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珍珠起床，便见自己的床头放着个绣罗钱袋，里面满满当当，塞着许多个小巧精致的金元宝。
在这钱袋一旁还摆着一斛珍珠，个个硕大匀润，白白胖胖地挤在一起。
她兜里有了几个子儿，走路都硬气了起来，丝毫不觉得自己拿家门钥匙换银子这件事有什么问题。
赚钱对她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珍珠欢欢喜喜的带着婴苛往鼎乐楼奔去，看看是否能定个明日的桌。
却没想到掌柜早就在楼门口候着她们了，见她们来，立刻指挥着楼中小厮敲锣打鼓，弄旗舞狮，地上铺着红绸子，彩带飞得满天都是。
如此大的阵仗自然引人注意，街边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吵吵闹闹推推搡搡，场面乱成一团。
珍珠被一旁突然炸开的礼炮吓得魂飞魄散，此时她站在围成一圈的人墙中间的空地上，众星捧月，闪耀夺目。
周围人探究的目光纷纷投向她，珍珠尴尬地原地徘徊，不知所措，干脆转过头去装模作样地整理自己与婴苛的头发。
很忙，但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婴苛见她的动作，疑惑地甩了甩脑袋，落在头上的碎纸屑甩了珍珠一脸。
掌柜此时满脸堆笑地走上前来，对着珍珠拱手说到：
“二位贵客，今日尽管享用佳肴，东家吩咐了，今日您二位的账，全都记在他头上。”
两人受宠若惊，将招牌菜不客气地从头到尾叫了一遍。
日薄西山，她们也吃饱喝足，珍珠咽下最后一口酒，放下了筷子，将嘴边的油渍擦在帕子上。
她吃得十分满意，正想张开手臂伸个懒腰，却在此时察觉到不远处有一阵熟悉的灵力若隐若现，与几日前一模一样，甚至这一次更加衰弱，几乎探查不到。
她警惕地站起身，朝着灯火辉煌的繁华楼群远眺过去。
那里表面上看着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甚至因为夜色将近，客人渐渐多了起来，人流如潮，彩绸纷飞，气氛更显活跃。
调笑欢叫与丝竹管弦之声隔着几条街远远传来，嚷闹嘈杂。
珍珠皱了皱眉，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她不解地收回视线，向着对面之人开口发问：
“婴苛，你知道那里是做什么的吗？”
婴苛正专心地将吃过的姜淹蟹蟹壳散件拼在一起，摆成它生前的模样，顺便将桌上的几道菜的摆盘也恢复成刚上菜时的样子，百忙之中她听到珍珠的话，抽出空去撇了一眼，语气波澜不惊：
“云歇楼，是座花楼。”
珍珠了然地点了点头，她知道花楼，听闻那是一个可以让天下男女享尽欢乐的地方，也是一个阿姐从不让她靠近的地方。
可是她瞧里面只是些貌美的歌姬舞女与俊俏的男仆小厮，没什么不对劲的，估计应该也是建来供人吃酒玩乐的。
珍珠心中一直留意着那股灵力，此时颤颤巍巍断断续续，她生怕这灵力下一秒就要消失，没有再犹豫，立刻便将几年前阿姐的警告抛到九霄云外，整了整衣裳发饰，对着婴苛道：
“我们走吧。”
两人没多久便走到了云歇楼的大门口，这楼门的牌匾十分花哨，上面攀着歪七扭八的树木枝干，稀奇的是这些枝干上竟然同时盛开着数十种不同的花，这些本不该在一个枝头盛开的花朵挤在一处，看上去花光耀人，满目锦绣。
“云歇楼”三个大字隐于花下，羞羞怯怯，真容半掩。
此时不少男男女女从珍珠身侧走过去，她们穿着华贵，有些步履轻浮，已然酩酊大醉，正晃悠着进了云歇楼。
二楼的外廊，许多貌美的女子趴伏在栏杆处，脸上涂了厚厚的脂粉，嬉笑招呼着来此的客人，一时间犹如莺歌与钗环铃当声交响，十分悦耳。
珍珠闻声抬头望了一眼，也带着婴苛踏了进去，这楼中人还不少，个个兴致高涨，勾肩搭背，面上带笑，仿佛此地是什么极乐圣地，顶楼的平台上有姑娘在奏乐唱曲，脂粉味熏香味混杂。
悬桥走廊错综复杂，连通着分立的两栋花楼，楼边是一个个包间的小门，连廊上着深色的漆，同样攀满了花枝，上面的小花密密麻麻。
珍珠越看越奇怪，她慢慢停下向前的脚步仔细地瞧了一眼，突然便冒出了一身冷汗。
这些花的朵头怎么全都朝向了自己？
就好似无数只人的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眨了眨眼，再看过去时，这些花便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仿佛刚才的异像只是她的错觉。
珍珠觉得有些不妙，转过头去与婴苛对视一眼，两人眼中明晃晃的皆是：
这楼有问题。
她想起方才的画面心中仍在后怕，没忍住开口问道：
“那些是什么？”
婴苛皱了皱眉，她身为藤族中人，自然也感受到了那些小花身上不是很友好的灵术气息：
“藤族之中低级的唤灵之术，将五感覆在花草之上用来观察周围的环境。”
婴苛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她凑近到珍珠的耳边，放轻了语气，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对她说道：
“人应当是在二楼最左边的那间房中。”
珍珠闻言面色一沉，正想前去二楼探个究竟，一扭身却迎面迎上了一位女子，被她挡住了去路。
她长得很美，生了双勾人的丹凤眼，眉毛浓密，唇红齿白，此时身上的衣衫半露，发髻杂乱，散发着一股浓重的脂粉味。
白皙的肩膀上有一块新伤，一看便是不久之前被香炉之类的滚烫之物燎的，此时最外层的皮肤烧尽，混着血丝的大片嫩肉露在外面，红彤彤的，看上去便很疼。
可她好似并不在意，小扇被她拿在手中灵巧地转了个圈，挡住了自己的半张脸，冲着珍珠抛了个媚眼。
珍珠被脂粉香气扑了一脸，她将面前之人细细打量了几番，诧异地盯着那块红到刺眼的皮肤，想要提醒：
“你的肩膀……”
“小妹妹，你来这种地方怎么还带着一把剑啊？舞刀弄枪的……兵器冷硬，不懂情趣，若是玩得兴起，不小心伤了人，该多不好啊……”
那女子笑着打断了她的话，扭着婀娜的身子上前来，伸出手就要抚上珍珠腰侧佩剑的剑柄，还没接近，便被翻云的剑气猛得震退了几步。
她不羞不恼，只是撇了撇嘴，一把将落下肩膀的薄衫扯了回来，遮住了那处丑陋的伤口。
那处伤得不轻，衣衫盖在上面，不一会便被渗出的几丝血水洇湿了。
珍珠看着那粗糙的纱衣摩擦着伤口，在心中替她疼得呲牙咧嘴。
但她也知道这动作摆明了是不想让她多管闲事，既然如此，她自然不会再过多追问。
但是听到那女子方才的话，珍珠倒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这种地方”到底是哪种地方？
花楼？乐馆？赌坊？
不管是哪，怎么来这里吃酒玩乐还不许人带着佩剑？这是什么规矩？
她盯着面前之人的眼睛不解地发问：
“这里难道不是行乐的花楼吗？”
那女子看着她呆愣的脸，突然笑弯了腰，她扶上了珍珠的肩膀，想要带着她离开这里：
“若是来行乐的，那你还真是走错地方了。”
“小倌在另一边呢……”
可是突然之间，她调笑的话语戛然而止，顿时收起了满脸的笑意换了副面孔，方才那轻松自得的模样已经全然不见。
她目瞪口呆地看向珍珠身后，浑身僵硬，无措地收回了手站正了身子，这楼中的乐声也停了下来，来来往往的人眨眼间散了个干净，四周一片死寂。
珍珠见那女子的红唇卑怯地抖了抖，随即磕磕巴巴地吐出了三个字：
“少……少爷？”
珍珠好奇地随着她的眼神转过身去，见到一个半大的男孩，此时那男孩正打量着这云歇楼中华贵的布置，眼神中满是不加掩饰的轻蔑与嫌弃。
他手中正把玩着一把镶满珠宝的短刀，不耐烦地将短刀从刀鞘之中抽出来。
那一截利刃在灵灯的映照下闪着骇人的光芒，男孩一边恶劣地将刀面反射出去的光影来回移动，打在那女子的眼中，一边漫不经心地发问：
“云梨，我娘呢？”
那名唤云梨的女子被这样无礼地捉弄，虽然眼睛不适地泛起了泪花，却仍旧定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
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正要答话，二楼却传来一女子的声音，声音婉转动听，薄雾般温柔飘渺，可细听之下却夹杂着一丝愠怒：
“斩义，你来此处做什么，还不赶快上来？”
那男孩颇有些不服气地撇了一眼云梨，一边绕开她上楼一边口中嘟嘟囔囔地说个不停：
“这问题该是我来问，好好的喜神殿你不待，也不知为什么总是爱来这种上不得台面的烟花柳巷，难道这是什么好地方吗？”
他面色鄙夷，步子踩得很重，将悬廊跺得都好似晃了起来，在路过云梨时他还狠狠地啐上了一口，丢下了一句“脏死了”，便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
珍珠眼观鼻鼻观心，一直留意着二楼那女子的动静，可那里似乎是下了些隔音的法咒，任她怎么费力都听不到任何房中之人谈话的内容。
不过她听云梨叫那男孩“少爷”，那男孩又叫二楼的女子“娘”。
这样看来，在二楼用唤灵术偷窥自己的应该就是这云歇楼的东家了。
她为何要用花草监视自己，她到底是谁？有何用意？
珍珠此时却不想太过于执着地想要弄清楚云歇楼到底有何玄虚，来日方长，她打算过几日再找机会前来“拜访”，搞清楚这里的东家到底是何来头。
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方才被接二连三冒出来的人一耽误，浪费了许多时间，她须得赶快找到放出那怪异灵力之人。
那灵力的强度在此处达到了顶峰，不出意外的话源头应当就是在这附近，珍珠想着最好是先将这里里外外都翻找一遍，仔细排查。
那位名唤云梨的女子此时又打算拉住她再说些什么，珍珠实在不耐，自己没有时间再陪她耗下去了，也没兴趣听她那些故弄玄虚的废话。
她真的有急事！
珍珠无奈地转头看了一眼婴苛。
婴苛会意，就在珍珠启唇念诀，两人消失在原地的瞬间，廊桥上的树枝突然迅速生长，有意识般的缠了上来了，紧紧地束缚住云梨的双手。
她本想扑上来拦住两人，却扑了个空，此时眼见着自己被挟制着无法移动半步，她口中不住地焦急大喊：
“救命！来人啊！快来人！”
周围的姑娘听到了呼救纷纷涌上前来，围在她的四周，可是不管她们用了什么办法，使了怎样的法术，那藤条枝干仍旧一动不动，将云梨牢牢困住。
众人无计可施，正焦头烂额时，那藤蔓突然迅速枯萎，失去生机断成了几截，从云梨的腕上滑落，好似被谁操纵着一般飞去了高处，紧接着便落入了一只手中。
那只手被养的白皙细嫩，青色的脉络在皮肉之下清晰可见，指如削葱，套着几颗镶嵌着珠宝的法器护戒。
云梨心惊，猛地抬起头，一眼便看到了二楼廊边站着的女人。
那人面容精致，衣着华贵，金银珠钗簪了满头，多年以来因为锦衣玉食自然而成的尊贵气质与这轻浮放荡的花楼格格不入。
她此时正面无表情地立在高处，不知在想些什么，眼中的情绪剧烈地翻腾着，手中紧紧攥着那一截枯树枝。
女人皱起眉低头看去，那上面方才还开得灿烂的花朵蔫了个七七八八，垂着脑袋好似几具疲软的尸首，依附在已然同样枯死的主干之上。
她眸子中的光闪动了几下，面上又变回了原先那样的淡漠冷峻，抬手便将这一截树枝扔下了回廊。
它摔在地上，躺在杂草里，过不了多久便会腐化在泥土之中，再也开不出那样美丽动人的花朵。
云梨呆呆地盯着枯枝坠落之处许久，等到她再次抬起头望过去时，二楼的外廊处已然空无一人。
在这钱袋一旁还摆着一斛珍珠，个个硕大匀润，白白胖胖地挤在一起。
她兜里有了几个子儿，走路都硬气了起来，丝毫不觉得自己拿家门钥匙换银子这件事有什么问题。
赚钱对她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珍珠欢欢喜喜的带着婴苛往鼎乐楼奔去，看看是否能定个明日的桌。
却没想到掌柜早就在楼门口候着她们了，见她们来，立刻指挥着楼中小厮敲锣打鼓，弄旗舞狮，地上铺着红绸子，彩带飞得满天都是。
如此大的阵仗自然引人注意，街边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吵吵闹闹推推搡搡，场面乱成一团。
珍珠被一旁突然炸开的礼炮吓得魂飞魄散，此时她站在围成一圈的人墙中间的空地上，众星捧月，闪耀夺目。
周围人探究的目光纷纷投向她，珍珠尴尬地原地徘徊，不知所措，干脆转过头去装模作样地整理自己与婴苛的头发。
很忙，但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婴苛见她的动作，疑惑地甩了甩脑袋，落在头上的碎纸屑甩了珍珠一脸。
掌柜此时满脸堆笑地走上前来，对着珍珠拱手说到：
“二位贵客，今日尽管享用佳肴，东家吩咐了，今日您二位的账，全都记在他头上。”
两人受宠若惊，将招牌菜不客气地从头到尾叫了一遍。
日薄西山，她们也吃饱喝足，珍珠咽下最后一口酒，放下了筷子，将嘴边的油渍擦在帕子上。
她吃得十分满意，正想张开手臂伸个懒腰，却在此时察觉到不远处有一阵熟悉的灵力若隐若现，与几日前一模一样，甚至这一次更加衰弱，几乎探查不到。
她警惕地站起身，朝着灯火辉煌的繁华楼群远眺过去。
那里表面上看着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甚至因为夜色将近，客人渐渐多了起来，人流如潮，彩绸纷飞，气氛更显活跃。
调笑欢叫与丝竹管弦之声隔着几条街远远传来，嚷闹嘈杂。
珍珠皱了皱眉，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她不解地收回视线，向着对面之人开口发问：
“婴苛，你知道那里是做什么的吗？”
婴苛正专心地将吃过的姜淹蟹蟹壳散件拼在一起，摆成它生前的模样，顺便将桌上的几道菜的摆盘也恢复成刚上菜时的样子，百忙之中她听到珍珠的话，抽出空去撇了一眼，语气波澜不惊：
“云歇楼，是座花楼。”
珍珠了然地点了点头，她知道花楼，听闻那是一个可以让天下男女享尽欢乐的地方，也是一个阿姐从不让她靠近的地方。
可是她瞧里面只是些貌美的歌姬舞女与俊俏的男仆小厮，没什么不对劲的，估计应该也是建来供人吃酒玩乐的。
珍珠心中一直留意着那股灵力，此时颤颤巍巍断断续续，她生怕这灵力下一秒就要消失，没有再犹豫，立刻便将几年前阿姐的警告抛到九霄云外，整了整衣裳发饰，对着婴苛道：
“我们走吧。”
两人没多久便走到了云歇楼的大门口，这楼门的牌匾十分花哨，上面攀着歪七扭八的树木枝干，稀奇的是这些枝干上竟然同时盛开着数十种不同的花，这些本不该在一个枝头盛开的花朵挤在一处，看上去花光耀人，满目锦绣。
“云歇楼”三个大字隐于花下，羞羞怯怯，真容半掩。
此时不少男男女女从珍珠身侧走过去，她们穿着华贵，有些步履轻浮，已然酩酊大醉，正晃悠着进了云歇楼。
二楼的外廊，许多貌美的女子趴伏在栏杆处，脸上涂了厚厚的脂粉，嬉笑招呼着来此的客人，一时间犹如莺歌与钗环铃当声交响，十分悦耳。
珍珠闻声抬头望了一眼，也带着婴苛踏了进去，这楼中人还不少，个个兴致高涨，勾肩搭背，面上带笑，仿佛此地是什么极乐圣地，顶楼的平台上有姑娘在奏乐唱曲，脂粉味熏香味混杂。
悬桥走廊错综复杂，连通着分立的两栋花楼，楼边是一个个包间的小门，连廊上着深色的漆，同样攀满了花枝，上面的小花密密麻麻。
珍珠越看越奇怪，她慢慢停下向前的脚步仔细地瞧了一眼，突然便冒出了一身冷汗。
这些花的朵头怎么全都朝向了自己？
就好似无数只人的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眨了眨眼，再看过去时，这些花便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仿佛刚才的异像只是她的错觉。
珍珠觉得有些不妙，转过头去与婴苛对视一眼，两人眼中明晃晃的皆是：
这楼有问题。
她想起方才的画面心中仍在后怕，没忍住开口问道：
“那些是什么？”
婴苛皱了皱眉，她身为藤族中人，自然也感受到了那些小花身上不是很友好的灵术气息：
“藤族之中低级的唤灵之术，将五感覆在花草之上用来观察周围的环境。”
婴苛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她凑近到珍珠的耳边，放轻了语气，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对她说道：
“人应当是在二楼最左边的那间房中。”
珍珠闻言面色一沉，正想前去二楼探个究竟，一扭身却迎面迎上了一位女子，被她挡住了去路。
她长得很美，生了双勾人的丹凤眼，眉毛浓密，唇红齿白，此时身上的衣衫半露，发髻杂乱，散发着一股浓重的脂粉味。
白皙的肩膀上有一块新伤，一看便是不久之前被香炉之类的滚烫之物燎的，此时最外层的皮肤烧尽，混着血丝的大片嫩肉露在外面，红彤彤的，看上去便很疼。
可她好似并不在意，小扇被她拿在手中灵巧地转了个圈，挡住了自己的半张脸，冲着珍珠抛了个媚眼。
珍珠被脂粉香气扑了一脸，她将面前之人细细打量了几番，诧异地盯着那块红到刺眼的皮肤，想要提醒：
“你的肩膀……”
“小妹妹，你来这种地方怎么还带着一把剑啊？舞刀弄枪的……兵器冷硬，不懂情趣，若是玩得兴起，不小心伤了人，该多不好啊……”
那女子笑着打断了她的话，扭着婀娜的身子上前来，伸出手就要抚上珍珠腰侧佩剑的剑柄，还没接近，便被翻云的剑气猛得震退了几步。
她不羞不恼，只是撇了撇嘴，一把将落下肩膀的薄衫扯了回来，遮住了那处丑陋的伤口。
那处伤得不轻，衣衫盖在上面，不一会便被渗出的几丝血水洇湿了。
珍珠看着那粗糙的纱衣摩擦着伤口，在心中替她疼得呲牙咧嘴。
但她也知道这动作摆明了是不想让她多管闲事，既然如此，她自然不会再过多追问。
但是听到那女子方才的话，珍珠倒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这种地方”到底是哪种地方？
花楼？乐馆？赌坊？
不管是哪，怎么来这里吃酒玩乐还不许人带着佩剑？这是什么规矩？
她盯着面前之人的眼睛不解地发问：
“这里难道不是行乐的花楼吗？”
那女子看着她呆愣的脸，突然笑弯了腰，她扶上了珍珠的肩膀，想要带着她离开这里：
“若是来行乐的，那你还真是走错地方了。”
“小倌在另一边呢……”
可是突然之间，她调笑的话语戛然而止，顿时收起了满脸的笑意换了副面孔，方才那轻松自得的模样已经全然不见。
她目瞪口呆地看向珍珠身后，浑身僵硬，无措地收回了手站正了身子，这楼中的乐声也停了下来，来来往往的人眨眼间散了个干净，四周一片死寂。
珍珠见那女子的红唇卑怯地抖了抖，随即磕磕巴巴地吐出了三个字：
“少……少爷？”
珍珠好奇地随着她的眼神转过身去，见到一个半大的男孩，此时那男孩正打量着这云歇楼中华贵的布置，眼神中满是不加掩饰的轻蔑与嫌弃。
他手中正把玩着一把镶满珠宝的短刀，不耐烦地将短刀从刀鞘之中抽出来。
那一截利刃在灵灯的映照下闪着骇人的光芒，男孩一边恶劣地将刀面反射出去的光影来回移动，打在那女子的眼中，一边漫不经心地发问：
“云梨，我娘呢？”
那名唤云梨的女子被这样无礼地捉弄，虽然眼睛不适地泛起了泪花，却仍旧定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
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正要答话，二楼却传来一女子的声音，声音婉转动听，薄雾般温柔飘渺，可细听之下却夹杂着一丝愠怒：
“斩义，你来此处做什么，还不赶快上来？”
那男孩颇有些不服气地撇了一眼云梨，一边绕开她上楼一边口中嘟嘟囔囔地说个不停：
“这问题该是我来问，好好的喜神殿你不待，也不知为什么总是爱来这种上不得台面的烟花柳巷，难道这是什么好地方吗？”
他面色鄙夷，步子踩得很重，将悬廊跺得都好似晃了起来，在路过云梨时他还狠狠地啐上了一口，丢下了一句“脏死了”，便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
珍珠眼观鼻鼻观心，一直留意着二楼那女子的动静，可那里似乎是下了些隔音的法咒，任她怎么费力都听不到任何房中之人谈话的内容。
不过她听云梨叫那男孩“少爷”，那男孩又叫二楼的女子“娘”。
这样看来，在二楼用唤灵术偷窥自己的应该就是这云歇楼的东家了。
她为何要用花草监视自己，她到底是谁？有何用意？
珍珠此时却不想太过于执着地想要弄清楚云歇楼到底有何玄虚，来日方长，她打算过几日再找机会前来“拜访”，搞清楚这里的东家到底是何来头。
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方才被接二连三冒出来的人一耽误，浪费了许多时间，她须得赶快找到放出那怪异灵力之人。
那灵力的强度在此处达到了顶峰，不出意外的话源头应当就是在这附近，珍珠想着最好是先将这里里外外都翻找一遍，仔细排查。
那位名唤云梨的女子此时又打算拉住她再说些什么，珍珠实在不耐，自己没有时间再陪她耗下去了，也没兴趣听她那些故弄玄虚的废话。
她真的有急事！
珍珠无奈地转头看了一眼婴苛。
婴苛会意，就在珍珠启唇念诀，两人消失在原地的瞬间，廊桥上的树枝突然迅速生长，有意识般的缠了上来了，紧紧地束缚住云梨的双手。
她本想扑上来拦住两人，却扑了个空，此时眼见着自己被挟制着无法移动半步，她口中不住地焦急大喊：
“救命！来人啊！快来人！”
周围的姑娘听到了呼救纷纷涌上前来，围在她的四周，可是不管她们用了什么办法，使了怎样的法术，那藤条枝干仍旧一动不动，将云梨牢牢困住。
众人无计可施，正焦头烂额时，那藤蔓突然迅速枯萎，失去生机断成了几截，从云梨的腕上滑落，好似被谁操纵着一般飞去了高处，紧接着便落入了一只手中。
那只手被养的白皙细嫩，青色的脉络在皮肉之下清晰可见，指如削葱，套着几颗镶嵌着珠宝的法器护戒。
云梨心惊，猛地抬起头，一眼便看到了二楼廊边站着的女人。
那人面容精致，衣着华贵，金银珠钗簪了满头，多年以来因为锦衣玉食自然而成的尊贵气质与这轻浮放荡的花楼格格不入。
她此时正面无表情地立在高处，不知在想些什么，眼中的情绪剧烈地翻腾着，手中紧紧攥着那一截枯树枝。
女人皱起眉低头看去，那上面方才还开得灿烂的花朵蔫了个七七八八，垂着脑袋好似几具疲软的尸首，依附在已然同样枯死的主干之上。
她眸子中的光闪动了几下，面上又变回了原先那样的淡漠冷峻，抬手便将这一截树枝扔下了回廊。
它摔在地上，躺在杂草里，过不了多久便会腐化在泥土之中，再也开不出那样美丽动人的花朵。
云梨呆呆地盯着枯枝坠落之处许久，等到她再次抬起头望过去时，二楼的外廊处已然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