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没想到,私邸中遇见的第一件麻烦事,不是什么江湖风云、也不是什么恩怨情仇,而是一桩“盗酒案”。

    为了庆贺宅子落成,年小熊和年小鹿两兄妹早早便找温折枝指了块地方,在下面埋了数坛酒水。

    这酒的配方特殊,酒曲也是从海岛上带过来的,不管是配上高粱还是糯米,都能酿出香甜的酒液来。因这酒不醉人,平日里若是开坛,就连几个小孩子也能分上一碗。

    但若是将其埋进枯叶腐土下继续发酵,则会成为岛上有名的“六日醉”,据传言道:饮此一坛酒,仙也六日醉。不过谁也没有试过饮这整整一坛,自然也不知这传言的真假。

    最妙的是,用这“六日醉”来做菜的话,酒香醇厚,却也不醉人。

    年小鹿想找酒送去厨房腌制醉虾的时候,发现酒被盗了。

    她盯着自己做了记号的树,又反反复复看了空空如也的坑,最后坐在地上,哭得声嘶力竭。

    年小熊远远听见妹妹的哭声,急忙跑过来,看着除了泥土什么都没有的坑洞也有些傻眼,扭头一边跑一边叫:“辞秋哥哥!折枝姐姐!家里进贼了!有贼偷酒!!”

    彼时,温折枝继续指挥着天工机甲人修筑剑舞台,机甲的嘎吱声、石块落地的重响,全都盖过了年小熊的声音。温辞秋和沐晴柔则在更远处的药园中休整,在沃土运回来之前得做一些准备工作。

    所以最先听到年小熊声音的,反而是在小院花园中,又在绕着圈吵架的灵犀和康宴别。

    灵犀说扬州城的气候不适合种海岛上的果树,康宴别则想要让康家的人运一些当康来他房间旁边养。明明就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事,两个人也能吵吵嚷嚷的闹起来,围着小院石桌边吵边绕圈。

    直到年小熊跑近了,灵犀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等等,小熊在喊什么?有贼?”

    呼吸都没怎么变的康宴别也停下来,随手顺了顺自己有些跑散的头发,微微皱眉:“什么?有贼?哪来的小贼,敢偷到我们头上!”

    于是一群人来到年小鹿埋酒的树下,年小鹿指着已经被挖开的坑,抽噎着说:“就是这里,我和哥哥确认过好几次,我们在这颗树上刻了记号的!酒坛上面的土也没有被动过的样子,但是挖开……挖开就没有酒了哇——!”

    要说这是什么大事……倒也不至于,毕竟丢失的只是几坛子酒,不算什么珍贵的物件,也就是埋的时间久一些、口味比较特殊罢了。

    灵犀四处看了看,听得年小鹿说什么异样都没有,心里对那偷酒的人已经有了数。虽也不难找,但处理起来确实有些麻烦。

    只是年小鹿的那股伤心劲儿,让灵犀有些为难。

    灵犀拉起还坐在地上抽噎不止的年小鹿,确认道:“小鹿,你想要抓这个贼吗?”

    年小鹿泪眼朦胧地狠狠点头:“我要让蝎子咬他!”

    ——年小熊与年小鹿两兄妹自南疆而来,乃五毒教中人,兄长年小熊修补天诀,妹妹年小鹿修的却是毒经。平日里一个玩冰蚕,一个玩毒蝎毒虫,只要控制得当、不伤到自己人,宅子里的人也随他们去。

    “我和小鹿一起去!我……我放冰蚕咬他!”年小熊跳着说。酒是他和妹妹一起埋的,现在酒被偷了,他也生气得很。

    灵犀想着,那偷酒贼虽是“偷”名在外,但为人也算有情有义,就算两个小孩自己找上门去,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可是如今世道虽然平稳,但只让两个孩童自己出门,路上说不得又会遇上一些别的意外。

    这样一想,灵犀看了一圈,若是几位姐姐找上门去,说不好还要被调笑几句;温辞秋可以,但他又是个温吞性子,去了恐怕还没有年小鹿能说会道。

    还有就是……灵犀不过转了转头,打小的默契让康宴别立马就懂了灵犀的意思,拍着胸脯说:“放心交给我,我定要让那个偷酒小贼给个说法!要么赔酒,要么赔钱!”

    很好,起码康宴别知道不能像两个孩子一样,一个不高兴就放宠物过去咬人。

    灵犀向年小熊要来了一只冰蚕,又从厨房储藏的酒曲中摸了一点喂给它,对年小熊说:“谁偷喝了咱们的酒,你的冰蚕定能发现,找到偷酒贼的任务就靠你了。”

    年小熊乖乖点头。

    灵犀又对康宴别指挥道:“你们这就去扬州城里,随便找个点心铺子,就问扬州城里哪座楼的鲜花最多。偷酒的人,现在应该就在那座楼里,如果你们去的快,还能找回一两坛酒。”

    灵犀是怎么知道要找谁的?又是怎么知道要去哪找的?

    若是外人在,多少要好奇几分,在场之人却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地怀疑。

    一次次的事实证明,灵犀说的话从未出错过。

    年小鹿抹抹眼泪,衣服也顾不得换,一手抓着自己的虫笛,另一只手抓着哥哥,顶着一副在土上滚过的模样,气势汹汹就往大门跑。

    温辞秋操心惯了,看着年小鹿这副样子欲言又止。看他这样子,沐晴柔倒很有经验地笑道:“小鹿就得是这幅模样找上门去,那偷酒贼只要还有几分良心,气势都得弱上三分。”

    可不是,江湖上有点名气的人,哪来的脸面偷小孩的东西?

    两个孩子虽然年纪小,轻功却练的不差,加上这一口堵在胸口的气,愣是一通猛冲,小半个时辰就跑到扬州城里,只是模样更加狼狈了些。

    身上又累、心里又气,年小鹿看上去可怜无比,她抹着滴到眼睛上的汗,按照灵犀的指挥,随便找了家城门附近卖点心的店,打听扬州城哪座楼的鲜花最多。

    那店家是位精明干练的婶子,看着年小鹿这脏兮兮的模样就是一愣,有些责怪地瞪了跟在后面的康宴别一眼,虽然觉得有些奇怪,还是热心地:“说的是花家公子的那座小楼吧?离这也不远,就顺着主街往前走,特别显眼,一眼就能认出来!”

    年小鹿又揉了揉眼睛,她这一揉,揉的眼睛通红,眼泪也下来了。嘴里跟婶子道了谢,年小鹿回头抓住哥哥的手,眼睛半眯就要往前走。

    “嘿,等等,手上脏,别揉眼睛,小心伤了眼!”那婶子连忙追出来,找了块干净的帕子帮年小鹿擦了手脸,才指着主街让他们离开。

    满是鲜花的小楼确实显眼,甚至还隔着大半条街,就能看见被姹紫嫣红覆盖的二层小楼。

    楼下高高低低摆着数盆花草,大门敞开,二楼的藤蔓垂落而下。明明是在城里,却有种身在乡野的鲜活趣味。

    拒绝了康宴别代为叫门的提议,年小鹿挺胸抬头,噔噔就往敞开的大门里冲。

    小楼的一层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品,连桌椅都摆得十分开阔,年小鹿环视一圈没见有人,便顺着楼梯跑了上去。

    二楼室内也满是鲜花,靠街的窗边有两人对坐,听见楼梯传来的脚步声,一齐回过头看着冲闯上来的小女孩。

    还不待他们说话,年小鹿就闻到了那股熟悉的酒味,一时怒气上涌,冲得她又气又急,开口却成了一阵哭腔。

    小女孩指着窗边的两个大男人:“偷酒贼!你们还我的酒!”

    晚了一步的康宴别也先发制人:“两位仪表堂堂,看这居所也不是什么缺钱的人,怎得净做些偷鸡摸狗的事!”

    年小熊站在妹妹身边,也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就是,就是!”

    窗边小桌上,三个白瓷酒杯里,澄黄的酒液微微摇晃,散发出年小鹿熟悉而醇郁的酒香。

    左边那人看着酒液,颇有些哭笑不得:“我就说那个猴精什么时候这么好心,还特意给我送了酒来,原来这酒也是偷的!”

    右边的人仿佛遇到了什么很有趣的事,笑得极为开心,道:“他把酒都给了你,你也喝了,那这酒带来的麻烦,你也得接好了。”

    这话不难懂,偷酒的人将酒赠给了窗边的两人,而偷酒贼本人并不在此处。

    可这有什么关系?康宴别理直气壮地问道:“这酒是我家弟妹亲手酿制,又埋了一旬有余,却在开坛时发现全被盗走。虽不是两位偷的酒,但想来与那偷酒贼关系匪浅,两位准备如何处理?“

    左边那人摸着自己的小胡子,敏锐地问道:“全部被盗?敢问总共几坛?”

    年小鹿叉着腰,不高兴地:“六坛!我埋了六坛子酒!高粱酿的埋了三坛,糯米酿的埋了三坛,晴柔姐姐说糯米酿的酒适合用来做菜,高粱酒用来喝,但是全都被偷了!”

    右边的人笑着说:“可是我们只收到了一坛酒。”

    年小鹿愣了愣,掰着指头算了算:“那……那你们也得赔我六分之一!”

    就在这时,年小熊拉了妹妹一下,做出“嘘”的手势,另一只手举着不过指节大小的冰蚕,抬高了向房顶的各个方向送去。

    冰蚕本是通体透明,吃下酒曲后有些微泛黄,小虫仰着头,似乎也在寻找着什么,直到年小熊走到临街窗户的斜对角,小虫不动了,他也停下了。

    他指着头顶,夸张地张开嘴,无声道:“偷、酒、贼、在、房、顶。”

    年小鹿表情一整,从腰间取下虫笛,短促地吹了几声婉转笛音,便抱起手来,小声倒数:“三、二……一!”

    房顶立时响起一声惨叫:“哪来的蝎子?!蛰人怎么这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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