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月考，月月都考，暑假也没有例外。
周末的晚自习老师不强制大家都来，但周良还是从不缺席，因为竞赛落下的课程太多，他必须得抓紧时间。钱游则是一般周六歇歇，回家待着。离月考还有最后一周的周六晚上，周良踏进教室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座位旁边有人，是钱游。拿着本小说，整个人缩起来，脚踩在椅子的横杆上，头发长了些，凌乱地往四面八方飞。
他坐下的时候钱游还专心看着书，并没跟他打招呼。周良知道钱游特别讨厌看书被人打扰，耐心等到她放下书才问她今天怎么来了。
“要月考了，爸妈赶我来学校复习。”钱游在座位上晃悠，抬头看灯。
“你这么喜欢语文呀。”周良看向这本书的封面，《卡拉兄弟》[1]，他没看过。
“我是喜欢看书，不是语文。”钱游纠正他，“其实我更喜欢数学一点。”
钱游自己呲着个大牙乐起来，扭身冲周良说：“你知道吗我刚进学校的时候报的数学竞赛呢还是，可惜开学一两个月就退了。要退该早退的，我整个高中都没放过一个整个儿的国庆七天假。”
重点班的学生入学的时候都是要先选一门竞赛学的，有个同学拖着钱游想一块去信息竞赛，大部分事情上都随别人的钱游却坚定了一回，怎么拽都不往信息竞赛的教室走，硬是学数学竞赛去了。
“那最后为什么退了？”
“就是那会儿疯玩手机，晚上熬夜看小说白天打瞌睡，月考考得特别差，平面几何那块我辅助线感觉也不是特别好，家长和老师都说还是走高考吧。”钱游的声音里流露出一点藏得很深的可惜，很快她抽出一张数学卷子，对着灯光审视起上面的错题来。
“不走竞赛也挺好的。”周良不知道是对钱游说还是对自己说。
如果没有付出那么多努力，也不会知道如今登高跌重的滋味多么难受，回学校这一个月一张张卷子一次次测验都在摧毁他从头再来的勇气，他抬头看向顶灯，深吸了一口气。
“吃点东西。”钱游递给他一包五毛小零食，笑容里有某种安抚性的意味，“特别香，够辣。”
她那头鸡窝一样的头发随着动作变换着发型，很自由无拘束，周良想她是不是该去剪头发了，他换了个话题：
“你大学想学什么专业？”
“中文系！”钱游的声音中有种毫不犹豫的欣快，“如果我能考上北华的话我就报中文系，听说他们也收理科生的，或者考古吧。你呢？”最近她看到好多宣传考古系的文章，觉得新奇又有趣。
“临床医学吧，或者化学。”
“做实验应该也挺好玩的。”钱游发表了肯定。
高中生对专业这个了解，真是对未来一无所知，五年后的钱游这样评价。
月考如期而至。才考了一科，年级里出了一个大新闻，重点班上有个同学作弊被逮到了。
这消息还是周良跟钱游说的。钱游吃完晚饭去上晚自习，走到楼下远远看到个人影从另一头过来，正是周良。她索性就在教学楼下来回两块瓷砖的距离内转圈等着。
“你消息可真灵通。”
“我跟他一个考室，你中午吃完饭没回教室，大家都在笑关开，怎么这回让老师逮到了。”班上大概只有周良在内的少数人还叫他大名，钱游想，多数人都开关开关的叫他。
“开关他…”他一天玩个游戏玩得不亦乐乎的，迟早有一天还被班主任逮到玩手机。钱游刚想接着话往下说，旁边两个同学说话的声音撞进耳朵里：
“你听说没有，重点班今天有个人抄答案被抓了。”
“真的吗？他们压力太大了吧，好可怜。”
竟不知道他们这么同情开关，什么压力大，钱游笑得嘴角都咧开了，开关这个哥心都不在学习上，凭着一个聪明脑袋留在重点班，除了游戏没看出来在乎什么。
“你也压力大？”
看到钱游咧着个嘴笑得可欢，周良忍不住问她。
“什么呀，有什么压力。”
说着就走到了顶楼的教室，还没到晚自习的点儿，大家一团一团儿闹哄哄地聊着天，钱游一眼就看见开关在其中一团的中间，没心没肺地和周围人笑闹着，她也过去凑了个热闹。
唐松源和于墨一都在那一堆里面，裴非康在问他们考完了一起出去吃串串吗，看到钱游来了，立刻也招呼上了。“走走，游爷，一块去吃串串，校门外那家新开的听说特别好吃。”她问唐松源和于墨一去吗都摇头，想了下说“没有女生，我就不去了。”那一小团儿的人立刻哄笑起来，东一句西一嘴的说她还要女生跟她一块去啊。钱游大声“哎哎哎”想压住那几个猴儿的声音，“怎么了，我性别女。”唐松源在她身边小声说有谁去，是有个女生在的，于是她说：“到时候叫我吧，到时候再说。”
周良坐在位置上并没去人堆里凑热闹，只抬头看着钱游。他和那群人不熟，但是钱游很熟。高一的时候她和那几个男生座位靠得近，常看他们一堆玩划拳互相抽胳膊和划手片的游戏，远看都发现不了里面有个女生，周良也没太注意过，他觉得自己和这群人合不太来。
“你一块去吃串串吗？”钱游回到座位上立刻就问起他来。
“我跟他们，不太熟吧。” 他没想到钱游会邀请他，语气带着点犹疑。
“这有什么关系，反正是吃东西，去呗。”
他一下想不出反驳的点，反而想起那天他推开的熔岩巧克力。
“那好吧。”他说。
才将将七点，天已经黑得跟浓墨一样，风穿过教室发出呜咽的声音，同学都在座位上复习明天的考试。考试期间的晚自习抓得不紧，没有老师来看着，纪律有些松散，时不时的有悉悉索索讲小话的声音。
下雨了，是倾盆大雨。雨声把教室给封闭起来，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小空间。
她微微侧头看向他。
“下雨了。”她很小声地说，用手肘碰了下他。
他的视线掠过她的头发望向窗外：“嗯，下雨了。”
注［1］：都是编的书名。
周末的晚自习老师不强制大家都来，但周良还是从不缺席，因为竞赛落下的课程太多，他必须得抓紧时间。钱游则是一般周六歇歇，回家待着。离月考还有最后一周的周六晚上，周良踏进教室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座位旁边有人，是钱游。拿着本小说，整个人缩起来，脚踩在椅子的横杆上，头发长了些，凌乱地往四面八方飞。
他坐下的时候钱游还专心看着书，并没跟他打招呼。周良知道钱游特别讨厌看书被人打扰，耐心等到她放下书才问她今天怎么来了。
“要月考了，爸妈赶我来学校复习。”钱游在座位上晃悠，抬头看灯。
“你这么喜欢语文呀。”周良看向这本书的封面，《卡拉兄弟》[1]，他没看过。
“我是喜欢看书，不是语文。”钱游纠正他，“其实我更喜欢数学一点。”
钱游自己呲着个大牙乐起来，扭身冲周良说：“你知道吗我刚进学校的时候报的数学竞赛呢还是，可惜开学一两个月就退了。要退该早退的，我整个高中都没放过一个整个儿的国庆七天假。”
重点班的学生入学的时候都是要先选一门竞赛学的，有个同学拖着钱游想一块去信息竞赛，大部分事情上都随别人的钱游却坚定了一回，怎么拽都不往信息竞赛的教室走，硬是学数学竞赛去了。
“那最后为什么退了？”
“就是那会儿疯玩手机，晚上熬夜看小说白天打瞌睡，月考考得特别差，平面几何那块我辅助线感觉也不是特别好，家长和老师都说还是走高考吧。”钱游的声音里流露出一点藏得很深的可惜，很快她抽出一张数学卷子，对着灯光审视起上面的错题来。
“不走竞赛也挺好的。”周良不知道是对钱游说还是对自己说。
如果没有付出那么多努力，也不会知道如今登高跌重的滋味多么难受，回学校这一个月一张张卷子一次次测验都在摧毁他从头再来的勇气，他抬头看向顶灯，深吸了一口气。
“吃点东西。”钱游递给他一包五毛小零食，笑容里有某种安抚性的意味，“特别香，够辣。”
她那头鸡窝一样的头发随着动作变换着发型，很自由无拘束，周良想她是不是该去剪头发了，他换了个话题：
“你大学想学什么专业？”
“中文系！”钱游的声音中有种毫不犹豫的欣快，“如果我能考上北华的话我就报中文系，听说他们也收理科生的，或者考古吧。你呢？”最近她看到好多宣传考古系的文章，觉得新奇又有趣。
“临床医学吧，或者化学。”
“做实验应该也挺好玩的。”钱游发表了肯定。
高中生对专业这个了解，真是对未来一无所知，五年后的钱游这样评价。
月考如期而至。才考了一科，年级里出了一个大新闻，重点班上有个同学作弊被逮到了。
这消息还是周良跟钱游说的。钱游吃完晚饭去上晚自习，走到楼下远远看到个人影从另一头过来，正是周良。她索性就在教学楼下来回两块瓷砖的距离内转圈等着。
“你消息可真灵通。”
“我跟他一个考室，你中午吃完饭没回教室，大家都在笑关开，怎么这回让老师逮到了。”班上大概只有周良在内的少数人还叫他大名，钱游想，多数人都开关开关的叫他。
“开关他…”他一天玩个游戏玩得不亦乐乎的，迟早有一天还被班主任逮到玩手机。钱游刚想接着话往下说，旁边两个同学说话的声音撞进耳朵里：
“你听说没有，重点班今天有个人抄答案被抓了。”
“真的吗？他们压力太大了吧，好可怜。”
竟不知道他们这么同情开关，什么压力大，钱游笑得嘴角都咧开了，开关这个哥心都不在学习上，凭着一个聪明脑袋留在重点班，除了游戏没看出来在乎什么。
“你也压力大？”
看到钱游咧着个嘴笑得可欢，周良忍不住问她。
“什么呀，有什么压力。”
说着就走到了顶楼的教室，还没到晚自习的点儿，大家一团一团儿闹哄哄地聊着天，钱游一眼就看见开关在其中一团的中间，没心没肺地和周围人笑闹着，她也过去凑了个热闹。
唐松源和于墨一都在那一堆里面，裴非康在问他们考完了一起出去吃串串吗，看到钱游来了，立刻也招呼上了。“走走，游爷，一块去吃串串，校门外那家新开的听说特别好吃。”她问唐松源和于墨一去吗都摇头，想了下说“没有女生，我就不去了。”那一小团儿的人立刻哄笑起来，东一句西一嘴的说她还要女生跟她一块去啊。钱游大声“哎哎哎”想压住那几个猴儿的声音，“怎么了，我性别女。”唐松源在她身边小声说有谁去，是有个女生在的，于是她说：“到时候叫我吧，到时候再说。”
周良坐在位置上并没去人堆里凑热闹，只抬头看着钱游。他和那群人不熟，但是钱游很熟。高一的时候她和那几个男生座位靠得近，常看他们一堆玩划拳互相抽胳膊和划手片的游戏，远看都发现不了里面有个女生，周良也没太注意过，他觉得自己和这群人合不太来。
“你一块去吃串串吗？”钱游回到座位上立刻就问起他来。
“我跟他们，不太熟吧。” 他没想到钱游会邀请他，语气带着点犹疑。
“这有什么关系，反正是吃东西，去呗。”
他一下想不出反驳的点，反而想起那天他推开的熔岩巧克力。
“那好吧。”他说。
才将将七点，天已经黑得跟浓墨一样，风穿过教室发出呜咽的声音，同学都在座位上复习明天的考试。考试期间的晚自习抓得不紧，没有老师来看着，纪律有些松散，时不时的有悉悉索索讲小话的声音。
下雨了，是倾盆大雨。雨声把教室给封闭起来，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小空间。
她微微侧头看向他。
“下雨了。”她很小声地说，用手肘碰了下他。
他的视线掠过她的头发望向窗外：“嗯，下雨了。”
注［1］：都是编的书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