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北央的吊桥索口格外热闹,不过仔细看去,并不是忙着四处奔波的路人,而是身着黑色短打,头戴乌纱的天衙官役。

    “咦?你们……在抓坐霸王车的?”涯悬朱望着远远的人群,回身问左丘晴,却发现她早已不见踪影。

    “唔……”涯悬朱正要开口,被凋翎一把捂住口鼻,凋翎指指木阶一个转角,示意涯悬朱跟自己过去。

    角落里坐着左丘晴,旁边……是一个昏迷不醒的赤身中年男子。

    涯悬朱盯了片刻,坐过去拍拍左丘晴的肩膀。

    “大捕头,就算是你被什么人追杀,也不能伤及无辜啊。”涯悬朱说着脱下自己的外裳,盖在男子的小腹上。

    左丘晴蓦地回过身,脸上不知何时已经盖了厚厚一层胭脂粉,显然是手法杂乱的胡描乱抹,把五官挤压地颇为怪异。她抖抖手中已经完全空掉的胭脂粉盒,凑近涯悬朱。

    “还认得出吗?”

    涯悬朱看看左丘晴,她身上穿着刚刚抢来的男子衣裳,脸上浓妆艳抹,头发披散,确实遮掩了几分人样。

    “如果你是想躲人……会更可疑。”涯悬朱猜到左丘晴的心思,又指指她手中的胭脂盒,“你刚才偷的?”

    凋翎递过来一张崭新的羊皮纸,纸张四周是粗糙凹凸的断口,显然是匆匆从什么地方撕下来的。

    纸上端端正正画着两名女子,一位眉眼凌艳,却有一道贯穿眉心和鼻翼的疤痕,是左丘晴。

    另一位则是涯悬朱。

    天衙九部左丘晴、天衙十四部云相思通敌叛国,于嫁春楼谋害公主,杀害天衙十四部云不负并烧毁凉城商行,现逃往北央交界处,凡有线索者赏白银千两。

    “云……相思?”涯悬朱微微皱眉,看着纸上自己的面容,神情却不算慌乱,“是之前在嫁春楼救了我们的小姑娘吧,我记得她是云骗子的胞妹?”

    “云不负主要经营凉城商行,我只和她见过几面。关于云相思,据说除了城主大人,没有人见过她本来的样子,她也是由城主大人亲自指派,所行之事向来对外人保密。”左丘晴又仔细看看纸上画像,“通缉易容高手画像是没有意义的,对方只是单纯想置你我于死地。”

    “云相思,应该已经死了。”左丘晴目光一凛,“昨日那些黑衣人逃走了一个,应该也记住了你的样貌。”

    “凉城……也有叛徒了?”涯悬朱随手挥出,将堪堪睁开双眼准备挣扎的赤裸男子重新打昏。

    “也?”左丘晴看向涯悬朱。

    “呃……我们之前从白关那边过来,好多人都说是有人按下了白关的菟娘成灾的事情,春水十六君大人都差点折进去。”涯悬朱稍一思索,便随口把君无厌的事情卖了出去。

    “君无厌那件事还在查,只不过司妖并不是我,具体情况我不清楚。”左丘晴递过胭脂盒,“总之一定要见城主大人,你们也画上吧。”

    凋翎不易察觉地流露出嫌恶的神色。

    不远处传来一位妇人的呼喊声,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声音愈来愈近,已经可以听见木阶因为承重而吱吱作响。

    凋翎轻咳一声,起身走上木阶,用身体遮住了涯悬朱和左丘晴。

    妇人见一个陌生少年突然拦住自己,微微一怔。她面容灰黄,头发整整齐齐梳成圆髻,但仍可以看出发丝轻飘干瘪。

    她质朴而平庸的五官展露出一个笑容,伸出手指指木阶下方。

    “小公子,可以让一让?”

    她带着厚重的粗麻手套,暗灰色布袖随着动作微微上卷,露出一丝手臂的颜色。

    虽只有短短一瞬,但凋翎还是看到了,那是白皙细腻的肌肤。

    凋翎微微点头,但身体却没有动。妇人依旧憨笑着等待。

    但凋翎的匕首向着她咽喉突然划去的时候,她也没有动,仍春风满面地站在原地。

    凋翎刺向她的匕首,不知何时已插到了她所提的竹篮中。

    妇人有些惊讶,拔出匕首,声音惊愕:“哎呦,这是什么?”

    她话音未落,已经一把抄住凋翎的手腕,猛地把他身体向下压去。凋翎脸颊微微一凉,几缕被切断的碎发缓缓落下。

    “小凋!”涯悬朱一声厉喝,妇人嘻嘻一笑,松开凋翎的手腕。

    左丘晴将弯刀横在胸前,凋翎被妇人抛出的匕首居然钉在刀身上。

    “左丘晴、云相思躲在这!”妇人向后跃开几步,盯着左丘晴涂抹的颇为滑稽的脸,玩味地补充一句,“白面鬼就是左丘晴!”

    四周骚动,聚在索口的天衙差役闻言立刻结成阵仗,一时木质平台摇摇欲坠,四人都有些站立不稳。

    左丘晴并无惧色,只是不耐地挑挑眉,眉毛上的胭脂粉簌簌而落。

    “还给你。”她将匕首抛给凋翎,一拽恶狠狠盯着妇人的涯悬朱,“走。”

    妇人悠扬地吹了声哨子,不等两人行动,竟已经飘然落在两人身前。

    左丘晴心中一凛。

    普通天衙差役……怎会有拦住她和涯悬朱的本事?

    涯悬朱护住身后的凋翎,妇人却又如鬼似魅地出现在她身后,冷风四散,近乎毛骨悚然。

    凋翎感觉腰带被一只手轻飘飘扯住,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随着那只手的力道向前扑去,方才近在咫尺的涯悬朱和左丘晴已经变成了模糊的人影。

    “咦?你这孩子好轻哦。”妇人将凋翎扛在肩上,跃上凌空的吊索,不忘接着打趣,“你多大啦?”

    回答她的,是凋翎尖锐的虎牙,尽数咬在她的肩头。

    “你还真是动口不动手啊。”妇人吃痛,却并不生气,依旧从容地抓着他,“你叫什么名字?”

    左丘晴和涯悬朱紧随其后,但妇人早已将她们甩开。吊索下结成阵仗的差役分成两股,分别跃上吊索两头,形成包抄。

    耳畔传来及其细微的哨声,尽管在风中几不可闻,涯悬朱还是听出是那妇人的声音。

    两侧皆是横亘的铁索,声音怎么会从前方传来?

    铁索前方是山谷乳白色的雾气,将青色尽数遮掩,不可视一物。

    两端差役近在咫尺,涯悬朱不再犹豫,一拽左丘晴,两人皆消失在层叠的雾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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