甜水喝。”

    张翀道:“是你二哥叫你挑的吧?”

    张呈点了点头。

    张翀道:“他就比你大半个月,你们一起长大,一起吃饭读书,他什么都知道,你呢?你爸给你取这个名字,是希望把你的聪明才智显露出来。他大概白费心思了。”

    张呈推开张蹊的卧房,床头有一本《芹州采药录》,这本书,张蹊在吃饭时也看过几次,也曾翻上一翻,对于草乌、忍冬、商陆这些陌生的草药名字,他觉得十分拗口,更别提后面那些什么“归经”“药性”“喉痹”“外敷治痈肿疮毒”,完全看不进去。

    那时,张呈会想,难道二哥将来想当大夫。现在,他羞愧地无地自容。他初步意识到了自己和张蹊之间的差距,目前虽然只能看到一两个差距,但是没看到的那些呢?大概有成百上千那么多吧。他也意识到,“班门弄斧”“自作聪明”“技不如人”是什么意思。

    偶尔,张呈也会想起在茅家湾的妹妹,只不过,他六岁之前的事,都忘了,所以妹妹大抵也是不记得的。既如此,有限的人情,要花在刀刃上,等她记事了,再跟她联络感情不迟。听妈妈说,妹妹不甚懂事,而且还不太聪明,这让他有些遗憾,两兄妹齐心协力,总好过一个人单打独斗。张绩英跟褚庚说亲后,张拓就被安排做了一名胥吏,而张蹊则有幸到采芹馆入学。

    妹妹容貌本就一般,再无可取之处,将来大概率要成为他的拖油瓶。张渠夫妇能成事的一个原因,就是甩掉了亲戚里所有的拖油瓶。但凡那些不争气的,还没个好孩子的,就使劲占他便宜,让他没脸,两次三次之后,这些亲戚自然经不起这样的消磨,只能先行割袍断义。

    当然,他不愿意做得这么绝,毕竟他只有一个妹妹,无论如何,也要略尽长兄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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