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无边步最后一寸皮肤沉入潭中,门口堵死的“石门”突然化成齑粉簌簌落了一地,岸上本就不是很亮的灵灯灯光在这一刻全部熄灭,四周陷入了一片黑暗,轻流剑周身的灵力也一瞬减弱,绮丽不再。

    鹤古心中一惊,从指尖传来的一阵僵硬之感逐渐蔓延全身,他慌乱地下意识地去寻身边之人。

    刚一转身便听到漆黑一片中传来了一串“嗒嗒嗒”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紧接着一只手便摸上了他的衣袖牢牢攥住,珍珠轻靠着他,语气中隐隐有些不安:

    “我觉得,那位丹阳仙君甚是奇怪,你说会不会是她将无边步困在了这里?”

    鹤古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一边与她一起往外走着,一边思索。

    没想到那些年与他爹娘狼狈为奸,早早便开始打金银骨主意之人,竟然可能出自太息山。

    真是巧事凑到了一起。

    这太息山好热闹,有一场正在筹办空前盛大的长老寿辰,一个可疑的丹阳仙君,还藏着珍珠的那位叫做浩沅的好朋友。

    再过几日,他知晓了那道血引的去处,便能确定这幕后之人到底挖了个什么样的坑等着他往里跳。

    待他将这妙欲城中的麻烦事处理完之后,一定不会辜负那些人的“盛情”,亲自前去赴约。

    两人不一会便走到了通道的转角处,鹤古正想牵住珍珠的手小心地摸索过去,她整个人却突然好似脱力般倒了过来,鹤古立刻矮下身子揽住她,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慌张地去摸她的额头和脸颊。

    珍珠皮肤仍旧在不停发烫,甚至烫得有些不太正常,体内虽然有阵阵难以疏解的痒意与热浪,但是更加让她感到不妙的是,她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有点不太对劲,很有可能随时会发生些出乎意料的变化。

    而这种变化,她作为鲛人再熟悉不过。

    珍珠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侧了侧头将下巴搭在鹤古的肩上,脸边的肉贴着他的颈侧,紧张地喃喃道:

    “鹤古,我的腿……好像要变成尾巴了……”

    琳琅楼。

    “公子抱着珍珠姑娘,珍珠姑娘抱着一把剑,也不知他们捉贼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珍珠姑娘看上去受了很重的伤,好像都快死了。哎对了,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她怀里那把剑都能比得上翻云覆雨了,可惜方才公子让孰离送回宫去了,你没能见着,不过你应该一瞧便知,那真是一把万里挑一的……”

    “说正事。”

    婴苛眼见着青鸦的话题越来越偏,忍无可忍地出声打断。

    她站在这屋门口听了许久,都要将地板站出个坑,只被青鸦兜头倒了一箩筐的废话,除了“珍珠快死了”以外没有得到任何其他的有用信息。

    婴苛拳头邦硬,在昭未央宫当差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这么想要一拳将他揍成一个大窝头。

    青鸦被凶了一句终于老实了。

    他虽然打得过婴苛,可是打架这种事,他顶多只能专注半盏茶的功夫,若是半盏茶之内没将任务目标击杀,他便会控制不住地开始走神,届时便会有很大的可能被任务目标击杀。

    通常情况下他都能将对手解决,但婴苛很强,并且她是宫中最有耐心的人,半盏茶的时间杀她肯定不够,所以他打得过,但是打不赢。

    话说婴苛每年的抄经文去煞气大赛好像都能拿冠军,虽然只有她一个人报了名……

    不过也不是宫里的其他人不想去,只是祁伯太老腰不好、金窠太小不够高、孰离不认字、妄归看不见、于谤灵依一身两头算犯规、他……

    婴苛看着青鸦又在她面前走了神,慢慢举起拳头蓄满灵力,对准他正脸的中间位置便打了过去。

    青鸦下意识地侧歪过头躲闪,动作间眼神聚焦,终于回了神,还没等脑子有什么反应,求饶的话已经熟练地脱口而出:

    “婴苛姐姐!饶了我吧!”

    “珍珠姑娘好像中毒了,公子说让我们找个医修来。”

    此时紧闭的房门之内水雾缭绕,不远处的宝炉香烧阵阵,兰花气息随着风飘馥郁,珠箔绣帘成片挂起,珍珠成串,坠在其间。

    灵灯悬浮在几尺高的屋顶之下,散发出的光被雾染成一团一团,朦朦胧胧,飘渺迷离,照得白玉砖砌成的池子更加温润莹亮,此时宽敞的碗状池子内正渐渐盈满清澈的水。

    鹤古摁住怀中焦躁不安的人,跪在池子边俯身试着水温。

    珍珠已经散下青丝卸了发钗,脱掉了最外层的小袄,经过她的不懈努力,现在上半身只剩下白色的里衣外面套着件浅粉色的中衣,像极了她此时因为药劲白里透红的脸。

    更可怕的是,她的两条腿和一双脚丫子渐渐没了知觉。

    她随时都有可能变回一条鱼。

    珍珠实在找不到其她能够转移注意之事去做,体内热气翻涌,她愈发不安地动来动去,试图挣脱鹤古的桎梏。

    面前有这样大的一片池子却只能看着,珍珠此刻简直望眼欲穿,嘴上不断焦急地催促:

    “凉水也没关系,东海那么冷我都不怕,快点放我下去……”

    鹤古感受到珍珠双手力道软绵绵地推着自己的肩膀,因为她的脑袋瓜不安分地转来转去,头顶发丝被蹭地乱蓬蓬的,正拂弄着自己的颈窝,传来些细微的痒意。

    鹤古知道怀中之人已经有些等不及了,刚好此时水温与水量堪堪适宜,他有些无奈抱起珍珠,踩着玉石砖块铺成的地面,向池子里走去。

    池水慢慢淹上他的小腹,触及到珍珠的肩膀,此时水面上白雾氤氲,盘迂在鹤古的周身,打湿了他的眉骨眼梢。两人的发尾像是两条黑色的细蛇,扭成一处,难分难舍,随着鹤古的动作在水中摆动。

    熟悉的被水包裹住的感觉让珍珠安心下来,她趁着鹤古没有留神,抓住机会借着池水的托浮挣脱了他的双手,一头扎进了水里,周围瞬间水花扑腾,泼了鹤古满头。

    片刻之后,水面重归平静。

    鹤古怀里就这么变得空空如也,他抹掉脸上的水,茫然地停住了脚步。

    薄雾仍在他的身侧缓缓游移,珍珠仿佛一滴水汇入了汪洋,消失得无影无踪,此时偌大的水池空寂得令人心慌,好像这里从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个人。

    鹤古呼吸急促,盯着面前蒙在雾中的水面目不转睛,可惜这片水还是依旧那样平静无波,半天没有一丝变化。

    他心中愈发慌乱,急忙又转身去看身后,虽然没能找到珍珠,却瞥见了岸上一小堆花花绿绿的衣山。

    鹤古得了一场虚惊,紧绷着的神经重新放松下来,深深呼出了一口气。

    可是四周的寂静仍旧在持续,他耐心地等了一会,脑海中闪过一些不好的猜测,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终于再也忍不住,想要开口唤她的名字。

    忽然在不远处有一角鱼尾悄然冒出,轻轻拂过水面,转瞬即逝,若不是拨出了几圈涟漪,鹤古还以为那一点的荧白实际上是自己的错觉。

    随即他便注意到水下隐隐约约有个影子在迅速向自己靠近,片刻之后,珍珠果然冒出水面,急停在他的面前。

    人是没事,还挺活泼,只不过炸起来的水花又泼了鹤古一脸。

    鹤古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感受到眼前之人的轻微的鼻息,不知为何心如擂鼓般狂跳不止,等到淋在面上的水自己顺着身体流尽了,才缓缓睁眼。

    珍珠此时正仰起头看着自己,好似是为了方才那长时间的消失而感到心虚,抱歉地冲着他笑了笑,目光蒙着一层水雾,微微闪动。

    鹤古看清楚了面前之人,心却跳得更快了,他呼吸放轻,盯着珍珠眼下两颗小小的,在灯下闪烁着的鱼鳞,有些哑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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