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本是南豫与北冀相交之处的边陲小镇,却因为三百年前傲天神尊在此处的林山封印众妖之首万劫而成名,座下弟子无晦在此设立凤鸣宗,守护着妖王封印,且每三年举行一次的鉴宝大会久负盛名。

    此时,大开城门,迎五湖四海的武林中人在此夺得命定法器。

    正值酷暑,客栈人满为患,蓝衣少年将折扇平铺遮着日头,却仍然汗如雨下,在试问住处无果后,蔫蔫地决定找个屋檐躲阴凉,正巧撞上一花轿。

    不同于嫁娶,由八位轿夫所担,只是那些人却是在此时带着黑布面罩,举手投足的诡异感让沈怀音不寒而栗。

    恐生事端,果断避开让行,却耐不住好奇心驱使,多看几眼。

    只见那轿中坐了两人,皆穿着古怪,不像是南豫国服饰,沈怀音心想,许是他国门派来凑这热闹的,甚是骄奢淫逸。

    “这位道友,也是来此参加鉴宝大会的?”

    沈怀恩被这突然出现在背后的人惊到,猜到他也是武林中人,不敢全盘托出自己的底细,只当作耳聋眼瞎。

    此人似乎没料到随意搭讪的武林中人竟不是路人甲长相,也愣了一会儿,后又穷追不舍地说道,“兄台怕是还没找好住处吧,我这儿有邺城各大客栈的预约券,要不要看一眼?”

    他口中事物过于离奇,于是沈怀音驻足,问道,“预约券是何物?”

    那人转着眼珠,见她对此感兴趣,于是将人拉到一处隐秘之处,将怀中纸张掏出,上面有些鬼画符,沈怀音不甚明白,那人便解释。

    “还剩南市集文远客栈上等房一间,北市集宁容客栈下等房两间,看兄台如此面善,给你打八折啊。”

    “这个数。”那人比了个数字“二”,脸上仍旧是笑嘻嘻的表情,像奸商,不对,就是奸商。

    “你抢钱呢?”沈怀音脱口而出,可算明白了,这人真会算计,用原价的房间再翻几倍卖给无处可去的外来人士,的确奸诈狡猾,关键她还没辙,虽说是贵了些,但总比睡破庙来得舒坦,于是只好自认倒霉,不情不愿地从荷包中掏出几块碎银给他。

    “喂,不是南市集吗?”沈怀音跟在他身后,弯弯绕绕许久没到。

    此话一出,那人猛地转身,上下打量着她,颠了颠手中的银子,道,“这是北市下等房的价。”

    沈怀音正要恼怒大骂奸商,那人却继续说道,“兄台我看你孤身一人,也没带个保镖……侍从什么的,建议还是别去那地方。”

    “为何?”若只是因为价格悬殊,这奸商定然不会放着买卖不做。

    “今日在白虎街你不是也看见了,那是北冀洪渊教的,就住在那儿。”

    原来是那轿中之人,而洪渊教,沈怀音只是略有耳闻,只知那是北冀太后的势力,与其他帮派不同,丝毫不加遮掩效忠于北冀太后,前掌门因偷练妖法爆体而亡,因此被各家门派所不齿,但耐不住有皇家鼎力扶持,子弟众多,实力不俗。

    “与他们相交,处得好,不免得罪其他门派的弟子,处不好,轻则离开邺城,重则连累自己的师门与整个北冀为敌,所以还是一开始就绕着走比较好。”

    “这么说,你倒还是为我着想了?”沈怀音轻笑一声,心说这奸商心眼儿还不算坏。

    “那可不是,毕竟是我的客户。”

    那人一滞,又问,“你是哪个门派的,不会就让你一个人来了吧?”

    “白云山玉皇阁。”沈怀音如实说道。

    在此地只有些许门风不正的小帮派才会不敢报上姓名,沈怀音的师父无尘论身份还是凤鸣宗宗主的师姐,有何不能说。

    那奸商闻此脸色大变,有些激动地将收来的钱又一股脑还给了沈怀音,后知后觉自己的行为不妥,于是双手合十地虔诚道歉。

    “原来是白云山的师兄弟,失敬失敬,放心,在这儿的衣食住行,我全包了。”

    看他这态度大转变,沈怀音张嘴便是问他是不是疯了。

    “我以前也在咱们门派待过,后来跟随逍遥大师云游去了。”那奸商羞怯地挠着头。

    沈怀音这才注意到那一绺不甚显眼的暗红发须,记忆中那个因为被仇家追杀躲进阁中鸡窝被自己“收养”,被人戏称作小丫鬟的样貌才浮现。

    沈怀音本以为他是因为不想待在玉皇阁只当扫地童子才离开,原来他并没有不高兴师父的安排,反而也在怀念。

    “时夜……”

    “就是我,肯定是听怀音念叨的吧。”时夜一点儿不见外地揽着她进客栈,口中喋喋不休地说着,“我们都有好多年没见过了,你是我走之后来的吧,以前没见过你,当年我在山上,每月的优秀童子可一直是我,以我的业务能力,不可能有我不记得的师兄弟。”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司晨。”

    时夜与店小二交代几句便在人满为患的大厅又硬生生加了一张小桌来,正好足够两人把酒言欢,突然一女子气势汹汹地在客栈中巡视一圈,朝时夜走过来,质问起他今早的下落来。

    两人吵架,沈怀音正要劝架,只见那女子突然平静下来,没了刚刚的气势,反而娇滴滴地问时夜他身边这小少年是何人。

    “我白云山的师弟司晨。”时夜兴冲冲地介绍道,反之则对沈怀音说,“这位就是客栈老板娘宁荣,宁大美女。”

    “公子勿见怪,只是这人玩忽职守惯了,奴家这店还是要开下去的嘛。”老板娘扭着手帕,委屈巴巴地看向沈怀音。

    时夜目瞪口呆地指着她,为自己辩驳,“这次我为你多赚了几十两,你开三年都没这半月赚得多吧,一点感恩之心都没有还要倒打一耙。”

    “你在这里做工?那逍遥大师去哪儿了?”沈怀音问道。

    “我师父他老人家散漫惯了,我寻思着不打扰他的清静,两个月前就来这儿打探今年大会的消息了。”

    店小二端着餐食便看见时夜在与老板娘争吵,虽然已是司空见惯,可仍是在获得老板娘招手同意后才将饭菜放在桌上,头也不回地离开。

    “还有,我可不是做工,我是投资人,我们俩平级,那些房间我可是加了钱买的。”时夜得意洋洋地说道。

    “别贫了,让我们家司晨小公子好生休息吧,明日就是大会第一天,必然是要祭出些好东西的。”老板娘随手搬来一把小椅子坐下,沈怀音朝她微微颔首,客客气气。

    沈怀音第一次尝邺城的吃食,只觉得新鲜,抬头便看见老板娘坐在对面冲着她眨眼睛,身边的时夜则是对着老板娘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也没动筷子。

    正想放下碗筷询问一番,便听见门口处传来一声巨响,随后几个大汉被掀翻在地,而老板娘仍然不慌不忙地嘱咐沈怀音多吃一些,接着叹了口气,缓缓起身,有些无奈地道,“鉴宝大会嘛,总有一些不知哪儿来的宵小之徒趁乱闹事。”

    沈怀音闻此,正要提剑却被时夜按着手,他也同样不改脸色地笑道,“你知道为什么明明是鉴宝大会,赚钱的好时机,却有不少店家在此时关门吗?”

    “因为他们都不像咱老板娘,有和这些害群之马硬刚的实力。”时夜刚说完,只见老板娘扫视着这几位不速之客,问道,“北冀来的吧?”

    为首之人冷笑一声,倨傲地应道,“正是,北冀洪渊教,识相的赶紧腾出几间上等房招待……”

    老板娘未等他说完,已是在摩拳擦掌,“管你什么什么红渊绿渊的,要么赔修门钱离开,要么被老娘打到赔钱再滚。”

    那人气得吹胡子瞪眼,身后几个穿着同样乌黑长袍的弟子按捺不住,拔刀砍来,只见老板娘闪身一躲,将人的手腕掰折,又一脚把他踹了出去,毫无还手之力。

    为首之人被激怒,呜呜呀呀地被一拳打在胸口飞出老远,其余弟子再不敢轻举妄动,连忙恭恭敬敬地将一袋碎银呈上,着急逃离。

    “看穿着就像是反派npc。”沈怀音听见了时夜的吐槽,虽不知他话里何意,但看他的神情,猜测应该不是什么好词。

    老板娘拍着身上的尘土,又坐回刚刚的小椅子上,仍然是笑盈盈的,倒是有许多客人目瞪口呆,还没从刚刚的突发情况中缓过神来,更有甚者见此地一客栈老板都有如此高的武功修为,灰溜溜地连饭也没吃完就赶着离开这是非之地。

    老板娘也不气,像是早就习惯了这些人的随波逐流和望风而逃。

    “无需担忧,我们的竞争对手只是那些人。”时夜举起筷子,指指那些还在哆嗦的剑客,乐呵呵地道。

    老板娘赞同地点头。

    “可那些是洪渊教的弟子,如此,不会影响到客栈生意吗?”沈怀音问道。

    “不会,怎么说这儿也还是南豫的地盘,只是教众,奴家自诩还是能应付得来的。”老板娘信誓旦旦地说道。

    “洪渊教从未在我这儿住过,怎的今年倒是来了?”宁荣自言自语道。

    文员客栈地处繁华路段,又紧挨上山必经之路,像洪渊教这种最喜装腔作势的门派向来都不稀罕到她这儿住。

    原因无非是文远客栈也人满为患,那处住的要么是四大门派的弟子,要么是皇亲贵胄,他们不敢在那儿惹是生非,便来欺负此处无甚背景的住户。

    “会不会是因为你之前在那儿定了太多,所以……”

    时夜没想到沈怀音会轻而易举地将他告发,还挂着一副无辜的表情,而后果然看到了老板娘正愁无处发泄的怒火实体化。

    “你小子还真是贪得无厌!”

    “我退了还不行吗?”时夜求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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