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梭,转眼已到了然王大婚之日。

    宫内人忙进忙出,大殿堂宾客络绎不绝,随处可见的花红喜庆洋洋,替王宫点缀了一丝暖色。原本清冷的修罗宫此刻变得热热闹闹的,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一身大红喜服的然王出现在大殿门口,一方官员簇拥其身旁美誉祝贺闲话家常。懒得寒暄的然王难得地弯起嘴角,眉眼淡笑地应和着。

    此刻人数众多,来的都是权贵大品高官,看似放松的情境,实则守卫更严,那么,她只有将行动定在劳累了一天的洞房花烛之夜。

    僻角之处,安古微微探头,观察着大殿的情况,目光落在那抹红光满溢的身影上。

    平日里的然王穿衣风格总是整洁干练,今日穿着一袭有着宽大水袖的奢华红袍,显得俊美非凡,更彰显了他不凡的气度。颀长伟岸的身姿,墨发高束玉冠,眉宇如剑似要没入鬓发。淡笑的眉角柔和了那冷然的气息,得体的谈吐处处透着沉稳内敛。人逢喜事精神爽就是这般了吧!安古暗叹。

    安古缩回头,收起身影。她从来都没有那么仔细地去观察过他的样貌,或许有,而只是从来都没放在心里,然而今日,却看得她的心怦怦直跳,律动显得章乱无法。素手下意识的抚上自己的唇,那一夜的疯狂之吻浮现在她的脑海里,两朵红云飘上发烫的脸颊,倘若他们之间没有深仇大恨的话......

    下一秒瞬间惊醒,她到底在想什么!就算没有深仇大恨,他们之间也是不可能的!

    她怎么会......对他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再回首抬眼,对上然王欲投来的目光,安古警觉收起身影,消失在僻角。

    “王爷,王妃已经快到宫门口了。”清和在然王身边轻声道。

    此时然王的目光停留在安古出现过的地方若有所思,难道是他的错觉?

    清和见他毫无回应,遂又重复了一遍,“王爷,王妃的车队已经快到宫门口了。”早已经安排了礼官与一些官员在外迎接,不知他家的王爷......

    然王这才回过神来,靠近清和吩咐道:“安排下去,严守各个宫门,各个角落,凡是能翻出去的,一只苍蝇都不能放过!”

    清和心中顿时疑惑,照理不是该严防他人入侵,王爷却要让人不得而出?防谁?莫不是王爷欲反击趁机就地绞杀?转念一想,这也不可能,若是如此应当事先知会他们才是,更何况今日乃两国联姻。一瞬之间,清和脑海里的思绪已转千遍,既然王爷有所安排,那便有他的道理。他当下便不再多问,应承了下来。

    “王妃花轿已到,诸位,本王先失陪了。”

    “好好!”

    然王找了个实实在在的借口,便得空离开那喧闹的大殿。

    宫门口喜庆锣鼓震耳,鞭炮响连天,大殿内,清悦的拜堂之声此起彼伏。此刻静廖的焰冥殿与之形成鲜明的对比。

    片刻,一道身影出现在殿内,恭敬道,“王爷,此回迎亲,一共歼灭了一十二批人马,还有两个漏网之鱼,身手不凡,梅见已经追了上去,一时半会怕是回不来。”

    窗外透过的光映在四方桌上,一袭白色隐于暗影中。

    “可知对方来历。”此刻的然王褪去大红喜服之后,安静地坐于椅上,垂眸之间倒像是一个风姿翩翩的佳公子。

    “多数为外域之人,也有三四本国人混入其中。”

    “哼。”然王冷笑,大抵会是谁,他心中有数。

    “王爷不想留活口逼供吗。”

    “不必。来了尽管杀无赦,绝之。”他从来都不在乎知道,也不在乎有多少人与他为敌。

    “属下明白。”清和点头道,“那稍后王爷如何安排?”

    “按部就班,本王累了。”

    一切尽在意料之中,清和也不觉奇怪,但王爷娶妃这等大事......

    “那,洞房花烛之夜......?”清和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然王眉眼未抬便道,“月见去就得了,本王可没功夫陪他们瞎折腾。”

    “是,王爷!”得到答案,那么他事情也好办多了。

    刚要离开,只闻然王漫不经心地缓缓道,“安古呢。”一天了仍不见她的身影,莫不是又动力什么歪脑筋?呵,无疑又将是白费心思。

    清和停顿片刻才把思路连接上,“她,她在大殿上伺候着呢。”

    “让她回来,在焰冥殿里呆着,哪都不能去,省得节外生枝。”然王亮起冷冽的冰眸站了起身吩咐道。

    “属下这就去。”

    虽然安古已恢复女子装扮,但那张神似安公公的脸,怕是会引起不必要的猜测。多事之秋,平日里挺安分,今日特意去殿上伺候,她是想搅起祸端?拿命赌!

    一想到她,然王眉宇一皱,起身消失在暗影里。

    微风吹起一片竹香。

    “觅儿......”

    “觅儿......”一声声亲昵熟悉的呼唤清晰地跃入然王的耳中,声声撕扯着他那残缺不全的内心,儿时父亲那刚毅慈爱的脸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对着他宠溺的地笑。父亲从小带他极致苛刻,对他的每一个极限训练都毫不手软。父亲所说的每一句话,便是军令。而这,是他唯一一次见过父亲对他笑,而这唯一的一次便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脑海里,他把它当成宝,小心翼翼地珍藏在心深处。

    [“觅儿,为父有话要对你说,这话对你只说一次,你得好好记住。”也邪的眼神柔和富藏着一丝深情,最后转化成一声轻叹。

    “父亲,您说,孩儿一定会牢牢地记在心中,绝不敢忘!”小也觅信誓旦旦道。他不知道父亲要跟他说什么,但他一直都是相信父亲,父亲忠孝节义,正义凛然,战骨雄风如山般高大的风节一直是他的信仰。

    也邪欣慰地点点头,伸手握住了他细小结实的肩膀,雄厚有力大掌的温度透过外衣传到他的肌肤,“切记,莫要轻易爱上心中没有你的女子!”

    小也觅思酌片刻似懂非懂,仰头看着他的父亲,问道:“父亲,什么是爱?”

    “长大了你自然便会懂了。”也邪轻轻地拍了两下他的肩膀,遂而抬头望尽天边云色,眸光复杂。

    “哦,可是又要如何才能知晓那女子心中没有孩儿呢......”

    “这便要你自己深刻体会,勿要被假象所迷惑,心,要如明镜。”也邪回头看他笑了笑,说太多无用处,人生的道路只有他自己能掌控,他的孩儿只需记得这一句话便可,他可不想他踏上他走过的老路。

    “觅儿,你要记得,人生的情感有很多,爱情最是美好,但却是最毒之药,不到万不得已,切莫轻尝。身为男子应当顶天立地,为国为民,铮铮铁骨男儿,不能因为一己私情为情所困,背弃天下。你可知晓?”

    面对父亲期待的目光,小也觅点了点头,“孩儿明白。那父亲爱娘亲吗?”

    也邪心头一怔,虽然不是第一次听了,还是对着小也觅耐心道,“爱。”

    小也觅低首喃喃道,“好想见娘亲一面呀!不知道娘亲长什么样子......”

    也邪摸了摸他的头,叹声道,“你娘亲长得可好看了,如星般的明亮双目,看起来总像在笑。虽然......她在生下你之时便过世了,这是个遗憾,可她却把这世上最珍贵的你留给了我......”]

    在然王的心深处,这是经常会出现的片段,也是他们之间最常的一次谈话。小时候经常问道娘亲时,父亲总是逃避,他知道最多关于娘亲的,便是那一句如星般的笑眼......

    父亲跟他说完话之后,便离开了他前往朱启国,那一年,他才八岁。等他再见到父亲之时,只是一道皇帝追封他为保亲王的圣旨......

    长大后他才明白,父亲跟他说那些话的私心,不过是怕他受到伤害。

    可是父亲,为何他的心如此混乱,千丝万缕愣是整不出一条明路。自从她出现以后,他的心开始有了变化,直到最近才慢慢明白了自己的真实心意,却又不知该如何去做,他害怕......害怕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害怕连水中浮萍都只是昙花一现。

    然王抬眸望天,呢喃道,“父亲,孩儿似乎,爱上了不该爱的女子......”他今日娶亲了,然而他的王妃只是两国利益的捆绑,并不是他所爱之人。

    她的家人尽送在他的屠刀之下,这是两个人之间永远都无法跨过去的坎。他杀了她最重要的人,也夺走了她最重要的东西。而她,要杀他复仇!

    他的心很复杂,此刻的他终于可以理解那时父亲眼中那复杂的目光,那父亲的感情,是否会跟他一样?

    倘若她从来都没有出现过,没有交织于他生命之中......然而这世间没有如果,时光,也不可能倒流。

    薄暮竹林,三俩阳光,五六酒坛,一声轻笑。是迷是雾,是茫是愁......满怀心绪奈何无处可诉,皆依托在这一坛坛酒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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