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琴,又给你家楠楠炖排骨啊!”王婶一大早就看见周秀琴骑着那辆破电驴,着急忙慌得下了楼。

    这里是韩平县三环以内,唯一一处没有拆迁的老城建筑,曾经也算的上体面的六层小楼,如今在高楼林立的市中心,被巨大的铁皮围起来,成为了拿不出手的隐疾。

    奇怪的是,周遭的商场、写字楼拔地而起,偏偏这里就是无人问津。

    王婶清楚的记得原因,她总把这事当成谈资,讲给这里新搬进来的人听,只当做是一桩风流趣事。

    “周秀琴。”每次提到这个名字时,王婶总会下意识东张西望,待确认安全后,又煞有介事的瘪瘪嘴:“那个女人……脑袋是坏的!”

    每当这时,周遭的人总会压低了身子,神神秘秘的攫取来自小区内的远古秘闻。

    八卦是人类本性。

    “八年前,这里来了个开发商,开口说要承包这里,红红的拆字写在居民楼的东墙上,太阳升起时拆字映满了每一个居民的脸庞。”王婶说到这时,总会下意识的仰起头:“补贴款每户200万,这事早都传开了,男人买车,女人买包,奢侈品店逛得比菜市场勤。”

    “那可是200万,天降巨款,贫农直接变小康。”王婶说这话时总咳嗽,她大抵会看到一双双竖起的耳朵和渴求的眼睛,便故作姿态的停顿,享受这片刻的拉扯所产生的权力。

    “可过了两个月,这事又像搁置了一半,开发商像是没来过一样,那些买车买包的就坐不住了。”

    “存款本就捉襟见肘,是为了那200万才有了花钱的底气,眼瞧着钱花出去了,开发的事却迟迟没了音讯,众人都急了。”

    “大家凑起伙儿来商量,派个代表去问问情况,究竟是为着什么。”

    “一来二去就选中了周秀琴的男人宋长峰。”大多数情况下王婶会在这里神色一顿,望周秀琴家的窗口望去,那里果然站着个穿芭蕾舞裙的小女孩。

    “楠……楠楠练舞呢。”王婶有些尴尬,她总站起来拍拍本就不存在的灰尘,那她说那是从前田间闲聊时留下的习惯:“你妈排骨炖好没?”

    周楠那孩子阴沉沉的,这是王婶对她的全部印象,不阳光,也不大爱说话,一天到晚的练芭蕾。

    见周楠并不答话,王婶有些悻悻地摆了摆手:“散了吧散了吧,回家做饭了。”

    众人明面上都不敢说话,流言却暗自传开。

    保安张叔说他听过王婶讲过完整的故事,是在一个艳阳高照的午后。

    为了印证自己所说绝对出自王婶本人,他甚至描述了那天的太阳以及自己的衣服打扮。

    “可你整年只穿过这一件衣服。”有人插话。

    会有人适时解围,他说:“你别打岔,听张叔继续说。”

    “宋长峰长得是真好看,男生女相,在县文化馆工作,不比那些走南闯北或是田间劳作的,白白净净的秀气,他常戴个眼镜,像边走边唱里的盲童石头。”

    “也有文化,县文化馆工作不是什么草包,大家说他是场面人,能说得上话,就推荐他去,起初他不同意,后来是周秀琴劝他,街前街后的住了许久,谁没三分情,况且他自己也有200万的利益含在里头。”

    “宋长峰前后去找了三次,起初人家不见,后来不知怎的又见了,见了之后宋长峰就不像从前那般活泼了。”

    “见人也不大打招呼,一天到晚心不在焉的。”

    “后来有人说,他是被那个了……”保安张叔神秘一笑,拇指勾勾,阴恻恻的笑。

    总有人听不太懂去追问:“哪个了?”

    便一定会有人来制止他:“就那个了呗,还能是哪个?”

    众人便神神秘秘的笑作一团。

    有时正笑时,他们会看见周秀琴从这过,倒也会打招呼,然后嘻嘻的转移目标。

    有时周楠那孩子,会拿从墙壁上扣下来的石灰砸过来,众人便摆起威风来,心安理得的教训起来。

    “小孩子这么少教”是他们最常挂在嘴边的话。

    版本流传的七七八八,但结局总只有一个,一年后,宋长峰吊死在楼前的那颗大桐树底下。

    “被人发现的时候,人都冷了。”

    “那女人倒是厉害,丈夫死在这,愣是面不改色的住了许多年。”

    “还不止呢!”新搬来生面孔开口:“她那女儿也看起来不正常,一家子不正常。”

    画面在这里戛然而止,我从那巨大的视角里猛地脱离开来,像误入了一处隐秘在暗流之下的漩涡,去到了海底不为人知的桃源乡一般。

    我大口的喘着粗气,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在我的脑海里久久不能散去。

    “这是什么鬼东西?”我几乎全身战栗的倒下去,那种感觉无比真实,就像是曾经发生在我这具身体上一样。

    “嘭!”诡异的走廊里再次传来声响。

    “来不及了!”我艰难站起身来,任务还没有完成,桃子还没有回来,我必须寻找更多线索才行。

    或许是适应黑暗环境的原因,我竟从这黑暗中真的寻求到了一丝光明。

    虽然只是大概的轮廓,但至少让我不再纯靠双手来“摸索”世界。

    靠近我不远处有个凹进去的平台,上面“护士站”的字样发出幽暗的绿色光。

    我大致看到了结构,一台有些花屏的电脑,一台电话以及打印机上放置的一沓病例文件。

    大抵是有过一些突发情况,台面上几支打碎了的玻璃瓶,读秒般地向下滴落药剂。

    文件是最有可能会提供有效信息的地方。

    想到这里我立刻开始行动,可拿起文件的一瞬间,指尖的刺痛让我不禁发出轻嘶。

    可情况紧急,我实在顾不上许多,一头扎进文件里。

    “于敏、闫松、姜贤、尹长安、盛楚楚……”

    灯光昏暗快速审阅多达千份的病理,加之药液浸润破坏几乎很难在短时间内找到重点。

    “电脑!”我突然想到:“电脑里一定会有医院系统,查询医疗系统,应该能看得清。”

    这个发现使我无比欣喜。

    “YES!”如果情况允许我甚至想给自己开个庆功会,至少要邀请桃子他们才行。

    可我很快再次发现了我的天真,医疗系统和我想的不太一样,至少我现在已经被各种指令和密码绕的团团转。

    等我把系统彻底弄清楚,大概桃子已经拖着那怪物尸体,一瘸一拐的从战场里走出来了。

    想到这我不禁再次陷入沮丧。

    “冷静。”我告诫自己,遇事的第一原则应该是保持清醒,而非陷入自我焦虑。

    跳出问题看问题,应该是最快的解决办法。

    电脑能利用的资源并不多,特别是医院的电脑,为了防止在生死线上,出现过多不必要的问题,更是简洁的的一塌糊涂。

    “一定有办法。”我暗暗为自己鼓劲。

    文件、药剂、电脑、电话……打……印机!

    对!打印机!

    文件是打印出来的,那电脑上一定有更直观的文件打印记录才对!

    想到这我不禁再次感到欣喜。

    打印记录里果然有那些未清理的病历档案。

    而在那些病历记录里,果然有一个令人熟悉的名字——周楠。

    【关键线索:周楠的病历记录,任务进度完成7%】

    系统及时的发出提示。

    果然,刚才的“梦境”是真实且与主线任务有关的情节,虽然我现在还搞不清楚,自己是因为什么而触发了这一情节,但我至少可以判断出,一切的一切都与这个跳芭蕾的小女孩周楠有关。

    【周楠  女  16岁  芭蕾舞演员】

    【病症表现:全身皮肤快速老化,皮肤毛孔生长出病理性羽毛,身体特征游禽化,喜温畏火。】

    【处理意见:全身CT扫描,建议留医观察两周。】

    【责任医师:张南乔】

    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到更多的有效信息……

    但至少,我开始对这件事情有了一些眉目。

    这个名叫《消失的B角》的副本的主人公,应当是这位年仅16岁的芭蕾舞演员周楠,据“梦境”的提示,这位周楠应当有着一个不大健康的成长环境。

    因为一些不知真假的原因,以及父亲的自杀事件,邻居的闲话始终萦绕着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庭以及幼年时期的周楠,母亲周秀琴暂时未知是否是心结的起始,但流言蜚语一定在这件事情中占据举足轻重的地位。

    “而16的周楠,又因为一些什么奇怪的原因,不仅快速衰老,而且全身异化,成为了一个全身长满了羽毛的……怪物!”

    正当这时,一声清脆的电话铃声响起,他们由远及近的不断叠加回荡着,直到响彻整条走廊。

    而那些本在呼吸着的,如同婴儿一般的“茧”,正在以细密而无法阻挡的态势,撕裂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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